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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超低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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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是一聲尖利的嘯鳴——仿佛巖漿之中忽然產生了巨大空腔,而后那空腔在壓力之中迅速收縮,在由此產生的推力下快速游走。巖漿不安分地躁動起來,肉眼便可發現一道潛行的痕跡在湖水表面若隱若現——一部分區域的溫度降低,在表面形成了暗色的長斑。這長斑如同一尾游魚,拖曳出長長的尾跡,一直延伸到巖漿湖的更深處。

  探照燈光隨之移動起來,然而似乎并不能跟上東西的移動速度。它好像感受到了明顯的敵意,試圖將自己藏匿起來。

  這是好事。至少說明這東西的力量還不強大。

  上野觀柳當即下達命令:“啟動低溫武器。”

  周圍傳來沉悶的轟鳴聲,腳下的火山灰都開始微微震動。巖漿湖沿岸的空氣在剎那間變得寒冷干燥,寒意在機械的作用下向湖水內部推進。倘若從高空之上向下看去,會發現大地上的那塊紅斑在迅速縮小。仿佛暗影正在以不可阻擋之勢慢慢蠶食光明的勢力,大紅斑越發暗淡,最終湖岸附近發出令人牙酸的擠壓聲——那些自地殼傷痕當中涌出的高溫流質在人類科技的作用下逐漸固化、迅速降溫。雖然它們還維持著一百多攝氏度的高溫,然而那僅僅是對人類而言。

  實際上巖漿已經凝固了。凝固為堅硬厚實的火山巖。

  三個人隨著寒意的推進而大步上前,站在了之前還是將近數百度高溫的巖湖岸邊。

  遠遠可見類種還沒有安定下來——它的行動變得更加慌亂。巖漿湖的中心區域已不像從前那樣明亮,升騰的濃煙漸漸變得稀薄,在穹頂的上形成半圓形的霧罩,就好像核爆之后的巨大蘑菇云。

  實際上它可以活動的范圍已經越來越小,大功率探照燈的光斑匯聚在巖漿湖的中心區域,就好像舞臺之上的聚光燈。只是暴露在眾人視線當中的并非舞者,而是獵物。

  李真將視線從遠處收回,看了看上野觀柳。

  眼下他緊抿著嘴,微皺起眉頭。但李真看得出對方并非心中憂慮,反倒有些志得意滿的味道。

  因為事情正按照計劃好的那樣完美地發展著。

  北川看了李真一眼,低聲問:“有什么不妥么?”

  李真輕輕搖了搖頭:“沒有。你們做得很好。”

  然而他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兒。那東西在逃避什么?就像現在這樣,驚慌失措、慌亂不堪,與其說是一個類種還不如說是一個孩子。

  亞當也是“孩子”,但它遠比任何一個已知人類都要強大、兇殘。即便這東西是“卵”……

  那也是類種的卵。

  凝聚的巖漿已經幾乎覆蓋了整片湖區。類種的活動范圍被壓縮在十幾平方米的一個區域當中。周圍的沉悶嗡鳴聲音逐漸變低——它們進入待機狀態,同時開始儲存電力,為下一次的發射做準備。

  上野觀柳仔細傾聽那一邊傳來的報告,轉頭低聲道:“它下潛了。在大約40米的深度——那應該是它的極限。”

  “力場發生器呢?”北川問。

  “都已經開啟了。但耗電量很大,我們必須速戰速決——過不了多久指揮部的人就會發現這邊的異常。”上野觀柳說道。

  “那么,我們走。”

  但李真抬起手,攔在北川晴明身前:“不對勁兒。再等等。”

  北川疑惑地嗯了一聲。上野觀柳則皺起眉:“我們的時間有限。哪里不對勁兒?”

  “只是……預感。”李真無奈地說道。

  的確是預感。在神農架的時候他就產生過某種奇特的預感——大多數人們用“心頭一緊”或者“靈光一閃”來形容這種感覺。沒什么依據,但只是本能地覺得……

  這事兒不該這么簡單。

  這樣的錯誤特務府已經犯過一次,李真不希望在這里重演。

  上野觀柳輕笑一聲:“我們不能因為預感這種事就浪費時間。或者是你怕了?”

  李真冷眼看向他——對方的眸子里帶著咄咄逼人的寒意,嘴角微微上揚,綻出一抹冷笑。

  他只得放下手,微微搖頭:“走吧。”

  寒風立即將三個人包裹起來。涼意在四肢百骸間流動,把足底巖石當中蘊含的熱量隔絕在外。剛剛凝固的火山巖表面凹凸不平,不少區域還陰險地隱藏著空泡——一腳踩下去,便會陷進一個一兩米深的坑洞里。

但有冰王的庇護,三個人一路有驚無險。李真  自始至終都微微皺著眉頭,緊盯前方那片十幾米見方的小小熔巖湖。氣泡在那里瘋狂升騰,將暗紅色的巖水濺落在已經凝固的地面上。

  隨著一步又一步地迫近,李真頭腦當中一直縈繞不去的一點疑惑終于變得清晰起來——他知道哪里感覺不大對勁兒了。

  共鳴。自己感受不到與類種的共鳴。

  自神農架之后他已經能夠通過自己的力量引發兩者之間的奇特聯系,然而眼下他雖然能夠感受到巖漿之中那個類種的存在,卻沒法同它產生共鳴——這是怎么回事?

  他們在熔巖池的旁邊停下腳步。

  巖漿四濺,擊打在身前十幾厘米處,又被無形的寒冷氣罩阻隔,變成暗紅色的碎片。隆隆的聲響與蒸騰的熱氣從那深井似的開口當中翻滾上來,好像來自大地深處的粗重呼吸。熔巖發出的光亮讓人難以直視,暗色的碎塊與橘黃色的流質混雜在一處,仿佛大地的鮮血一般翻騰不休。

  上野觀柳將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臉上帶著興奮與躍躍欲試的情緒。他像是抽搐似地笑了笑,對北川說道:“快……把這里冷卻下來。我來斬開它們……斬開它們……我們的時間不多……”

  李真看了他一眼。上野觀柳抽了抽嘴角:“你看著就好……看著就好,哈哈!”

  他這是……

  但北川猛一轉身,直視上野觀柳的眼睛寒聲說道:“時間不多?什么時間不多?”

  兩個人微微一愣。隨即聽北川繼續說道:“我就是我——什么時間不多?只要我……只要我不想醒過來——什么時間不多?!”

  風聲激蕩,仿佛有無數氣刃在空中亂舞。巖漿的表面顏色一暗,噴涌而出的霧氣變成了稀稀疏疏的幾縷。就這么一句話的功夫,表面幾乎要凝結了。

  李真稍稍后退了一步,雙眉緊鎖。

  這兩個人……

  被影響了?

  像資料里的渡部服邊一樣被影響了?于是他沉聲低喝:“你們爭什么?!不是說一會就要被發現了么!”

  這一聲如同醍醐灌頂,北川晴明與上野觀柳都微微一愣,隨即緩過了神。

  李真稍稍松了口氣。在蚩尤墓穴的時候執行官們也被亞當的威壓影響,是他的斷喝起了作用。眼下看來這法子同樣有效——盡管他一直沒有弄清楚為什么偏偏自己就是那個可以免疫的人。

  北川沒有說話,只看了他一眼,對著已經冷卻的巖漿伸出手去。

  下方的空氣扭曲了一下。隨后便是一片“嘎嘣”聲不絕于耳。靈能所引發的極度低溫沿著那流質的通道一路下行,只一瞬間便令剩余的巖漿統統凝固了。

  上野觀柳將手按在耳后傾聽那邊的報告,抬起頭說道:“繼續。剛才它下潛到了四十米,在火山巖的邊緣。您至少要……”

  北川嗯了一聲。隨后身邊陡然爆發出大團霧氣與冰屑。強烈的氣流環繞她的身體,李真與上野觀柳都不得不接連退后幾步才能保證自己不被凍傷。這一次不僅僅是巖漿凝固——就連周圍的地面上都覆蓋了厚重的冰層。空氣當中有點點寒芒閃耀,兩個人感覺口中吸入的氣體干燥冷冽,就好像不含一絲水分。

  北川收回手:“可以了。”

  上野觀柳微笑起來。他上前一步,緩緩抽出腰間的長刀。而后雙手握住刀柄、刀鋒向下,就好像打算將刀刃插進地里。

  李真輕輕皺眉。據他所知這一位的評價是級——還是越了級。現在他打算用一把刀將四十五米深的類種挖出來么?而且不是泥沙——是火山巖!

  但上野觀柳出手了。他雙手持刀,輕輕插進地下。巖石在這柄長刀前面仿佛柔嫩的豆腐,甚至沒有擦出火星,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響。而后他拖著刀緩步行走,劃出了一個圓。這是半徑將近一米的圓,相當標準。輕薄的刀身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跡并不寬,在昏暗的光線當中幾不可見。

  然后上野觀柳將長刀拔出來、憐惜地審視一番,插回刀鞘。

  這樣就算完了么?李真張了張嘴,剛要說話——

  卻見地面上原本幾不可見的刀痕忽然擴大,由細細一圈變成一環深色的圓圈。而后腳下的大地微微震顫,那圓圈當中的巖石略一抖動,緩緩下陷。

  這意味著……

  圓圈之中的一整條火山巖,都被切穿了。它在沉入更下層的巖漿當中。

  這家伙,真的只是級而已?李真將驚訝的視線投在他身上——是因為這個人,還是因為這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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