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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 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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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隆鎮不大,警隊的窩也不大;全體警員都被隊長拉去了袖籠錢莊,留下看窩的警察僅僅剩下了一個。

  而現在,這個警察已經變成了一具赤條條的尸體,躺在警隊大門后的墻根,脖子被勒斷;一個家伙正在尸體旁,摘了破草帽,撇了蒙臉的臟毛巾,匆匆將剝下來的警服往他自己身上穿,系著扣子,渾身不自然地重新走向警隊大門口,代替尸體值班。

  警隊里亂七八糟烏煙瘴氣,十來個毛巾蒙臉的草帽漢子,正在各屋翻箱倒柜,撬砸一切,焦躁又失望;警察是不在,可槍也不在,槍柜全空,興隆鎮警隊居然窮得沒有余槍,出門全帶上了。

  突地一陣刺耳鈴聲,讓這些正在匆匆過往的沮喪漢子們驚停,不約而同看向聲音來源。

  一張辦公桌上,一個奇怪的物件正在鈴鈴響,像是個盒子,似乎又掛著犄角,怪模怪樣還連著線,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感覺越聽越焦躁,越聽四下里越靜;沒人知道那是什么,更不理解它為什么會響,沒完沒了地重復著響,燥人心神;心神不寧的漢子們一個個瞪大著無知眼,轉而看他們的排長。

  潘柱子眼盯著那鈴鈴響的東西,圍著辦公桌整整轉了一圈,終于嘗試著伸出了他的手,一探究竟。

  孫子曰,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積,三曰火輜,四曰火庫,五曰火隊。

  從古至今,火攻計,幾乎天下無敵,曹操也不能擋,何況錢莊里的一盤散沙,怎能阻擋羅富貴那顆頑強的求活之心,哪怕進入錢莊只能躲一時,這熊也全不顧,躲一時是一時,明知死胡同他也要先走到底再說。

  他揚言要放火,他揚言要拉上錢莊里的所有人當墊背的,他囂張地揮舞著駁殼槍,指揮著豬八戒們往錢莊后門外堆柴禾,囂張得扎在面具邊那兩個蒲扇般的豬耳朵不停地晃,要多丑陋有多丑陋,能恨得看者牙齒癢。

  錢莊內寂靜無聲,無論樓上樓下都一樣,因為這些倒霉的人已經慌了,無計可施,不知所措。

  這其中不包括小紅纓,不只因她是個敢作死的,更因為她知道正在后門外叫囂的那頭熊是誰。她盤起小腿歪坐在主位椅子后的地板上,眨巴著一雙大眼低頭看著槍在她的小手里一遍遍輕輕掂,不聲不響。

  她的小心思想不明白,騾子怎么和別動隊攪合在了一起?難道這個不要臉的玩意賣了自己之后不敢回家交差?于是就改行當了別動隊?至于嗎?

  她知道,只要她站起來,到窗邊露臉招呼那個不要臉的熊一聲,看他還敢再嘚瑟!可她實在不愿跟別動隊產生瓜葛,凡是沾了別動隊的事情都麻煩,只是現在……騾子這缺德貨不會真要燒吧?

  歪了辮子,扭回頭,靜靜看灑滿陽光的窗口,她那張小臉非常平靜,只是還在猶豫中,手里那把大眼擼子繼續在手里輕輕掂量著,好一會兒,終于準備起身,卻聽得金春秀說話了。

  “沒人說話嗎?那我這娘們可要做主了!”

  會議室內,一眾愁眉苦臉的人聞聲轉眼,看金春秀斜眼站起在桌旁,不慌不忙地撣開裙邊的褶,繼續道:“只能開門談談了,反正在座各位都是有名頭的,事后皇軍總不至于相信咱們跟別動隊有染吧?老娘可不想不明不白給燒死。”

  一張苦瓜臉道:“你當我們不想開門?可那門開不開哪是咱說了算啊?鑰匙在掌柜手里,掌柜在樓下人家手里呢。咱現在是魚肉,他們是刀俎!”

  “一把火,是肉是刀都得焦,有什么區別。我倒要去問問一樓那些‘能人’們是不是也這么看!”

  金春秀第二次要下樓,她要再次成為斡旋人,根本不在乎她剛才還與那些別動隊罵翻了八輩祖宗;她的背影仍然是一步三扭,帶香風,會議室內的一眾目光跟隨著,忽然覺得這娘們……風韻猶存,比往常好看了許多呢?

  一陣刺耳的鐵栓摩擦聲響,沉重的錢莊后門緩緩打開。

  門內的黑暗里是槍口,門外的后院里也是槍口,槍口對著槍口,靜得出奇,沒人顧得上擦汗,任汗水從額角向下流,或者濕了蒙面巾,或者濕了面具。

  門里人終于沉聲道:“我們三方剛剛達成了協議,你們誰進來談談?”

  三方?羅富貴心說感情不是兩伙?真夠扯淡!忽然又納悶,怎么砍九不答話?左右一看,原來所有的豬八戒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羅富貴身上,等他往里走呢!

  事到如今,這局面雖然看起來可怕,也可能會擦槍走火瞬間變成大混戰,但羅富貴沒有那么緊張,本就在絕路上,早已經緊張過了,何況他是先手棋,是要放火的,是莊家。

  挺胸,昂首,豬八戒面具的笑臉在陽光下刺眼反光,五大憨粗如山岳,擺一副黑風山的趾高氣揚,咳一聲地主老財的嘚瑟氣兒,槍不下手,隨意垂拎著往門里走,還得故意左右晃肩膀,結果差點撞門框。

  這是屬于他羅富貴的時刻,擺譜擺譜,這時候不擺何時擺,很想學胡老大那副狠派,可惜學不來,又想模仿高一刀那副狂傲,更難,依然失敗,見過的囂張人又不多,結果只能黑風山匪徒加地主老財二合一德行,誰看誰恨,人見人煩,效果也是想當好,非常應景。

  守在門內的蒙面人眼看他還拎著槍,卻沒人敢言語,說是談判,主動權是在這些豬八戒手里,再加上進門這位的惡心人樣兒,心里當即矮半截,對方塊頭又大,狹窄門廊全是他,躲猶不及,那還顧得讓他收起槍。

  就這樣囂張轉出門廊,在一個蒙面人引導下囂張拐上樓梯,在幾個沒蒙面的持槍漢子臉前囂張穿過二樓走廊,每一步都踩得地板沉重響。

  前人帶開門,談判地點正是二樓會議室,此刻會議室里那張長桌旁的幾位東家都挪了位置,把長桌讓出來,自覺躲在窗邊的客座上不敢做聲,唯獨主位上那個被打斷了手腕的倒霉東家還坐在主位上,面色愈發蒼白,無力癱軟在血淋淋的椅子里沒人管。

  羅富貴囂張進了會議室的門,第一個入眼的便是金春秀,那金春秀正滿面春風迎向門口來,笑嘻嘻道:“單刀赴會,真是好漢!來來快入座。”

  剛還罵的狗血淋頭,轉眼居然像沒事人,羅富貴看得來氣,顧不得掃視環境,當即忿回:“臭娘們你行!你當老子沒心沒肺是吧?姥姥的你等著,談完了正事,咱們再好好談談私事!”

  而后直奔主位,他擺這么大個譜上來,當然要坐主位,卻不料那位置上竟然還敢坐著個倒霉鬼,這等情況熊脾氣不爆發一下怎能有面子?這不現成的下馬威機會?

  面具旁的豬耳朵搖了兩搖,手里拎著的駁殼槍槍口在桌面上敲了兩敲,本還考慮要不要再加一聲咳嗽,突然站在桌邊不動了,如中定身術!

  主位的椅子后,一個坐在地板上的扎辮子丫頭,從椅子旁偏出了小臉正在仰頭看著他,那雙漂亮大眼靜靜地眨,明明看起來很清澈,卻又不知哪里怪怪的。

  面具的好處之一……是別人無法看到面具后的表情,只是那對熊眼珠子……已經快要從眼窟窿里掉出來尚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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