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還要闖？”
陸番的話語，讓聶長卿的目光微微有些恍神。
在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聶雙，想到了妻子茹兒。
他若真的入了那禁域之地，無法歸來……那聶雙和茹兒該有多傷心？
若是他死在了禁域之地內，那聶雙和茹兒該有多悲傷？
人一旦有了牽掛，內心就會猶疑不定，甚至會變得軟弱和喪失一往無前的勇氣。
聶長卿沉默了良久。
陸番也沒有催促他。
事實上，這個決定只有聶長卿自己做出才可以。
三大禁域，雖然都是陸番搞出來的，可是，陸番不會強求誰進入其中。
因而，三大禁域建立到如今已經許久，陸番都不曾強制讓人進入。
因為，哪怕是陸番也無法保證，他們是否會死在禁域之內。
禁域之后是什么，陸番其實也不太清楚，因為他不曾進入其中。
哪怕是靈識，也無法跨越禁域之壁。
所以，是否進入禁域，只能聶長卿自己決定。
島上桃花搖曳，開的嬌嫩和美艷。
朝天菊則是迎風搖擺。
陸番倚靠在千刃椅上，淡淡的看著聶長卿。
聶長卿白衫在風中飄動，腰間挎著斬龍，他的手掌落在斬龍的把手上，輕輕摩挲。
他的內心似乎在進行天人交戰。
最終……
他的目光恢復了堅毅。
抬起頭，看向了陸番。
“公子……長卿決定了。”
聶長卿道。
陸番眉宇一挑。
“如今天地蛻變復蘇，恢復上古修行時代的榮光，但是，也伴隨著巨大的危機……若是天外邪魔再入殺來，我輩修行人只有公子一人能抵擋，豈不是太殘酷？”
“所以……長卿要變強，短暫分別雖然痛楚，但是長卿若是不死，便能給雙兒和茹兒撐起一片安穩的天空。”
聶長卿認真而嚴肅的說道。
他的語氣鏗鏘，仿佛在這一刻心神通透了許多。
陸番笑了。
他輕輕撫掌，道：“去吧，活下來。”
聶長卿聞言，后撤一步，揚起了長衫衣擺，跪伏在地。
鄭重朝著陸番磕了一個響頭。
爾后。
聶長卿轉身，衣衫飄飄，挎著寶刀斬龍，踏湖而去。
氤氳之華迷蒙在北洛湖上，陸番的視線悠遠。
出了湖心島。
聶長卿吐出一口氣，他來到了北洛西山。
聶雙還在試煉塔中闖蕩著。
他沒有等聶雙出來，給呂洞玄留了句話，帶給聶雙。
“你真要去？”
呂洞玄捏著脖頸上的大金鏈子，神色復雜。
禁域之地啊……
能夠讓公子都流露出凝重之色的地方，定然危險無比，聶長卿一旦踏入其中，能不能活著走出來，都是一個問題。
“總得有人做先驅……況且，我為當世唯一的天鎖，我不入禁域，誰入禁域？”
聶長卿笑了起來。
遠處。
公輸羽走了過來，他知道聶長卿要入禁域之地闖蕩。
他取了一個金屬小球遞給了聶長卿。
“小聶啊，禁域之地，到底有多危險，無人得知，但是……你得努力活下來，這是老朽修改后的‘暴雨梨花’，你收下，希望能給你在禁域中多一分保障。”
公輸羽道。
公輸羽身材矮小，還有些駝背，但是眼眸卻無比的精亮。
“多謝公輸前輩……”
聶長卿趕忙接過，暴雨梨花，那是機關家的至強暗器。
之前百家諸子挑戰公子，暴雨梨花便展現了極致的芳華，驚艷了世人。
機關家諸子，一生精華所造的暗器，無與倫比。
當然，如今的公輸羽得到了《煉器手札》傳承，打造暴雨梨花早已經不需要那般吃力。
也無需花費一生去打造。
“這是改造后的暗器暴雨梨花，雖然只是黃階中品的靈具，但是……論及殺伐之力，不弱于黃階上品。”
公輸羽笑了笑，語氣中頗有幾分自得。
聶長卿珍重的收起了金屬圓珠，拱手道謝。
爾后。
聶長卿便轉身離開了試煉塔。
他回到了家中，妻子茹兒因為失去了靈智，讓下人照顧著，聶長卿陪著妻子，在園林中行走，聊了許多。
夜深時分。
聶長卿一身白衫，挎著把斬龍，便飄然出城。
鎮守城門的羅岳看到了聶長卿，微微頷首。
沒有多余的廢話，羅岳讓人開啟了城門，城門轟鳴，白雪簌簌抖落。
巍峨山頂之上，聶長卿獨自遠行。
天函關。
肅殺之氣彌漫。
城樓之上，大玄國的精兵，紛紛拉滿了長弓。
一支玄武衛佇立城樓之上，凝眸注視著前方的大部隊。
“已經通知王上了，援軍很快就到……”
一位玄武衛向小隊的統領，道。
玄武衛九段氣丹級別的統領微微頷首。
“不管城下的大軍來自何方，到底是西戎還是鬼方，膽敢犯我大玄，皆殺之！”
玄武衛統領爆喝。
“準備！”
城樓之上，鐵甲鏗鏘，大玄國的士兵，紛紛發出了爆喝。
黑壓壓的大軍跨過無邊的荒漠而來。
這是一支虎狼之師，身上披著甲胄，他們握著圓盾和長刀，還有狹長的長矛，以方陣姿勢存在，方方正正的傾軋前行。
仿佛帶著一股黑云壓城的壓迫感。
天函關有一些老武將，他們掃了一眼，大概就判斷出敵人的人數，在四五萬人左右。
這是一支大部隊。
而且，戰陣和裝備，都是從未見過的種類。
城樓之下。
巨大的方陣之中。
有諸多狂熱而興奮的異族戰士佇立軍營。
他們沒有想到，在遙遠的東方，跨過遼闊的荒漠，居然真的有這么繁華的地帶，看這古老而斑駁的城墻，又是一個富饒的國度。
就像曾經被他們征服金塔王國。
他們的軍隊是征服者，他們的王者也是征服者。
他們喜歡征服一個又一個強大的國家。
“王！”
忽然。
有人輕聲喊。
大帳外，有一位身材不算很高大的穿著亞麻布鎧的中年人踏入了軍營。
摘下了青銅頭盔，中年人一頭卷發，端坐在高位。
他遙指那巍峨的天函關，臉上帶著挑戰和征服的興奮和欲望。
“我們曾經征服了極西的金塔王國，那是一個古老的文明，我們在城下壓迫幾日，他們的國王不戰而降，拱手讓出了他們的領土和財富……”
“如今，我們的鐵騎跨越荒漠，來到了極東之地，又遇到了一個古老的文明！”
“有廣袤的領土和財富在等待著我們，我們該如何？”
中年人道。
“戰！”
帳下。
將領們帶著瘋狂之色，他們抽出了腰間的刀，呼喊著。
“古老的文明，意味著腐朽，意味著落后，豈能是我馬頓王國軍隊的對手？”
“攻城之后，馬頓王國將侵占整個世界，國土疆域跨越極西和極東。”
“我們的亞力王，將成為整個世界的主宰，成為世界之主！”
軍營中，呼喊聲響徹不斷。
端坐首座的中年人，笑了起來。
他望向巍峨天函關，流露出了火熱和戰意。
他有著無與倫比的征服欲望。
而這個巍峨的城墻，給他帶來的強大和壓迫，激發了他的征服欲望！
“攻城！”
亞力王抽出了腰間的反曲長劍，嘶吼起來。
吼聲沖向云霄，震碎了云層。
被荒漠所阻隔的一個強大國都，撕開了神秘的面紗展現在了馬頓王朝的面前，他們有的……便是征服的欲望！
天函關下。
喊殺聲震響。
這個異族大軍，瞬間發起了攻伐，穿著甲胄握著四米長矛的步卒們，展開了沖鋒。
踩起了黃沙，使得煙塵滾滾。
“放！”
“看看這個異族大軍是否有修行人？”
天函關城樓上的玄武衛，瞇起了眼，抬起手，示意大軍放箭。
頓時，無數的箭矢橫跨過長空，黑壓壓的扎落而下。
這的確是一支精銳之師，他們揚起了手中的圓盾，擋住了箭矢。
雖然也有傷亡，但是，傷亡仿佛更加刺激了這支虎狼之師的野性。
亞力王戴上了青銅頭盔，身披亞麻甲，佇立在黃金戰車之上，他揮動反曲長劍，像是發起沖鋒的號角。
馬蹄踐踏，重騎兵將大地踩踏的震動，浩浩蕩蕩沖向了天函關城樓。
北洛。
悠然下著棋的陸番，忽然眉宇一挑。
眼眸中線條跳動，看到了天函關外的大戰。
那密密麻麻，擺著整齊戰陣發動進攻的異族大軍，讓陸番微微有幾分詫異。
如今的陸番，也很清楚，五凰大陸其實不僅僅只有一個大周朝，大周朝位于東部，往西是一片遼闊的荒漠，荒漠渺無人煙，但是穿過荒漠，則是一片遼闊的土地。
這支軍隊便是來自那遼闊的土地。
聶長卿和李三思將西戎諸部驅逐入了荒漠之中。
強烈的求生欲讓西戎諸部的族人穿過了荒漠抵達了那片遼闊土地，使得那土地上的征服人得知了荒漠另一端竟然還有一個輝煌而燦爛的文明，所以調遣大軍，傾軋而來。
那片土地，鐵騎踐踏，被一個強大的王朝所占領。
那王朝便是馬頓王朝，他們的國王叫做亞力王。
這是一個充滿征服欲望的國度。
陸番對于這些只是初步了解，并沒有想要了解太多的欲望。
因為那個遼闊的疆域，陸番并沒投放太多靈氣去，而且，天地蛻變，也沒有對那片國度影響太多。
因為大周朝才是中心，所以，大周朝的蛻變是最早的，或許在未來會潛移默化的影響到周邊國都，但是，需要很漫長的時間。
讓陸番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國度，居然直接跨越了大沙漠，殺到了天函關。
陸番笑著搖了搖頭。
茍著不好么？
若是之前的北郡，或許跟這支軍隊只能五五開。
但是，如今，經歷了靈氣復蘇，修行人暴增的大玄國……
可以輕易的吊打這支虎狼之師。
凡人和修行人的差距，是無法逾越的鴻溝。
并不是人人都如夫子那般妖孽。
所以，陸番只是笑了笑，便繼續擺盤棋局。
天函關鎮守北郡邊塞數百年，是一座充滿了厚重歷史感的城關。
雖然馬頓王朝的大軍，很擅長征伐，但是，他們卻是在天函關下吃了癟。
第一輪攻伐，并沒有取得任何的成效。
甚至還折損了上百位士兵。
不管馬頓王朝如何攻打，天函關都不動如山，只要對方攻城，就用無數的箭雨招呼。
馬頓王朝的大軍有五萬之多，而天函關守軍不過萬人，兵力的巨大差距，讓天函關上的玄武衛選擇了守城。
最重要的是，玄武衛也擔心地方大軍中存在修行人。
連續攻防了數日。
天函關內，終于鐵騎轟鳴聲炸響。
澹臺玄一身甲胄大紅披風飛揚，率領著玄武衛以及大軍，飛速趕赴天函關而來。
天函關的守衛得知北玄王的降臨，氣勢頓時大盛，發出了震天的歡呼。
澹臺玄很嚴肅。
西戎明明已經被他們打垮了，為什么還有一支遠超西戎的大軍出現？
“老臣懷疑，這大軍很有可能是跨越了大荒漠而來，來自荒漠西方的大軍。”
一位武將拱手對澹臺玄道。
有人提議與這支軍隊坐下商談，畢竟誰也不清楚西方到底是什么情況。
“不管來自哪里……敢犯我大玄，都給我往死里打！”
澹臺玄怒目圓瞪，罵了一句。
人家都拿刀戳屁股了，還談個屁！
澹臺玄親自登上了城樓，佇立在高聳城樓上，望著那黑壓壓的一片馬頓大軍。
整齊的方陣，看的澹臺玄不由瞇起了眼。
這方陣，讓他想起了江漓。
在用兵方面，無人能比擬江漓。
可惜，如今江漓卸甲歸田了。
“比起西戎，這支軍隊更加精銳……不過！都是異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澹臺玄一掌拍在了女墻之上。
“薛濤！”
澹臺玄喝道。
“屬下在！”
一位玄武衛統領，邁步而出，一身精甲，拱手道。
“你率領玄武衛八百騎做先鋒，試試敵人的虛實……”
“罷了，對于未知，我們要給予對方足夠的尊重，再加二百玄武衛，一千玄武衛……夠嗎？！”
澹臺玄道。
薛濤，是澹臺玄玄武衛麾下，氣丹巔峰之境修行人。
聽到澹臺玄的話語，薛濤眼眸驟然一亮。
“夠！”
“那便殺！”
“給老子殺怕他們！”
澹臺玄道。
“喏。”
薛濤拱手，轉身下了城樓。
一千玄武衛，紛紛策馬而來。
城樓上，澹臺玄大紅披風卷卷，怒目圓瞪，盯著前方。
諸多武將也瞇起了眼。
天函關的城門徐徐開啟。
馬頓王朝的斥候得知了這消息，頓時飛速奔走入大營，將消息告知。
亞力王大喜。
他正頭疼對方如縮頭烏龜一般，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敢開城門應戰！
亞力王親自率領大軍，形成馬頓方陣，長矛前傾，猶如猛獸兇爪似的，準備迎戰。
古老而斑駁的城門開啟。
亞力王佇立黃金戰車，青銅頭盔下，盯著那城門。
卻見，城門中，黃土飛揚。
窸窸窣窣一千鐵騎奔走而出，城門便陡然閉合……
亞力王愣住了。
馬頓大軍也愣住了……
本以為對方會出動大軍，結果……城門開啟，卻只是派遣了一千人出戰。
一千對五萬……
這個古老的國度，如此的自信嗎？
薛濤策馬，他的背后插著四根鐵矛，目光冷漠。
他從小征戰在馬背上，與西戎殺伐，他的父親戰死沙場，他的哥哥戰死沙場。
對于異族，他無比的痛恨。
對面五萬鐵騎森嚴，軍陣散發著壓迫。
但是……
薛濤怡然無懼。
他抬起手，一千位勒馬的玄武衛紛紛流露出興奮之色。
“殺！”
一聲令下。
千名玄武衛猛地夾馬腹，駿馬嘶鳴，馬蹄飛奔，揚起煙塵，沖向敵方的軍陣！
馬頓大軍一方。
諸多武將都是嗤笑起來，他們是真的沒有想到，這古老的國度，居然派遣一千人來送死。
他們馬頓大軍出了名的以少勝多，方陣所過之處，無人可擋。
一位馬頓王朝的武將，猛地抽出反曲劍，也喊出了沖鋒的命令。
馬頓方陣徐徐踏行，地面震動之間，與一千玄武衛越來越接近。
驀地！
一馬當先的薛濤驟然爆發出了氣丹中的靈氣。
緊隨著，便是他身后的玄武衛，皆是紛紛爆發出氣丹中的靈氣。
靈氣形成的靈壓，驟然壓迫向了馬頓大軍……
原本的一千人軍隊。
仿佛爆發出了萬人軍隊般的可怕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