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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 宴海棠賈母賞花妖 失寶玉通靈知奇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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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愛好者俱樂部《紅樓夢》第九十四回宴海棠賈母賞花妖失寶玉通靈知奇禍非本群成員  樓主:

  發表時間:200921512:14:19

話說賴大帶了賈芹出來,一宿無話,靜候賈政回來。單是那些女尼女道重進園來,都喜歡的了不得,欲要到各處逛逛,明日預備進宮。不料賴大便吩咐了看園的婆子并小廝看守,惟給了些飯食,卻是一步不準走開。那些女孩子摸不著頭腦,只得坐著,等到天亮。園里各處的丫頭雖都知道拉進女尼們來,預備宮里使喚,卻也  不能深知原委。

  到了明日早起,賈政正要下班,因堂上發下兩省城工估銷冊子,立刻要查核,

一時不能回家,便叫人回來告訴賈璉,說:“賴大回來,你務必查問明白。該如何辦就如何辦了,不必等我。”賈璉奉命,先替芹兒喜歡,又想道:若是辦得一點影  兒都沒有,又恐賈政生疑,“不如回明二太太,討個主意辦去,便是不合老爺的心,

我也不至甚擔干系。”主意定了,進內去見王夫人,陳說:“昨日老爺見了揭帖生氣,把芹兒和女尼女道等都叫進府來查辦。今日老爺沒空問這件不成體統的事,叫  我來回太太,該怎么便怎么樣。我所以來請示太太,這件事如何辦理?”

王夫人聽了詫異道:“這是怎么說若是芹兒這么樣起來,這還成咱們家的人了么但只這個貼帖兒的也可惡,這些話可是混嚼說得的么你到底問了芹兒有這件事沒有呢?”賈璉道:“剛才也問過了。太太想,別說他干了沒有,就是干了,一個人干了混賬事也肯應承么但只我想芹兒也不敢行此事:知道那些女孩子都是娘  娘一時要叫的,倘或鬧出事來,怎么樣呢依侄兒的主見,要問也不難,若問出來,

太太怎么個辦法呢?”王夫人道:“如今那些女孩子在那里?”賈璉道:“都在園里鎖著呢。”王夫人道:“姑娘們知道不知道?”賈璉道:“大約姑娘們也都知道是預備宮里頭的話,外頭并沒提起別的來。”王夫人道:“很是。這些東西一刻也是留不得的。頭里我原要打發他們去來著,都是你們說留著好,如今不是弄出事來了么你竟叫賴大帶了去細細兒的問他的本家兒有人沒有,將文書查出,花上幾十兩銀子,雇只船,派個妥當人,送到本地,一概連文書發還了,也落得無事。若是為著一兩個不好,個個都押著他們還俗,那又太造孽了。若在這里發給官媒,雖然  我們不要身價,他們弄去賣錢,那里顧人的死活呢芹兒呢,你便狠狠的說他一頓,

除了祭祀喜慶,無事叫他不用到這里來。看仔細碰在老爺氣頭兒上,那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也說給賬房兒里,把這一項錢糧檔子銷了。還打發個人到水月庵,說老爺的諭,除了上墳燒紙,要有本家爺們到他那里去,不許接待。若再有一點不好風  聲,連老姑子一塊兒攆出去。”

賈璉一一答應了。出去將王夫人的話告訴賴大,說:“太太的主意,叫你這么  辦。辦完了,告訴我去回太太。你快辦去罷。回來老爺來,你也按著太太的話回去。”

賴大聽說,便道:“我們太太真正是個佛心。這班東西還著人送回去,既是太太好心,不得不挑個好人。芹哥兒竟交給二爺開發了罷。那貼帖兒的,奴才想法兒查出來,重重的收拾他才好。”賈璉點頭說:“是了。”即刻將賈芹發落。賴大也趕著把女尼等領出,按著主意辦去了。晚上賈政回來,賈璉賴大回明賈政,賈政本是省  事的人,聽了也便撂開手了。獨有那些無賴之徒,聽得賈府發出二十四個女孩子來,

  那個不想究竟那些人能夠回家不能,未知著落,亦難虛擬。

且說紫鵑因黛玉漸好,園中無事,聽見女尼等預備宮內使喚,不知何事便到賈母那邊打聽打聽。恰遇著鴛鴦下來閑著,坐下說閑話兒,提起女尼的事,鴛鴦詫異道:“我并沒有聽見。回來問問二奶奶就知道了。”正說著,只見傅試家兩個女人過來請賈母的安,鴛鴦要陪了上去。那兩個女人因賈母正睡晌覺,就與鴛鴦說了一聲兒,回去了。紫鵑問:“這是誰家差來的?”鴛鴦道:“好討人嫌家里有了一  個女孩兒,長的好些兒,就獻寶的似的,常在老太太跟前夸他們姑娘怎么長的好,

心地兒怎么好,‘禮貌上又好,說話兒又簡絕,做活計兒手兒又巧,會寫會算,尊長上頭最孝敬的,就是待下人也是極和平的。’來了就編這么一大套,常說給老太太聽。我聽著很煩。這幾個老婆子真討人嫌,我們老太太偏愛聽那些個話。老太太  也罷了,還有寶玉,素常見了老婆子便很厭煩的,偏見了他們家的老婆子就不厭煩,

  你說奇不奇前兒還來說:他們姑娘現有多少人家兒來求親,他們老爺總不肯應,

心里只要和咱們這樣人家作親才肯。夸獎一回,奉承一回,把老太太的心都說活  了。”

紫鵑聽了一呆,便假意道:“若老太太喜歡,為什么不就給寶玉定了呢?”鴛鴦正要說出原故,聽見上頭說:“老太太醒了。”鴛鴦趕著上去,紫鵑只得起身出來。回到園里,一頭走,一頭想道:“天下莫非只有一個寶玉你也想他,我也想他。我們家的那一位,越發癡心起來了看他的那個神情兒,是一定在寶玉身上的  了,三番兩次的病,可不是為著這個是什么這家里‘金’的‘銀’的還鬧不清,

再添上一個什么傅姑娘,更了不得了。我看寶玉的心也在我們那一位的身上啊,聽著鴛鴦的話,竟是見一個愛一個的。這不是我們姑娘白操了心了嗎?”紫鵑本是想著黛玉,往下一想,連自己也不得主意了,不免神都癡了。要想叫黛玉不用瞎操心  呢,又恐怕他煩惱;要是看著他這樣,又可憐見兒的。左思右想,一時煩躁起來,

自己啐自己道:“你替人耽什么憂就是林姑娘真配了寶玉,他的那性情兒也是難伏侍的。寶玉性情雖好,又是貪多嚼不爛的。我倒勸人不必瞎操心,我自己才是瞎操心呢,從今以后,我盡我的心伏侍姑娘,其馀的事全不管。”這么一想,心里倒覺清凈。回到瀟湘館來,見黛玉獨自一人坐在炕上,理從前做過的詩文詞稿。抬頭見紫鵑進來,便問:“你到那里去了?”紫鵑道:“今兒瞧了瞧姐妹們去。”黛玉道:“可是找襲人姐姐去么?”紫鵑道:“我找他做什么?”黛玉一想:“這話怎么順嘴說出來了呢?”反覺不好意思,便啐道:“你找不找與我什么相干倒茶去  罷。”

紫鵑也心里暗笑,出來倒茶。只聽園里一疊聲亂嚷,不知何故。一面倒茶,一面叫人去打聽。回來說道:“怡紅院里的海棠本來萎了幾棵,也沒人去澆灌他。昨日寶玉走去瞧,見枝頭上好像有了朵兒似的。人都不信,沒有理他。忽然今日開  的很好的海棠花,眾人詫異,都爭著去看,連老太太、太太都哄動了,來瞧花兒呢。

所以大奶奶叫人收拾園里的樹葉子,這些人在那里傳喚。”黛玉也聽見了,知道老太太來,便更了衣,叫雪雁去打聽:“若是老太太來了,即來告訴我。”雪雁去不多時,便跑來說:“老太太、太太好些人都來了,請姑娘就去罷。”黛玉略自照了一照鏡子,掠了一掠鬢發,便扶著紫鵑到怡紅院來,已見老太太坐在寶玉常臥的榻  上。黛玉便說道:“請老太太安。”退后便見了邢王二夫人,回來與李紈、探春、

惜春、邢岫煙彼此問了好。只有鳳姐因病未來;史湘云因他叔叔調任回京,接了家去;薛寶琴跟他姐姐家去住了;李家姐妹因見園內多事,李嬸娘帶了在外居住:所  以黛玉今日見的只有數人。

大家說笑了一回,講究這花開得古怪。賈母道:“這花兒應在三月里開的,如今雖是十一月,因節氣遲,還算十月,應著小陽春的天氣,因為和暖,開花也是有的。”王夫人道:“老太太見的多,說得是,也不為奇。”邢夫人道:“我聽見這花已經萎了一年,怎么這回不應時候兒開了必有個原故。”李紈笑道:“老太太和太太說的都是。據我的糊涂想頭,必是寶玉有喜事來了,此花先來報信。”探春  雖不言語,心里想道:“必非好兆。大凡順者昌,逆者亡;草木知運,不時而發,

必是妖孽。”但只不好說出來。獨有黛玉聽說是喜事,心里觸動,便高興說道:“當初田家有荊樹一棵,弟兄三個因分了家,那荊樹便枯了。后來感動了他弟兄們,仍舊歸在一處,那荊樹也就榮了。可知草木也隨人的。如今二哥哥認真念書,舅舅喜歡,那棵樹也就發了。”賈母王夫人聽了喜歡,便說:“林姑娘比方得有理,很有  意思。”

正說著,賈赦、賈政、賈環、賈蘭都進來看花。賈赦便說:“據我的主意,把他砍去。必是花妖作怪。”賈政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不用砍他,隨他去就是了。”賈母聽見,便說:“誰在這里混說人家有喜事好處,什么怪不怪的。若有好事,你們享去;若是不好,我一個人當去。你們不許混說!”賈政聽了,不敢  言語,訕訕的同賈赦等走了出來。

那賈母高興,叫人傳話到廚房里:“快快預備酒席,大家賞花。”叫寶玉、環兒、蘭兒:“各人做一首詩志喜。林姑娘的病才好,別叫他費心,若高興,給你們改改。”對著李紈道:“你們都陪我喝酒。”李紈答應了是,便笑對探春笑道:“都是你鬧的。”探春道:“饒不叫我們做詩,怎么我們鬧的?”李紈道:“海棠社不  是你起的么如今那棵海棠也要來入社了。”大家聽著都笑了。

一時擺上酒菜,一面喝著,彼此都要討老太太的喜歡,大家說些興頭話。寶玉  上來斟了酒,便立成了四句詩,寫出來念與賈母聽,道:

海棠何事忽摧今日繁花為底開  應是北堂增壽考,一陽旋復占先梅。

  賈環也寫了來,念道:

  草木逢春當茁芽,海棠未發候偏差。

  人間奇事知多少,冬月開花獨我家。

  賈蘭恭楷謄正,呈與賈母。賈母命李紈念道:

  煙凝媚色春前萎,霜微紅雪后開。

  莫道此花知識淺,欣榮預佐合歡杯。

賈母聽畢,便說:“我不大懂詩,聽去倒是蘭兒的好,環兒做的不好。都上來吃飯罷。”寶玉看見賈母喜歡,更是興頭,因想起:“晴雯死的那年,海棠死的;今日海棠復榮,我們院內這些人,自然都好,但是晴雯不能像花的死而復生了。”頓覺  轉喜為悲。忽又想起前日巧姐提鳳姐要把五兒補入,“或此花為他而開,也未可知。”

  卻又轉悲為喜,依舊說笑。

賈母還坐了半天,然后扶了珍珠回去了,王夫人等跟著過來。只見平兒笑嘻嘻的迎上來,說:“我們奶奶知道老太太在這里賞花,自己不得來,叫奴才來伏侍老太太、太太們。還有兩匹紅送給寶二爺包裹這花,當作賀禮。”襲人過來接了,呈與賈母看。賈母笑道:“偏是鳳丫頭行出點事兒來,叫人看著又體面,又新鮮,很  有趣兒。”襲人笑著向平兒道:“回去替寶二爺給二奶奶道謝:要有喜,大家喜。”

  賈母聽了,笑道:“噯喲我還忘了呢。鳳丫頭雖病著,還是他想的到,送的也巧。”

一面說著,眾人就隨著去了。平兒私與襲人道:“奶奶說,這花兒開的怪,叫你鉸塊紅綢子掛掛,就應在喜事上去了。以后也不必只管當作奇事混說。”襲人點頭答  應,送了平兒出去不提。

  且說那日寶玉本來穿著一裹圓的皮襖在家歇息,因見花開,只管出來看一回、

賞一回、嘆一回、愛一回的,心中無數悲喜離合,都弄到這株花上去了。忽然聽說  賈母要來,便去換了一件狐腋箭袖,罩一件玄狐腿外褂,出來迎接賈母。匆匆穿換,

未將“通靈寶玉”掛上。及至后來賈母去了,仍舊換衣,襲人見寶玉脖子上沒有掛著,便問:“那塊玉呢?”寶玉道:“剛才忙亂換衣,摘下來放在炕桌上,我沒有  帶。”襲人回看桌上,并沒有玉,便向各處找尋,蹤影全無,嚇得襲人滿身冷汗。

寶玉道:“不用著急,少不得在屋里的。問他們就知道了。”襲人當作麝月等藏起嚇他玩,便向麝月等笑著說道:“小蹄子們,玩呢,到底有個玩法。把這件東西藏在那里了別真弄丟了,那可就大家活不成了!”麝月等都正色道:“這是那里的  話玩是玩,笑是笑,這個事非同兒戲,你可別混說。你自己昏了心了,想想罷,

  想想擱在那里了這會子又混賴人了!”襲人見他這般光景不像是玩話,便著急道:

  “皇天菩薩小祖宗你到底撂在那里了?”寶玉道:“我記的明明兒放在炕桌上,

  你們到底找啊。”

  襲人麝月等也不敢叫人知道,大家偷偷兒的各處搜尋。鬧了大半天,毫無影響,

甚至翻箱倒籠,實在沒處去找,便疑到方才這些人進來,不知誰檢了去了。襲人說  道:“進來的,誰不知道這玉是性命似的東西呢誰敢檢了去你們好歹先別聲張,

快到各處問去。若有姐妹們檢著和我們玩呢,你們給他磕個頭,要了來;要是小丫頭們偷了去,問出來,也不回上頭,不論做些什么送他換了來,都使得的。這可不是小事,真要丟了這個,比丟了寶二爺的還利害呢!”麝月秋紋剛要往外走,襲人又趕出來囑咐道:“頭里在這里吃飯的倒別先問去。找不成,再惹出些風波來,更不好了。”麝月等依言,分頭各處追問。人人不曉,個個驚疑。二人連忙回來,俱目瞪口呆,面面相窺。寶玉也嚇怔了,襲人急的只是干哭。找是沒處找,回又不敢  回,怡紅院里的人嚇的一個個像木雕泥塑一般。

大家正在發呆,只見各處知道的都來了。探春叫把園門關上,先叫個老婆子帶  著兩個丫頭,再往各處去尋去;一面又叫告訴眾人:“若誰找出來,重重的賞他。”

  大家頭宗要脫干系,二宗聽見重賞,不顧命的混找了一遍,甚至于茅廁里都找到了。

誰知那塊玉竟像繡花針兒一般,找了一天,總無影響。李紈急了,說:“這件事不是玩的,我要說句無禮的話了。”眾人道:“什么話?”李紈道:“事情到了這里也顧不得了。現在園里除了寶玉,都是女人。要求各位姐姐、妹妹、姑娘都要叫跟來的丫頭脫了衣服,大家搜一搜。若沒有,再叫丫頭們去搜那些老婆子并粗使的丫  頭,不知使得使不得?”大家說道:“這話也說的有理。現在人多手亂,魚龍混雜,

倒是這么著,他們也洗洗清。”探春獨不言語。那些丫頭們也都愿意洗凈自己。先是平兒起,平兒說道:“打我先搜起。”于是各人自己解懷。李紈一氣兒混搜。探春嗔著李紈道:“大嫂子,你也學那起不成材料的樣子來了那個人既偷了去還肯藏在身上況且這件東西,在家里是寶,到了外頭不知道的是廢物,偷他做什么我  想來必是有人使促狹。”

眾人聽說,又見環兒不在這里,昨兒是他滿屋里亂跑,都疑到他身上,只是不肯說出來。探春又道:“使促狹的只有環兒。你們叫個人去悄悄的叫了他來,背地里哄著他,叫他拿出來,然后嚇著他叫他別聲張就完了。”大家點頭。李紈便向平兒道:“這件事還得你去才弄的明白。”平兒答應,就趕著去了。不多時,同著賈環來了。眾人假意裝出沒事的樣子,叫人沏了茶,擱在里間屋里。眾人故意搭訕走  開,原叫平兒哄他。平兒便笑著向賈環道:“你二哥哥的玉丟了,你瞧見了沒有?”

賈環便急的紫漲了臉,瞪著眼,說道:“人家丟了東西,你怎么又叫我來查問疑我  我是犯過案的賊么?”平兒見這樣子,倒不敢再問,便又陪笑道:“不是這么說。

怕三爺要拿了去嚇他們,所以白問問瞧見了沒有,好叫他們找。”賈環道:“他的  玉在他身上,看見沒看見該問他,怎么問我呢你們都捧著他,得了什么不問我,

  丟了東西就來問我!”說著,起身就走。眾人不好攔他。這里寶玉倒急了,說道:

“都是這勞什子鬧事我也不要他了,你們也不用鬧了。環兒一去,必是嚷的滿院里都知道了,這可不是鬧事了么?”襲人等急的又哭道:“小祖宗兒,你看這玉丟了沒要緊;要是上頭知道了,我們這些人就要粉身碎骨了。”說著,便嚎啕大哭起  眾人更加著急,明知此事掩飾不來,只得要商議定了話,回來好回賈母諸人。

寶玉道:“你們竟也不用商量,硬說我砸了就完了。”平兒道:“我的爺,好輕巧話兒上頭要問為什么砸的呢他們也是個死啊。倘或要起砸破的碴兒來,那又怎么  樣呢?”寶玉道:“不然,就說我出門丟了。”眾人一想:“這句話倒還混的過去,

但只這兩天又沒上學,又沒往別處去。”寶玉道:“怎么沒有大前兒還到臨安伯  府里聽戲去了呢。就說那日丟的就完了。”探春道:“那也不妥。既是前兒丟的,

為什么當日不來回?”眾人正在胡思亂想要裝點撒謊,只聽見趙姨娘的聲兒哭著喊著走來,說:“你們丟了東西,自己不找,怎么叫人背地里拷問環兒我把環兒帶  了來,索性交給你們這一起上水的,該殺該剮隨你們罷!”說著將環兒一推,說:

  “你是個賊,快快的招罷!”氣的環兒也哭喊起來。

李紈正要勸解,丫頭來說:“太太來了。”襲人等此時無地可容。寶玉等趕忙出來迎接。趙姨娘暫且也不敢作聲,跟了出來。王夫人見眾人都有驚惶之色,才信方才聽見的話,便道:“那塊玉真丟了么?”眾人都不敢作聲。王夫人走進屋里坐下,便叫襲人,慌的襲人連忙跪下,含淚要稟。王夫人道:“你起來,快快叫人細  細的找去,一忙亂倒不好了。”襲人哽咽難言。寶玉恐襲人直告訴出來,便說道:

  “太太,這事不與襲人相干,是我前日到臨安伯府里聽戲在路上丟了。”王夫人道:

“為什么那日不找呢?”寶玉道:“我怕他們知道,沒有告訴他們。我叫焙茗等在外頭各處找過的。”王夫人道:“胡說,如今脫換衣服,不是襲人他們伏侍的么大凡哥兒出門回來,手巾荷包短了,還要個明白,何況這塊玉不見了,難道不問么?”寶玉無言可答。趙姨娘聽見,便得意了,忙接口道:“外頭丟了東西,也賴  環兒——”話未說完,被王夫人喝道:“這里說這個,你且說那些沒要緊的話!”

趙姨娘便也不敢言語了。還是李紈探春從實的告訴了王夫人一遍。王夫人也急的眼  中落淚,索性要回明了賈母,去問邢夫人那邊來的這些人去。

  鳳姐病中也聽見寶玉失玉,知道王夫人過來,料躲不住,便扶了豐兒來到園里。

  正值王夫人起身要走,鳳姐嬌怯怯的說:“請太太安。”寶玉等過來問了鳳姐好。

  王夫人因說道:“你也聽見了么這可不是奇事嗎剛才眼錯不見就丟了,再找不著。

你去想想:打老太太那邊的丫頭起,至你們平兒,誰的手不穩,誰的心促狹,我要回了老太太,認真的查出來才好。不然,是斷了寶玉的命根子了!”鳳姐回道:“咱們家人多手雜,自古說的,‘知人知面不知心’,那里保的住誰是好的但只一吵  嚷,已經都知道了,偷玉的人要叫太太查出來,明知是死無葬身之地,他著了急,

  反要毀壞了滅口,那時可怎么處呢。據我的糊涂想頭,只說寶玉本不愛他,撂丟了,

也沒有什么要緊,只要大家嚴密些,別叫老太太老爺知道。這么說了,暗暗的派人去各處察訪,哄騙出來,那時玉也可得,罪名也可定:不知太太心里怎么樣?”王夫人遲了半日,才說道:“你這話雖也有理,但只是老爺跟前怎么瞞的過呢?”便  叫環兒來說道:“你二哥哥的玉丟了,白問了你一句,怎么你就亂嚷要是嚷破了,

人家把那個毀壞了,我看你活得活不得!”賈環嚇得哭道:“我再不敢嚷了。”趙  姨娘聽了,那里還敢言語。王夫人便吩咐眾人道:“想來自然有沒找到的地方兒。

好端端的在家里的,還怕他飛到那里去不成只是不許聲張。限襲人三天內給我找出來。要是三天找不著,只怕也瞞不住,大家那就不用過安靜日子了!”說著,便  叫鳳姐兒跟到邢夫人那邊,商議踩緝不提。

這里李紈等紛紛議論,便傳喚看園子的一干人來,叫把園門鎖上,快傳林之孝  家的來,悄悄兒的告訴了他,叫他:“吩咐前后門上:三天之內,不論男女下人,

從里頭可以走動,要出去時,一概不許放出。只說里頭丟了東西,等這件東西有了著落,然后放人出來。”林之孝家的答應了“是”,因說:“前兒奴才家里也丟了一件不要緊的東西,林之孝必要明白,上街去找了一個測字的。那人叫做什么劉鐵嘴,測了一個字,說的很明白,回來按著一找,就找著了。”襲人聽見,便央及林家的道:“好林奶奶,出去快求林大爺替我們問問去。”那林之孝家的答應著出去  了。邢岫煙道:“若說那外頭測字打卦的,是不中用的。我在南邊聞妙玉能扶乩,

何不煩他問一問況且我聽見說,這塊玉原有仙機,想來問的出來。”眾人都詫異道:“咱們常見的,從沒有聽他說起。”麝月便忙問岫煙道:“想來別人求他是不肯的,好姑娘,我給姑娘磕個頭,求姑娘就去若問出來了,我一輩子總不忘你的恩。”說著,趕忙就要磕下頭去,岫煙連忙攔住。黛玉等也都慫恿著岫煙速往櫳翠  庵去。

一面林之孝家的進來說道:“姑娘們大喜林之孝測了字回來,說這玉是丟不了的,將來橫豎有人送還來的。”眾人聽了,也都半信半疑,惟有襲人麝月喜歡的了不得。探春便問:“測的是什么字?”林之孝家的道:“他的話多,奴才也學不上來。記得是拈了個賞人東西的‘賞’字。那劉鐵嘴也不問,便說:‘丟了東西不是?’”李紈道:“這就算好。”林之孝家的道:“他還說:‘“賞”字上頭一個  “小”字,底下一個“口”字,這件東西,很可嘴里放得,必是個珠子寶石。’”

眾人聽了,夸贊道:“真是神仙往下怎么說?”林之孝家的道:“他說:‘底下  “貝”字拆開,不成一個“見”字,可不是“不見”了?’因上頭拆了‘當’字,

叫快到當鋪里找去。‘賞’字加一‘人’字,可不是‘’字只要找著當鋪就有  人,有了人便贖了來,可不是償還了嗎?”眾人道:“既這么著,就先往左近找起。

橫豎幾個當鋪都找遍了,少不得就有了。咱們有了東西,再問人就容易了。”李紈  道:“只要東西,那怕不問人都使得。林嫂子你去,就把測字的話快告訴了二奶奶,

  回了太太,也叫太太放心。就叫二奶奶快派人查去。”林家的答應了便走。

眾人略安了一點兒神,呆呆的等岫煙回來。正呆等時,只見跟寶玉的焙茗在門外招手兒,叫小丫頭子快出來。那小丫頭趕忙的出去了。焙茗便說道:“你快進去告訴我們二爺和里頭太太、奶奶、姑娘們,天大的喜事!”那小丫頭子道:“你快說罷,怎么這么累贅?”焙茗笑著拍手道:“我告訴姑娘,姑娘進去回了,咱們兩  個人都得賞錢呢。你打量是什么事情寶二爺的那塊玉呀,我得了準信兒來了。”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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