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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最后的黃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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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話,張頜對于弓術并不是很擅長,是故,游在黃河中的劉辟幾乎沒有任何防備手段的情況下,他竟然硬是連連射空,這無疑叫他心中更是煩躁。

  “這該死的家伙!”在連續射空了十余支箭矢后,張頜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強弓拉至滿弦,繼而聚精會神地瞄準著劉辟。

  “中!”

  伴隨著嗖地一聲,箭矢如梭般飛去,在張頜面露出喜色之余,竟正中劉辟后背。

  遠遠地,只聽劉辟悶哼一聲,身體一沉浮,水面上頓時飄起了一圈血紅。

  “嘿!”張頜自負地冷笑一聲,但令他很是意外的是,明明背中一箭的劉辟,仿佛什么也沒察覺到般,繼續朝著黃河南岸游去。

  “這小子……”張頜皺了皺眉,再次從箭囊中抽出一枚箭矢來。

  難道說,劉辟當真沒有注意到后背所中的箭矢么?

  顯然不是,此刻的劉辟,可以說痛地直咧嘴。

  說實話,在剛才騎馬躍入黃河時,劉辟也可以說是在賭,賭張頜沒有那個勇氣與他一起跳入河中,畢竟像張頜這等出身北方的名將,懂得水性的幾率那是相當低的,豈能比得上一直居住在汝南潁水下游河畔的劉辟?

  而事實上,劉辟賭贏了,那張頜也不知是不會水,還是不愿意為了追趕他劉辟跳入黃河,總之。張頜是沒有在繼續追趕。這讓劉辟著實松了口氣。

  但是劉辟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放棄了追趕的劉辟,竟然取出了弓箭,欲將他射死在黃河當中。

  不得不說,張頜那突如其來的一箭,險些叫劉辟嗆水失足,畢竟那張頜是何等人,那可是萬人敵,其臂力、其腕力,那是何等的超群。被他所射出的箭矢射中,不亞于吃一記重拳,光是那力道,就讓劉辟一陣眼冒金星。

  這家伙。今日火氣這么大?

  在游向南岸的的同時,劉辟撇頭望了一眼那個站在黃河北岸的身影,說起來,劉辟其實也與張頜撞見過好幾次,只是沒有交手過,畢竟張頜只想著要與陳驀交手,哪里會來理會劉辟這個無名小輩。

  正因為如此,劉辟清楚地察覺到,今日的張頜,與前些日子初次與黑狼騎交手時簡直是判若兩人。

  而就在劉辟這般細想的同時。只聽嗖嗖兩聲,兩支箭矢分別命中了劉辟的右肩和左胳膊。

  晦氣,這家伙還越來越準了……

  再這樣下去,那可不得了,唔,就試試那個好了……

  想到這里,劉辟深吸一口氣,一時間,他身上戾氣暴漲,翻滾的戾氣推開了波浪。將劉辟包裹在其中。

  隱約間,仿佛出現了一只妖獸的虛影,蛟首、魚身,蛇尾、鷹爪,背負鱗片。而就在這只妖獸出現的同時,劉辟的身影不知為何竟然漸漸變淡了。仿佛融入在了水波當中,雖看似模樣丑陋,好似一條四腳水蛇一般,但誰會想到,這是與睚眥、狴犴同列的上古瑞獸,蚣蝮。

  “唔?”

  張頜皺了皺眉,臉上露出幾分愕然,因為他發現,那個滑溜的小子,竟然好似活生生消失在自己面前,再無絲毫氣息。

  “這個小子,竟然懂得隱藏氣息?”

  也難怪張頜心中驚愕,要知道,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這一點的,說白了,也只有像陳驀、張頜這等長年累月注意自己氣息存在的人才能做到這一點,甚至于,在隱藏氣息這方面,就連陳驀也不如張頜,道理很簡單,畢竟陳驀身上的戾氣實在是太重了,即便他刻意掩飾,但多少也會滲透出一些來,而至于像呂布、關羽這等武將,那更是不得了,就仿佛黑夜里的篝火般耀眼,只要是稍稍懂得一些捕捉氣息的武將,幾乎都能發現其蹤影。

  當然了,像呂布、關羽這等傲氣的武神,顯然也不會在意,更不會刻意去掩藏,畢竟在他們這種高傲的武神看來,掩藏氣息無疑屬于小人行徑,是啊,為什么要掩藏氣息呢?堂堂正正難道不好么?

  但是話說回來,天底下還是有大部分的武將都在陸續掌握掩藏氣息的這門技巧,畢竟由于戾氣的關系,其他人很容易就能感知到他們的存在,使得埋伏、偷襲這類事很難成功,這對于作戰而言,顯然是很不利的。[].

  但遺憾的是,或許掩藏自身的氣息這也需要某種天賦吧,至少張頜征戰至今,也只有遇到陳驀這個家伙而已,正因為如此,如今瞧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黑狼騎小卒竟然能夠成功在他張頜面前[消失]地無影無蹤,張頜著實吃了一驚。

  啊,是消失,而并不是單純的掩藏氣息,那個名不見經傳的黑狼騎小卒,竟然在這方面做的比他張頜、以及陳驀還要徹底,這實在有些令人難以置信。

  “是武魂么?”

  舉著弓眺望江面,張頜不禁皺了皺眉,不得不說他有些束手無策。

  說起來,無論是陳驀還是張頜,在自己踏足戰場的這些年中都碰到過各種各樣的對手,也見識過許許多多詭異、難纏的命魂,是故,他張頜倒也不是太吃驚,只是叫他就這么回去,這實在叫他有些不甘心。

  要知道,他可是追趕了劉辟將近兩百里的路程,從清晨一直追趕到黃昏,倘若最后空手而回,且不說別人如何,至少張頜感覺有點說不過去。

  “好小子……”仿佛是想到什么好主意般,張頜冷笑著哼了哼,隨即從懷中摸出一把短劍來,朝著黃河對岸奮力一丟,同時整個人瞬間融入影子當中。借助短劍飛過黃河時在水面上形成的微弱影子。他張頜竟然毫不費力地渡過了黃河,這份輕松,雖然尚不及貪狼的縮地,但不得不說,實屬罕見之至。

  “啪嗒!”

  被張頜丟到黃河南岸的短劍終究因為力道的原因掉落下來,生生插在地上,然而張頜卻早已從影子當中顯出身形來,彎腰拾起了插在地上的短劍。

  這一切,都叫劉辟看傻了眼。

  不、不是吧?

  回頭望了一眼寬達數十丈的黃河,又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張頜。劉辟咽了咽唾沫,一動也不敢動,要知道方才他剛登岸的時候,心中還暗自松了口氣。卻沒想到幾個呼吸之后,那張頜竟然憑空出現在自己眼前,這令劉辟著實有種活見鬼的感覺。

  就在劉辟暗自震驚之余,張頜皺眉望了一眼四周,隨即冷笑說道,“你以為區區一條黃河,就能擋住我張頜?少開玩笑了!——出來!”

  不得不說,劉辟的命魂蚣蝮也屬于實力不強但異常好用的命魂,就好比龔都的睚眥,張遼的憲章。這一類的命魂雖然并不會給寄主帶來多么強大的力量,但是卻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如果說張遼的憲章其能力是限制周圍的戾氣與命魂,如果說龔都的睚眥其能力是將自身所受到的傷害反饋給對手,那么劉辟的命魂蚣蝮,他的能力就是隱藏蹤跡,連身形帶自身氣息,完完全全地[消失]在對方面前,就仿佛變色龍那樣的能力,比起陳驀與張頜二人的掩藏氣息。何止強上一籌?那是足以比擬幻術的障眼法!

  正因為如此,劉辟明明就站在張頜身旁不遠處,但是張頜卻硬是沒有發覺劉辟。

  “呼……”

  劉辟暗自松了口氣,而就在這時,方才明明環視四周的張頜。突然掉轉方向朝著劉辟沖了過來。

  被發現了?

  劉辟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往右側閃避。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張頜仿佛又能看到了他了一般,亦當即改變了身形,緊跟而上。

  怎么回事?

  他應該看不到我才是!

  劉辟心中大驚,要知道關于他的命魂能力,他之前在深夜里曾在黑狼騎將士面前試驗過好幾回,甚至于,惡作劇般戲弄黑狼騎軍中的將士,偶爾輕輕拍他們的肩膀,偶爾將他們的披肩藏起來,但是從沒有一個人察覺到,而眼前的張頜,為何能夠察覺到?

  就在這時,一滴水珠從劉辟下巴上滴落,令他渾身一震,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般,劉辟下意識地望向腳下的地面,繼而,他終于明白了張頜之所以能夠找尋自己的原因。

  腳印!

  要知道劉辟可是從黃河水里爬上岸來的,渾身濕透,雖然他本身能夠借助命魂蚣蝮的能力隱藏身形,但是那些被他踏出來的腳印,卻是那樣的明顯,也難怪張頜如此輕易便能捕捉到劉辟的動向。

  想到這里,劉辟忽然掉轉方向,在四周來回跑動。

  一時間,地上的腳印頓時變得凌亂起來,即便是張頜這等心思縝密的名將,一時半會也難以從地上那些雜亂無章的腳印上捕捉劉辟的動向。

  “這小子!”恨恨地咬了咬牙,張頜無可奈何地停下了腳步,全神貫注地掃視四周,或許,他已鐵了心要與劉辟在這里耗著。

  足足長達一刻的時間,張頜與劉辟都沒有動,張頜是因為全神貫注搜索著劉辟的存在,而劉辟則是顧及張頜,不敢動罷了,就這樣,兩人耗上了。

  “這個家伙,還真是……”也不知過了多久,張頜惡狠狠地吐了口氣,他終于打算放棄了,畢竟方才他之所以能夠找到劉辟,那完全是因為劉辟剛從水中爬起來,渾身濕透,然而,過不了多久,待劉辟身上的水干了,即便張頜再有能耐,恐怕也難以找到劉辟。

  然而,就在張頜準備放棄追殺劉辟,原路返回時,他忽然發現地上竟然不知何事多了一些清晰的腳印……

  怎么回事?

  這家伙應該已經注意到了才對,怎么還會露出這般破綻?

  難道是故意引誘的?

  張頜心中很是驚訝。他豈會知道。劉辟此刻心中那是何等的焦急。

  要知道,他劉辟是前往東阿夏侯惇處求援去的,眼下陳驀與黑狼騎那些所剩無幾的弟兄危在旦夕,素來重義氣的劉辟,哪里肯在此有所逗留。

  確實,劉辟知道,只要自己站在這里不動,等到身上的水都晾干,那張頜顯然沒有辦到找到自己,但問題是。這需要多久?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一想到陳驀這個自己素來敬重的大哥,以及那些如同手足般的黑狼騎將士眼下還不知情況如何,劉辟心急如焚,竟然硬著頭皮悄悄望東郡方向而去。

  “這真是……自尋死路!”

  冷笑一聲。張頜再度握緊手中的短劍趕了上去,說來也是,他本來就是為了泄恨而追趕劉辟,只是礙于劉辟的武魂實在是太過于棘手,不得已打算放棄初衷,而如今劉辟主動露出破綻,那還等什么?

  “嗤啦!”

  橫手一劍,雖然看不到對手,但是從手感感覺,張頜顯然意識到自己的兵刃命中了目標。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腦后一股惡風襲來。

  打算還手了么?

  張頜冷笑一聲,頓時將自身融入到影子當中,隨即來到了另外一側,驟然發難。

  不得不說,對于像張頜這樣,本身就擁有高超武技、并且還擁有像[遁影]這種難纏能力的武將,劉辟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任何辦法,他唯一能做的,僅僅只是在盡力抵擋之余。拼命朝著東郡趕去。

  就算死,也要將求援的訊息傳達給東郡的守軍,將他們派人送至東阿夏侯惇處,請夏侯惇出兵援救,這或許就是劉辟此刻心中唯一所想的。

  但遺憾的是。劉辟很不幸地撞見了張頜,撞見了張頜這個堪稱袁紹帳下最棘手的將領。

  “嗤……”

  張頜手中的短劍。終于命中了劉辟的胸口要害,隨即,只見他右肩一撞,再復一記重拳,只聽砰地一聲,那空無一人的地方,竟然傳來好似什么被打翻在地的聲音。

  “你小子,也太弱了吧?”

  掂了掂手中的短劍,張頜嬉笑著走了過去,用腳踹了踹那看不見的對手。

  不得不說,張頜此刻的心情很是暢快,之前文丑對他的羞辱,仿佛一瞬間煙消云散一般。

  忽然,張頜注意到地上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一條血跡,仿佛是有什么東西在地上拖過。

  “還活著么!”

  張頜嘿嘿一笑,蹲下身去,將手中的短劍狠狠扎在那條血跡的中央,根據劍刃的觸感顯示,他很顯然是刺中了那個不知明小子的身體。

  果然,就在張頜那一刀扎下之后,地上那本來空無一物的血跡上方,漸漸浮現出劉辟的身影,只見他此刻衣甲破碎,滿身血污,渾身上下滿是傷痕,其后背上,更是插著數枚箭矢,根根沒入體內,尤其是張頜那最后的一刀,更是扎在劉辟腰后,直沒劍身。

  不得不說,就連張頜自己也嚇了一跳,他哪里會想到劉辟竟然已受到了這般重傷,要知道就算是他張頜,在受到如此重傷,多半也已難以動彈,然而那劉辟,卻依然奮力朝著前方攀爬著……

  “……”仿佛是察覺到了什么,張頜轉頭望了一眼劉辟所爬向的方向,只見夜幕之下,遠處隱隱浮現出一座城廓的影子。

  “果然是來請救兵的么……”張頜暗自嘀咕一句,其實他早在之前劉辟的反應中,已經明白了他的目的,畢竟這一路上,劉辟都是盡可能地逃匿,哪怕是渡河后被張頜趕上,也只是被動防守,邊打邊撤,哪里有過什么像樣的攻擊?

  想到這里,張頜忽然沒有了方才的暢快,蹲下在劉辟身旁,低聲問道,“喂,你叫什么?”

  然而,劉辟卻沒有理睬他,依舊咬緊著牙朝著東郡的方向爬去,這使得張頜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嘁!還是塊又臭又硬的石頭!”輕哼一聲,張頜從腰后摸出一柄利刃來,摸了摸劍尖,喃喃說道,“是條漢子,不過你我二人分屬敵我……恕張某無法當做看不到!”說著,他再復一刀,扎在劉辟后心,只見劉辟渾身一震,四肢漸漸軟了下去。

  搖搖頭看起身來,望著那道長達數丈的血痕,張頜長長吐了口氣。

  “晦氣……”

  說著,他默默朝著來路返回。

  走著走著,張頜忽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一眼難以置信地望著劉辟,因為他發現,那劉辟竟然還沒有咽氣,依舊朝著東郡的方向爬去。

  “這家伙……”

  張頜驚呆了,要知道他最后一下根本沒有留手,那就是朝著劉辟后心要害扎去的,然而即便如此,那劉辟竟然還沒咽氣?

  啊,劉辟確實還沒咽氣,但是,也只差那一口氣而已……

  因為傷勢過重,流血過重,他的神志已開始出現混亂,耳邊嗡嗡聲不斷,就連視力也大幅度地削弱,看他這幅模樣,即便是當即咽氣,恐怕也不會有任何人懷疑。

  但是,劉辟硬是咬牙維系了自己最后一口氣息,朝著眼中那越來越朦朧的東郡緩緩爬去……

  或許他的心中,已經只有將求援的訊息傳達給東郡這一件事……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三個時辰過去了……

  潛伏在影子中的張頜默默地跟著劉辟,跟著他的影子,他看著這個渾身鮮血的漢子一點一點用自己的雙手挪向東郡,直到在東郡城門之下,寫下了[黑狼騎有難速救]的血字。

  “啪嗒!”在寫完最后一個字后,劉辟勉強舉起的右手垂了下來,臉上浮現出幾分釋懷的笑容,隨即,眼眸的身材漸漸消失。

  “唰!”從影子當中,浮現出了張頜的身影,他默默地望著劉辟,即便是在夜幕之下,他依然看到了一條長達數百丈的血跡……

  望著那條血跡,望著劉辟臉上的笑容,張頜忽然有種深深的挫敗感。

  突然,張頜舉起了右手,狠狠一拳砸在東郡的城門上。

  “轟!”一聲巨響,城門厚木塊塊開裂,張頜一拳之力,竟險些將城門震碎。

  “發……發生了什么事?”

  “何處響動?”

  東郡的守衛顯然是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舉著火把紛紛趕了過來。

  “晦氣!”望了一眼自己血流不止的拳頭,又望了一眼倒在地上已沒有了氣息的劉辟,張頜低聲咒罵一句,隨即將身體融入影子當中,消失在無邊無邊的夜幕之下。

  “何人在城外喧鬧……咦?”

  “伯、伯長,這里有行字……”

  “黑狼騎……快,速速將此事稟告城守大人!”

  遠遠地,即便離開很遠,張頜隱約還能聽到那來自東郡守衛的驚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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