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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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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動作好快呢。(下.載.樓)”涵因靠在引枕上。

  李湛冷笑:“今天柳相收到了吏部的推薦名單,還壓在手里呢,他們該是回來之前就已經通好氣的。可笑我這個做三哥的還在為他的事白操心呢。”

  “李郎中舉薦的?”李郎中就是李寧馨的父親,他在吏部已經呆了十來年了,在吏部里面資歷很老,現在的吏部侍郎年老病休,他便代主官暫時處理事務,很可能在主官退下去之后接任吏部侍郎。

  “我們的本家隴西李氏這些年已經當自己是山東大族了,自然五弟更討他們的喜歡。”李湛坐在榻前,嘴抿著,眼睛里面浮著一層陰霾。

  涵因說道:“難道之前也沒跟你通個氣。”

  “如果通氣,這事還有的商量,如今是明擺著,已經不顧念什么親戚了,還別怪什么人家,我自己這個親弟弟都把我當賊防。”李湛冷笑道。

“八成就是個試探。”涵因說道  “我看是故意示威吧。他們以為小五是我親弟弟,想讓我投鼠忌器呢。可笑我這個親弟弟卻和著外人一起跟我這個哥哥打擂臺。”李湛這一次看樣子的確被氣的不輕。

  涵因笑笑,沒有接話,自古政見不同的,莫說親兄弟,就算是親父子都能自相殘殺,如今他和他弟弟這樣,再正常不過了。

  涵因伸出手,沖李湛眨眨眼睛:“拿來讓我看看。”

  “什么啊?”李湛一頭霧水。

  “舉薦名單啊,柳相應該會抄錄一份給你吧。”涵因笑道。

  李湛轉過頭來,拍掉她的手:“你可越來越過分了啊,連舉薦名單都要看。你能看出什么來。”

  涵因白他一眼:“我倒是想干政,也得有人聽我的呀。你拿來,我自有我的用處。”

  “那你看那個干嘛?”李湛皺著眉頭。

  “令玉已經十三了,令嫻、令綺也十二了,該給她們找人家了。好歹看看誰比較有前途,然后再去細打聽家世人品。”涵因笑著說道。

  李湛眉頭松了松點了點涵因的額頭:“你倒聰明。跟我還來這一套,我還不知道你么,最是有鬼主意的。給你便是,看看我們涵兒會有什么發現。”

  說罷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又回來了,手上拿著一本名冊。

  快點看,明天我還要去柳相那里商議此事。

  涵因便一頁頁的看了起來,看了兩頁涵因叫祈月將紙筆拿來,坐到了桌旁,李湛很是奇怪也坐在她的旁邊一起看。見她寫寫畫畫,卻是花了張表格,上面列著關隴、山東等字樣,然后每看一個名字就畫一個正字:“這又是干什么?”

  涵因卻并不答他,只說:“你若是累了,就先去睡吧,我明日便把這個給你。”說罷徑自寫寫畫畫的。

  涵因還在月子中,李湛擔心她身體哪能放任她熬夜:“哪里就那么急著要了,況且這不過是個抄錄件,放在你這里也行就是別被人看見了。傳出去,御史就要彈劾柳相結黨營私了。”

  “放心,一會兒就好。”涵因一邊說著,一邊加快了速度。

  不時停下來想想,又問李湛:“這位崔仲該是清河崔氏四房嫡子吧。”

  一會兒又問李湛:“這個楊元表是弘農楊氏越公房的吧······”

  李湛也想了想,又跑去房,拿了一本《氏族志》查了起來,說道:“嗯,沒錯,看樣子你譜牒學得很好么。

  涵因又畫了一道笑道:“鄭家的都記得,其他家的只記了嫡支,還有現在在朝中有官職的旁支。不記清楚的話,送禮回禮,還有宴席排位子怎么弄呢。”

  李湛見她看的仔細,不禁啞然失笑:“這么認真看出什么來了。”

  涵因畫完最后一筆,闔上那簿子,抬起頭一笑,說道:“我覺得,皇上不會喜歡李郎中這份推薦人選的。”

  “哦?”李湛一挑眉:“怎么說。”

  “你看,”涵因拿起自己剛剛畫的這張表:“我把吏部舉薦的人選統計了一下,這里面考課上上,被推薦到中央做官的,一半出身于山東士族,小半是關隴家族,還有一些是江左家族,這其中六成是各世家門蔭的嫡子,三成多是朝中為官的各家庶支的子嗣,還有不到一成是庶支以科舉出身的,寒們科舉出身的竟然一個也沒有。這一次寒門他們最多被評為上中,大部分都是中上、中平,有的推薦留任,有的平調到另外一個縣。這不就是因為李明哲被貶出長安,現在沒有人為他們說話么。”

  李湛抓起涵因畫的那張表,看了看,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果然如夫人所說呢。不過這也是歷年的慣例,即便李相還在,出身寒門的人選也不會太多,只是今年著實過呢。”

  “問題是李相雖然被貶了,皇上前些日子卻把這前兩年科舉出身入了翰林院的進士們都一一委派到了各部還有地方上,雖然是低級官吏,培養之意不言自明,況且,還破格提拔了于正杰一批人。李郎中如此,不擺明了和皇上對著干么。”涵因笑道。

  “李郎中是不會像你這樣想的,世家觀念在他腦子里是根深蒂固的。就連我甚至柳相也不會像你這樣想。至少我們看這份名單的時候,都覺得很正常。”李湛摸摸涵因的腦袋:“沒想到夫人出身世家,卻能看到這一點。”

  涵因垂下眼睛,又抬起來:“我兩個哥哥,一個武舉出身,一個文舉出身,他們所結交的朋友就不乏寒門之人。所以······”

  “說起來,自長公主開始,不斷的將那些科舉出身的寒門子弟派出去充任各地的縣令、縣丞,還有各州府僚佐,如今這些人資歷也有了,經驗也有了,正是當用之時,你可記得那個滎陽知縣孫晟,在地方上的確是有一番作為。”李湛自己也很關注寒門人士的動向。

  “不過,我剛才看到這次他的考課不過中中,建議留任再觀。”涵因說道。

  “哼,若是按本朝之初考課之嚴格,中中也罷了,當年剛開始實行考課之時,最高也不過中上,連上下都沒有,可如今連盧學這種人考課也能混個上下。哦,崔學就是上次出河北流民的真定縣的縣令,他怠于政務,不去救災,導致農戶棄田出逃。后來免官一年之后,又去廬江縣任了縣令······還不是因為他出身博陵崔氏,四弟的頂頭上司鄭侃是滎陽鄭氏七房的嫡孫,嫌太仆寺丞是管牛馬的,配不上他的身份,每月只在發俸祿的時候露個面,其余時間便找不到人,出了事就往下邊人身上推,就這樣年年考課都是優等,他的上司也拿他沒辦法……哦,我不是說滎陽鄭氏如何·……你別誤會……”李湛才想起來,涵因也姓鄭。

  涵因搖搖頭笑道:“哪家沒有幾個不肖子呢。如今朝中本來就人浮于事,皇上還在擴大朝廷的編制,國庫的開支怕是又要見底了。”像鄭侃這種人,任個閑職,領份俸祿的實在太多了,就算他不稱職,只要不出大事,誰會為這么個閑官得罪滎陽鄭氏七房去。各世家大族都有不少這種人,彼此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就算寒門看世家子弟不順眼,他們本來勢力就弱,盯著的也都是朝中的重要位置,也不會把力量白費在這種閑職上。

  “可不是么,等到長公主留給皇上的內庫也見了底,看他從哪里找錢來。皇上只一心想用權謀以乾綱獨斷,卻罔顧國家。”李湛在妻子面前毫不掩飾對皇帝的不滿:“長公主一死,攤丁入畝停止了推行,豪門大戶又開始購買土地,如今各州縣能授田的土地越來越少,各戶收的租庸調還是一樣多,逃走的農民聚在一起成了強盜,劫掠路人。前些年還是個別州縣,如今各地都有這種事情上報。還有一些農民為了躲避租調投身那些大戶,那些大戶也不顧國法,趁機壓良為賤,如此種種,國家賦稅不知流失了多少。”

  涵因笑看著李湛:“沒想到你竟然是最了解長公主苦心的人······”剛說完這話,又想起那滿屋子的畫像,自悔失言,忙咽住不說了。

  李湛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也沒注意到涵因的表情,卻跟著她說道:“可我也是最想把她置于死地的人。

  我雖然明知道她那一套東西于國有益,卻不能罔顧家族利益,任其實行。”

  涵因打斷了他的思緒:“那此番夫君想要怎么辦?”

  “打蛇打七寸,斷了李郎中這個七寸,五弟怕是也蹦不起來了。更何況,皇上應該是很樂意有人替他出這個手。”李湛收回了自己的情緒,將思路整理清楚。

  “怕是五弟要恨你這個做哥哥的了。”涵因笑道,她知道,遇上這種事,李湛向來是不會手軟的,更何況這不是一家一戶之事,而是朝中的派系之爭,再往上延仲,更是皇位繼承人之爭。支持孝王的山東大族和支持泰王的關隴一派,眼下關系雖然良好,甚至兩方骨干之間還互有親戚關系,但早晚會有撕破臉的一天。

  “這樣也好,自從桓哥兒娶了皓寧,皇上多少有些不放心,他可不愿意看到山東大族和關隴大族走得太近,如此一來,正好表明清楚立場。”李湛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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