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冬末微晴。
齊曦邁著一雙大長腿走進科技館c2時,她以為會看到一個吵吵嚷嚷如菜市場般的地方,可眼前的那片秩序規整和刻意壓制的火熱,卻挑起了她的幾絲萌動。
而且是一瞬間的事情。
“請問需要什么幫助么?”穿著制服的妹子過來詢問。
“呃,我就隨便看看。”她轉過頭。
妹子被對方的眼神嚇了一跳,勉強遞過宣傳頁,道:“這是我們的小冊子,里面的介紹很詳細,或者您也可以咨詢服務臺。”
“謝謝。”
齊曦接過,自往場中。
她老家在貴省,解放軍舞蹈學院畢業,04年又考上了中戲表演系。一般到大三的時候,藝校學生就開始自謀出路了,去掉四分之一年少成名的,再去掉四分之一背景深厚的,剩下的四分之二才是新人最真實的生活狀態。
齊曦便屬于這四分之二的人群,中戲給不了自己多大的光環,頂多在底層苦熬的時候,還能保持著一點點自尊心。
而更重要的是,她不漂亮。女演員若生的不漂亮,前途就已經堵死了一半,若再無好機遇,只能悄無聲息的凋落。
她明白這點,所以春節剛過便跑回京城,二月份正是各大公司立項建組之時,試鏡也會多一些。
當然了,今天不是試鏡,只是來轉一轉。
電影力量辦到第三年,終于引起了圈內和媒體關注。
今年的場地要大上一倍,算上我們倆,共有七家公司擺開陣勢,尋找出色的電影創作者和劇本故事。
縱然主辦方有所準備,仍然被現場的情況驚了一呆。從25號那天起,醞釀已久的新丁們就攻占了c2區,男男女女,老少中青。混雜著全國各地的方言普通話。
僅僅登記在冊的,就達到了八百二十三人。
賣化妝品的小姐依舊甜美,只是旁邊又多了一位礦泉水小姐和手機小姐。曲尺形的前臺也變成了直尺形,二十多個人就像螞蟻撲在了蜜糖上。
前臺的斜后方。便是與公司代表洽談的大屋子,辦事大廳樣的小隔間,每家公司兩人,十四個隔間一字排開。
而外面,靠墻貼著一溜木頭椅子。還有八個家伙在等待。他們小心觀察著每一位出來的人,又為每一位新進去的人加油。
是同伴,也是競爭者,那間屋子好似金光華池的龍門,所有人都想跳過去。以至于他們暗自給起了個名字,叫黃金屋。
從黃金屋出來,直接穿過大廳,對面是個小放映室,門口戳著牌子:
9:00——《我們倆》。
10:50——《紅顏》。
14:00——《男人上路》。
16:50——《青草地》。
只有四部影片展映,也是公司擁有版權并能夠拿出來的所有非敏感電影。齊曦瞅了瞅時間。這會應該在放《男人上路》。
她考慮了半秒鐘,便略過中央的展臺區,推開了那扇小門。
“唔……”
她剛進去就用手一遮,緩了片刻才適應里面的黑暗。地方非常狹窄,一百來個座位全部爆滿,姑娘掃了幾眼,只得找個臺階就地一坐。
“給!”
前面的妹子回頭一瞧,忽從屁股底下又抽出個薄墊子。
“謝謝!”
她眨了眨眼睛,那幾絲萌動在心底綠綠的招搖。
《男人上路》去年公映過,只是規模太小。票房可忽略不計。有的觀眾想看,結果找不到放映的影院,今天聚集在此,更像是非主流圈子的狂歡。
莊大林是塔里木油田的鉆井隊長。跟老婆離了婚,兒子莊嚴不學無術,被學校開除。為了搞到去網吧的錢,還把繼父的一盆名貴蘭花賣了。
這一切,讓莊大林非常煩惱,也決心改變莊嚴。
他帶著兒子去油田。但臨行前,莊嚴為了泄憤,毀掉了繼父所有的蘭花。在途中,莊大林得知此事,便道“你要么回去道歉,要么我收拾你!”
莊嚴不想道歉,只好接受了父親的懲罰:徒步30公里。
莊大林開著車到前面的客棧等,始終懸著心,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獨自在山里走,還經歷了一晚。
當第二天清早,莊嚴趕了過來,30公里的歷程也讓他和父親賭起了氣。
因為莊大林曾經答應自己,每年回來一次,結果八年中,他只回來了四次。所以莊嚴怪父親食言,也叫他徒步30公里……
齊曦只趕上了后半段,但不妨礙對這樣一部被埋沒的小成本佳作的判斷,何況,那七十分的音響和畫質效果完全超乎預期。
五十分鐘后,影片結束,燈光亮起。
“嘩嘩嘩!”
大家誠懇且節制的拍著巴掌,可下一秒鐘,這種節制徹底消失,在外面都能感受到那種強烈的氣氛。
就見王曉帥從第一排起身,幾步跑到臺前,接過工作人員的話筒,道:“呃,我完全是趕鴨子上架啊,什么都沒準備,就讓我說幾句。”
“嘩嘩嘩!”
回應的是一陣更熱烈的掌聲。
“好了,好了。”
他伸手往下一壓,道:“這片子我很早就想看,一直沒機會,今天能跟大家在這里共聚,也是種緣分。劉曉宇是個非常棒的導演,因為國內關于父子,關于男人之間的題材特別少,他用一部電影將這兩個要素全體現出來了……王謙源的表現也非常好,他是那種‘只要別讓我演俗帥,我什么都行’的演員……”
“哈哈!”
觀眾大笑,齊曦也咧開嘴,瞬間春風拂亂。
而待他講完,底下觀眾居然提問了,一個男生道:“您今年有新片計劃么?”
“呃……”
王曉帥猶豫片刻,這不是正式的交流活動,但還是答道:“我正在籌備一部電影。”
“什么題材的?”
“這就不方便說了,等我們開發布會的時候,你們就知道了。好了,大家散場吧,別耽誤下一場的放映。”
在他的勸說下,觀眾們紛紛起身。齊曦把坐墊還給女生,又聊了幾句,對方竟然是北電的,叫毛小彤。
倆人出來后,毛小彤直接回津城,她倒還想轉轉,便互留了電話。
從放映廳到黃金屋之間的區域,全劃給了展臺,大大小小的足有十五六個。有的放短紀錄片,有的放微電影,甚至有兩名年輕人在放自己的動畫作業。
只有一分半鐘,講只小老鼠偷油的故事。
齊曦隨便走了一圈,最后停在某個展臺前,那副水墨畫報十分吸引人,不過顯示屏卻是黑的。
“你們怎么了?”她問道。
“設備出了點問題。”
一個女生顯得很焦急,又不敢催問,只能眼巴巴看著正蹲地上檢查機器的中年師傅。他的體形很微妙,半胖不胖半瘦不瘦的,在哪兒鼓搗了一小會,便把電源一插,起身道:“行了,插頭有點松,別動就沒事。”
“謝謝您幫忙!”女生趕緊鞠躬。
“呵,快點放吧,我還想看看呢。”師傅擺了擺手,隨意一扭頭,正好對上了齊曦。
這姑娘好高啊!
他微微驚訝,瞧那個頭,怎么著也得一米七四起步,兩條大長腿踩著高跟靴子,喪心病狂的無限伸展。
再往臉上看,顴骨突出,棱角分明,性感的頸部線條一直滑到毛衣領口。尤其那雙眼睛,不笑不動的時候,顯得異常寒涼。
他敢對燈發誓,這絕對是個大青衣的好苗子!
而更驚悚的是,那姑娘忽然開口,吐出一個貌似暗號的稱呼:“老大?”
(回家各種聚會啊啊啊,抽空寫了一章,大家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