第二章旅行與旅行外的旅行章節五十一最后一次安眠 矮人們并不滿足于僅居住在水晶構成的洞窟中,那雖然是大自然神奇的造物,但還不能體現出矮人自己的天才工匠藝術。他們在冰爐尖峭的山峰內部進行著沒日沒夜的工作,將堅硬的巖石馴服成構建偉大國度的粘土。
一開始林奇所經過的房屋都是用巖石堆砌而成,每一塊石頭都和其他的那些嚴緊結合,不留一絲縫隙。“這些房子都是剛開始發現這個水晶蛋的時候建造的。”摩根用拳敲敲那些墻壁,發出啪啪的聲響:“它們都很堅固,還可以在這里矗立萬年以上,你相不相信?”
如果僅注意到這里房屋的堅固特性,那么矮人會嘲笑你有眼無珠。在石頭上,在巖壁上,到處可以看到巧匠們精湛的手藝。粗狂的線條表現著矮人們與河流,與高山,與天地抗爭的故事,講述他們是如何在這個殘酷的世界找到立足之地,并且生根發芽、開枝散葉的故事。健壯的蜥蜴是這里經常出現的形象,它們是地下世界最具力量的生物。但是每一頭蜥蜴的背上,一般都會乘坐著矮人騎手,他們駕駛著這樣的坐騎,穿行巡邏于洞穴世界。
澤麗法打量著墻壁上的雕像,心里不由得回憶起卓爾世界的藝術。不論是什么種族,都習慣用征服心目中強者的圖像來證明自己的偉大。精靈們站在高大的樹木頂端,人類坐在象征皇權的王座上,矮人們騎著蜥蜴鑿穿巖石,而卓爾精靈則將天界生物踩于腳下。她歪著嘴角,輕輕地哼了一聲,然后跟在法師的身后。
摩根向眾人講述著墻上那些塑像背后蘊藏的故事,滔滔不絕。不時有矮人同伴對他所說的話進行補充和修正,好讓那些傳說更加驚心動魄。法師點著頭,記住他們所說的字句,那些信息基本上可以串聯成矮人王國的歷史。
在那些石頭砌成的房屋之后。矮人們就開始在巖壁上開鑿新的疆界。他們不是先挖開隧道,然后才考慮修飾地工作,而是在開始鑿下第一塊巖石之前,便已經想好了如何整理這一片土地。據傳說,矮人們只要將手放在巖石上,然后用鼻吸呼吸巖石的味道,便可以知道隱藏在表面下的大地結構。每一次鐵器和巖石的撞擊,都是發掘新藝術品的過程。
當通道完成的那一時間。房屋、街道、拱門和回廊都一并完成,連裝飾用的雕塑都屹立在新開發的礦道中。
原本還能發現一些巖石之間地空隙,現在則一點都察覺不出來。矮人們用鏤空水晶寶石的技術鏤空了大地,將他們所有的城市修建成一個整體。漫步在這條階梯上,連綿的居所一支延伸到遠方,清晰的刻畫出這個堅韌工匠辛勤勞動的果實。
“哦!我的家!甜蜜的石頭!”摩根突然向前沖了好幾步遠,然后指著一座雙層的房子說道:“這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而我在這個庭院里第一次邁動雙腿。天啊,我又回到了這里!”
摩根的臉上掛著激動地淚花,他僵直不動站立在房子的門口。并沒有伸手去推開那扇石門。房屋里顯得非常黑暗。不像其他的住所點燃火堆來照明,這房子地窗戶里直透出孤單的凄涼。維斯林曾經說過,矮人摩根的所有親人都在與獸人的戰斗中犧牲了。現在他的家里并沒有任何人留守。
林奇走到矮人的身邊,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用法杖指著這間屋子,然后說道:“摩根,我想,你的朋友們會讓這所房子變得無比熱鬧。你為什么不去推開大門歡迎我呢?”
“哦!是的是的!我剛才有些發愣了!”摩根用鼻子使勁吸了一下氣,然后用力甩甩頭:“來來,大家快進來!我可是在里面珍藏了不少好東西!”
他招手讓大家走進去,然后又熱情地搬來桌椅。住在他旁邊地鄰居找這個庭院中看了幾眼,然后不約而同的拿來一些吃喝的東西,幫助摩根招呼遠方的客人。
索卡好奇的在摩根的房子里跑來跑去。她的身后跟著一只白色的老虎。麥肯騎士和林奇幫忙招呼那些鄰居,回答著他們提出來的問題。矮人摩根的身邊聚集了不少小矮人——他們還沒有胡子,只是一些年輕的家伙——在不斷的哀求下,摩根開始講述自己在外面生活冒險的經歷。當然,那其中夾雜著不少吹牛的夸張情節。澤麗法和巫妖坐在房間的角落里,他們并不引人注目。澤麗法并不希望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而希斯則被命令要安靜地呆著。
一頓豐盛的晚餐是免不了的,足足有幾十人和摩根共同進餐。圍著溫暖明亮的壁爐,每一個矮人都開懷大笑。他們唱著歡聚的歌曲,然后一個勁地勸身旁的人喝酒。紅色的火焰映照在他們的臉上,把那些因為辛勞而留下的皺紋都撫平了,剩下的都是喜悅。摩根的小眼因為快樂,已經彎曲的像是一條縫,它的大胡子不斷抖動,伴隨著爽朗的笑聲舒展開來。如果不是因為宴會后不得不拖動它沉重的身驅回房間,林奇會說這是一個完美的宴會。
將同伴們安頓下來之后,法師習慣性地坐在庭院中一個人清理思路,這已經成為了他在每一處安全環境里都會做的事情。水晶石壁上折射下來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就像把一層鮮紅色的粉末撒了上去。
魔像諾頓飛到法師的身邊,然后靜靜地看著自己的主人。由于存在著精神上的連接,魔像經常不需要口頭上的命令就可以了解法師的意圖。它悄無聲息的在林奇周圍飛來飛去,不時幫他掖緊斗篷的邊角。
林奇的雙手交疊在胸前,然后支撐著自己的下巴。每一次安靜下來之后,他都會在腦子里重新回憶一次關于救世主的信息。他的樣貌和他的特征。也許生活在這里的矮人曾經見過這個半精靈?也許他會帶著冰原湖泊上的魚肉來這里交換矮人工匠的產品。
“諾頓,你可以直接知道我心中的想法,那我就把這個任務的目標告訴你。”林奇將諾頓抓到眼前,然后一遍又一遍在腦海中呈現那個人的所有細節。“也許有一天我會因為疲勞而記不清,那個時候我需要你的幫助。”
“注意,諾頓接到了指令,諾頓明白了。”魔像說道。過了一會兒。它晃晃身子:“注意:諾頓有問題。為什么沒有其他可以說話的魔像,只有諾頓一個?”
“這要你親自尋找答案。”林奇說道:“魔像,原本是法師們制造的工具,用來幫助他們,保護他們。工具原本就不需要有自己的意識和語言能力。”
“分析:諾頓不是工具嗎?”
“不,這個答案是不準確的。你的推斷應該是:諾頓不僅僅是個工具。”林奇拍了拍魔像圓滾滾地身子,讓它在空中上下移動:“你什么時候不在說‘諾頓如何如何’,而說‘我如何如何’。那個時候你就會明白這些道理。”
“結果:問題暫時擱置,留待更詳細的條件。”魔像說完了這句話之后,就安靜了下來。
林奇在庭院里坐了一會兒,知道房間里傳來摩根的巨大鼾聲。他拽著斗篷走進屋里,朝矮人的鼻子上使用了靜音術。摩根翻了一個身,仍舊張大嘴巴一呼一呵,但是沒有任何聲音再傳出來。
巫妖希斯安靜的站在房間的一角,他眼睛中的黃色光芒從來不會熄滅。在這個屋子里,除了粗大的蠟燭外,就是他頭顱中的火焰能夠提供照明。林奇看著它殘缺不全的牙齒。以及破破爛爛地外袍。走過去說道:“希斯,你需不需要換一身裝束?”
巫妖搖搖頭,什么都沒有說。它仍舊安靜地站立在那里。如同是供邪惡牧師驅使地骷髏仆從,而不是一個充滿詭詐智慧的高等不死生物。一想到自己現在威脅并囚禁一個有智慧的個體,林奇就覺得反胃,即使這個家伙充滿骯臟邪惡地靈魂。
“希斯,你有什么想要完成的事情?你為什么會變成巫妖?”林奇問道:“你在還擁有肉體的時候,是哪里的法師?”
希斯仍舊沉默不語,但這一次,他的下顧幾次張開,卻又緩慢的閉上了。瞳孔中跳躍的火焰似乎暗淡了一些,或者說變得溫順了。
“也許是你不想說。也許是你覺得還不到說的時候。”林奇嘆了一口氣:“我很想對你說晚安,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知道沒有辦法睡眠是什么滋味,因為我也選擇放棄了這樣的權利。曾經我認為自己是對地,沾了大便宜,但是現在心中卻有些悔恨——當時那個年輕的我為什么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巫妖歪著腦袋,仔細聽著法師的話。林奇接著說道:“我有的時候就在想,如果我有機會面對小時候的自己,那我就會對他說:‘不要接受那個代價,它所消耗的遠超過你的想象。’但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不知道你會不會也有這樣的念頭?我手中擁有亡靈法珠,我能感受到那些不死生物心中所受的折磨。它們之所以變得邪惡,就是因為無窮的悔恨和留念,最終變成了仇恨和憤怒。你以為你獲得了無窮的時間,但是到最后你卻除了時間,什么都失去了。再也感受不到快樂,因為你所能體會的快樂總是有極限的,你甚至會厭煩體會快樂。在永不停止的時間長河里,你只剩下痛苦和悔恨,自我的折磨反倒是無限的。”法師最后說道:“好好想想吧,希斯,現在我給你再次選擇的機會。”
巫妖一直目送法師離開的背影,然后它重新站立的房間的角落,一動也不動。金黃色的光芒不斷跳動,給房間里所有的東西投下了搖擺的陰影。
麥肯騎士睡在樓梯上,他為樓上的兩位女士站崗放哨。不論在什么時候,這位老騎士都站在巫妖和索卡的中間,保護著小天使。也許他認為,即使是巫妖的視線也會破壞索卡的純真。林奇經過的時候,他睜開了一只眼睛。法師告訴他:“安心睡吧,我去看看他們。”但麥肯騎士仍舊坐在樓梯上,懷里抱著家傳的寶劍。
澤麗法依舊沒有告訴索卡自己的身份,她們仍然沒有相認為姐妹。不過從現在的感情上看,她們和親姐妹也沒什么不同。索卡賴在澤麗法的懷里,趴在她姐姐地胸口睡覺。清清的呼吸吹動澤麗法銀白色的發梢。一對潔白的羽翼在床上鋪開,將兩個人蓋在下面。小天使不能躺著睡覺,如果不趴著就只能吊在繩子上。不過當澤麗法發現了索卡翅膀可以充當被子之后,兩姐妹就開始在一起入眠。
林奇盡量放輕自己的腳步聲,但是仍然被澤麗法和索卡的寵物發覺。白老虎看清了來的人,打了一個呵欠,然后繼續趴在自己的前爪中休息。澤麗法眨了兩下眼睛,看著法師地臉龐。
她悄聲說道:“你現在是不是想。如果索卡沒在這里就好了?你就有機會了?”澤麗法臉上掛著狡黠的笑容。她的手指輕輕的滑過自己的肩膀,將軟甲朝下拉了拉。
林奇撓撓頭,不否認他確實有這種想法。不過法師用意念移動背角,蓋在兩對潔白的小足上——這是他最近從希斯那里學到的能力,可以無限使用的“法師之手”。盡管現在只能作用在輕小物體上,但是不斷地練習會增強這種力量。
法師坐在床頭,輕輕撫摸澤麗法的銀色長發。他問道:“你什么時候告訴索卡所有的事情?或者由我來開口會比較好?”
“不要著急,現在不也挺好地嗎?”澤麗法輕輕說道:“難道你認為,告訴她之后我就能得到現在我的不到的某些東西?”法師搖搖頭,澤麗法接著說道:“既然如此。我何必費那個力氣?”
“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的。”林奇說道:“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許永遠不會,也許就在明天。索卡的父母就會來找他們的女兒。那個時候,你也會見到自己的生父。”
澤麗法嗤笑了一聲:“對于我來說。生父的意義根本微乎其微,我能活下來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林奇,你想看些什么?感人的大團聚,我和那個家伙抱頭痛哭?或者和今天一樣被一幫嘰嘰歪歪的家伙圍著?算了吧,我的法師先生。”
林奇微笑著,他一言不發地看著澤麗法,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白天的時候法師就已經注意到了,澤麗法站在角落根本就是心不在焉,她刻意逃避周圍熱鬧地氣氛,努力將自己置身事外。在拉特瑞斯城。女卓爾有自己的住所,但是卻沒有自由;現在,她擁有了自由,卻不知何處是自己的住所。也許索卡,也許林奇是她能夠找到“住所”唯一的地方,但是法師想要給她的,不僅僅是一個歸宿那么簡單。
澤麗法被法師看了一會兒之后,說道:“看什么看?你這個男性法師,我從你的眼睛里讀出來的都是齷齪的念頭。”隨后她卻從假裝的憤怒變成了誘惑地微笑:“哦。我已經能夠聽到你胸腔里那顆跳動的心臟,里面的熱血開始涌動,令你難以控制欲望。對,就是這樣的欲望。”她舔著自己的嘴唇,鮮紅的舌頭在蒼白的唇上顯得越發明艷動人:“來吧法師,你是這里的主人。如果你想要的話,何必擔心中間的障礙?索卡是我的妹妹,她總有一天會了解這其中的美妙。不要管她,來吧,法師,今天就當是我對你的獎賞……”
林奇用法杖輕輕敲著澤麗法的腦袋,笑道:“如果我會上你這種當,那還不得被人笑死。如果你想要,那也會在索卡不在的情況下,就像上一次那樣。”法師站起身來,說道:“現在,還是享受一下安詳的睡眠,已經很久沒這樣了。”
“膽小的懦夫,哼!”澤麗法仍舊看著法師:“不過你也是膽敢拒絕我命令的第一個男性。”
“適當的等待會增添樂趣,不是這樣嗎?”法師說道:“你原來提出的那些對我的要求,不也是同樣的意思?既然你可以用這樣的手法對我,我自然也要回敬你一次。”林奇按著澤麗法的鼻子,說道:“下次就不要玩這種游戲了。”
“就你最聰明!但是你會來求我的。”澤麗法改回黑暗精靈語,倔強地說道:“男性,總有一天你會跪在地上,親吻我的腳趾,苦苦哀求我的憐憫。那時候,哪怕是我的一個眼神,都能讓你心甘情愿為我去死。”
“好了,享受這個平靜的夜晚吧,女士。”林奇站起身來,走到了窗戶邊上。街道上空空如也,只有一條長尾巴從轉角閃過。林奇的洞察之眼捕捉到了那個景象,他回過頭來說道:“不知道還有幾個這樣的夜晚,安心睡吧,澤麗法。我會在這里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