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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出人頭地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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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我的靴子還沒有擦好么?!”

  房間里,那個不耐煩地聲音喊:“管家!管家!那個懶鬼賤種是不是在偷懶?我早就說過了,這種一看就像是乞丐的小混混就跟賤驢一樣,不拿鞭子抽是不會懂事的。”

  “少爺,請不要著急,我們再過一會才能靠岸呢。”

  “這些事情我不管,你準備好,到時候我一定要穿那件最好的禮服!”那個滿是煩躁的小孩打了個飽嗝:“管家,再給我取一盒點心來,我要那種檸檬和蜂蜜的。這破船上的東西簡直沒法吃,每天都是魚。”

  “好的。”

  管家走出門來,輕手輕腳地關上門,然后臉色就變了,不耐煩地踹了一腳旁邊的少年,冷眼看著他:

  “動作快點,小鬼,耽誤了少爺的好事,我要你好看!”

  “是,是。先生請您放心,立刻就洗好了,立刻好!”

  維托擠出諂媚地笑容,手里飛快地擦著皮鞋:“你看,已經快完了。”

  “輕點!那可是上好的小牛皮!”管家又踢了他一腳:“這雙靴子擦壞了,你干一輩子苦力都不夠陪!”

  “是,是!”

  管家又訓斥了兩句之后,冷著臉走了。

  維托諂笑著看著他走遠了,臉上地微笑漸漸地冷下去了,撫摸著臉上還沒有消散地淤青,眼神冰冷。

  在這艘前往勃艮第王國的船上,他已經呆了十天了。原本他跟那群破產商人、無業賤民一起擠在底下的貨倉里,準備用全副身家去勃艮第王國的邊境新殖民地淘金,用命賭一把富貴。

  可幾天之前,他用拳頭在底艙的小鬼那里搶到了一個機會,來充當臨時的仆役,服侍頭等艙的一位貴族小少爺。雖然那個小胖子的脾氣暴躁,管家也狠毒的厲害,但至少不用吃喝拉撒都擠在像是豬圈一樣的底艙里。每天的淡水也多了兩杯,吃貴族老爺剩下來的東西也強過喝那些泔水。

  而且……這未必不是一個機會。

  “喂,小混蛋你說的飛黃騰達的機會難道是跟那個小肥豬當一輩子奴隸?”在他的口袋的小瓶子里,布雨師有些煩躁:“你究竟還是不是男人?昨天你竟然心甘情愿地給那個肥豬當馬騎!”

  “那又怎么樣?”維托反問:“那我需要如何?干掉他?在這個無路可逃的船上?然后被吊死在桅桿上?這么多天了,你給的全都是餿到不能行的主意。

  老鬼,你已經不是那個人人害怕的大人物啦,你現在是奴隸,跟我一樣,只不過我在這個船上,你在瓶子里。”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布雨師問。

  “看你說的多夸張,我只是想要拿點工資而已。”

  維托斜眼看了一眼艙門,輕聲呢喃:“……只不過我的工資比較貴。貴族老爺的錢多到沒地方花,想來是付得起的。”

  聽出維托的怨念,布雨師忍不住嘆氣:“這個世道就是這樣。你老老實實拼一輩子,不如那些大貴族在酒后生下來的一個野種。可惜你沒有當樂師的天賦,否則以你的性格,一定能混的比我好。”

  “是個腦筋正常的人就混的比你好。”

  維托冷冷地嘲諷:“你的眼界就在這里么?當樂師就是人上人?當樂師就能和貴族平起平坐了?那只不過是因為貴族需要養一條咬人的狗……你就是那種被一個婊·子稍微拋兩個媚眼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的蠢貨。”

  布雨師罕見地沉默了,沒有跳腳罵人,因為維托確實戳中了他的軟肋。

  在成為黑樂師以前,他一直被一個貴族小姐當小丑一樣玩弄,偏偏他明白的太晚,為了成為樂師取悅那個女人,竟然向邪神獻祭。

  一步踏錯,便步步錯。他現在淪落到這種程度,可那個女人卻搖身一變,嫁入豪門,成為貴婦。

  “狠一點總沒錯,你打算怎么干?”

  被勾起了往日的回憶,他的聲音也惡毒起來。

  “等會就到港口了。”維托活動了一下手指,非常緬懷曾經在碼頭上的工作:“我見到過了,那個管家隨身帶著幾萬法郎的匯票,還有不少珠寶……我們做一票大的。”

  “你想干掉那個小鬼和管家?”布雨師興奮起來。

  “蠢貨,丟了一些錢和死了一個人的結果能一樣么?干掉的話事兒就鬧大了。”維托低聲罵他:“別忘了他背后還有一整個家族呢。你打算讓我被追殺到天涯海角?”

  “我看都差不多。”布雨師冷笑:“你只是不敢再殺人吧?”

  “……”罕見地,維托沉默了。

  布雨師頭一次在斗嘴中取得了上風,哼哼笑了起來,也沒再多刺激他。

  “維托!維托!你又死到哪兒去了?給我進來!”

  房間里,那個不耐煩地公鴨嗓又響起來了:“我要騎馬!”

  “好的,少爺,立刻來。”

  維托笑著回應,推開門,走進房間里,然后迎來一個耳光。

  在和那些下等艙決然不同的華貴房間里,看起來略有些癡肥地小孩兒話都不說,劈頭蓋臉地打了他兩個耳光:“你怎么做事兒的?來的怎么這么慢?都跟你說了不要偷懶!”

  “對不起少爺,都是我笨手笨腳的,讓您煩心了。”

  維托陪著笑臉,悄悄環顧了一眼只有它們兩人的房間,柔聲建議:“您上船十天了,一直不出門,待在這里怪憋悶的。不如出去走走,散散步。甲板上聽說有不少貴族小姐,說不定能促成一段良緣呢。”

  “真的?”聽到貴族小姐,他眼睛就亮起來了,可很快就懊惱地將手里的杯子甩在墻上:“不,我不出去。”

  “嗯?為什么?”維托一愣,擔心錯過最好的下手時機。

  “你問那么多干嘛!不出去就是不出去!你費勁心思討好我,是想要我打賞你么?”少爺翻眼瞪他:“你們這些賤種,接近我們都沒藏著好心!我告訴你,我可知道你們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別指望少爺我施舍你什么東西。”

  “瞧少爺您說的。”維托賠著笑臉,聽到背后門開啟的聲音,心中嘆息一聲:看來這個機會是要錯過了。

  “少爺,我剛剛去前面看了一下,我們馬上就要到港口了!”

  管家笑著說:“侯爵大人已經收到您回來的消息,為您準備了宴會,歡迎您回到家族。到時候您可要注意一些,不要失了貴族的風范。”

  這么快?

  維托的心中一緊,察覺到幾個銅緇丟到了自己的腳下,管家揮手:“這是你這幾天的工錢,你可以滾回去了。”

  維托沒有去彎腰撿錢,只是摸了摸自己藏在袖子里的刀,忍不住輕聲嘆息:看來還是要用這個么?

  他打量著管家和那個死胖子,還沒有決定先把那個放翻的時候,就感覺到一陣瘋狂的震蕩。

  在突如其來的轟鳴聲中,整座鋼鐵輪船都瘋狂地顫動起來。就像是撞到了礁石一樣,巨大的震蕩將乘客們從甲板上掀翻,在地上翻滾。

  不,這種程度的震蕩不是礁石……就在維托思索的時候,聽見門外的尖叫:“快來人吶!滅火啊!”

  “不好了,鍋爐房炸了!”

  “側舷破了一個大洞,快封住船艙!”

  在翻滾中,維托滾落到床下面,可聽到這句話,臉色驟然白了:鍋爐房就在下等艙的最上面,如果它爆炸了的話,下等艙恐怕也兇多吉少。如果封住船艙的話,那就代表下等艙里的那群人已經被徹底放棄了!連逃跑都沒有地方……

  可來不及等他爬起身來,管家的面色就變了,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推著癡肥的胖子走向柜子:“少爺,您先藏好,我出去看看情況……”

  可他還沒有說完,房間的墻壁就破碎了。

  在被扭曲撕裂的合金艙板之后,一道黑影足不點地的飛進房間里,手里憑空拔出一把刺劍,刺劍劃破空氣,發出尖銳地鳴叫。

  那一劍快地像是閃電,向著癡肥胖子的心口刺出!

  管家的面色一變,將少爺撲到,以后心擋住劍刃,在他衣服下面,憑空亮起了一片復雜的圖紋,圖紋的光芒將空氣凝結成實質,變成護盾。

  劍刃猛然撞在了凝固地空氣上,像是刺進了墻壁,不得寸進。

  黑影抽出劍刃,刺劍宛如暴雨一般向著面前的護盾刺出。劍尖在護盾上刺出了道道擴散地漣漪,管家的面色肉眼可見地白了,可是護盾依舊堅不可摧。

“這是怎么回事兒?”在床底下,維托愣住了  “哼,只是簡單的煉金術而已,將符文烙印在了裝備上。但普通人想要使用就得付出代價,‘鐵壁’的效果可是要消耗血液的。”

  布雨師看的分明,冷笑著:“這是一場刺殺,小子,明顯有人不愿意看到那個小胖子回到勃艮第王國呢。如果我猜的沒錯,接下來刺客也要下血本啦……”

  話音未落,黑影刺客的動作猛然一頓,手中模糊地刺劍終于顯露出形體。那一支劍簡直長得不像樣,劍身纖薄又窄,而且上面銘刻著三行密集又細小的字符,令人擔心會不會戳中什么東西就斷掉。

  可刺客猛然將手握在劍身上了,那種動作不留余力,像是要將手掌整個切裂。血紅色從他的手下綿延開,飛速地覆蓋了整個劍身。

  在劍身上,那些細密的字符忽然低次亮起來了,劍身鳴叫,發出金屬咆哮的聲音。那種高低錯落響起,刺的人耳膜生痛。就連刺客周圍的空氣都蕩漾起了不規則的漣漪。

  “哈,刺客手里的是高級貨色,竟然附著了‘鍛鐵’、‘龍擊’和‘死藤’。”布雨師忽然提高了聲音:“捂住耳朵!”

  維托下意識的照做,還沒來得及問為什么,就覺得自己被丟進上了防波堤!無盡的海潮沖卷在自己身上,砸的皮膚生痛,幾乎快要碎裂了。可那不是海潮啊,是尖嘯在空氣中形成的巨浪。維托的腦子一片空白,只看到刺客簡單地將劍刃向著護盾刺出。

  摧枯拉朽!

  護盾在瞬間破碎了,裂片砸進墻壁上,撞出一個個不規則的大洞。

  管家貼身的軟甲在瞬間化作了灰塵,連帶著肺腑也震成了一灘爛泥,最后劍刃貫穿了他,釘死了地板上恐懼的小胖子。

  心口破碎,巨大的震蕩撐爆了渾身的毛細血管,小胖子在瞬間就斷氣了。

  刺客確認他斷氣之后,再次撞破墻壁,落進海中,腳踏波浪而去了!

  一片混亂的船上,沒有人注意到這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房間里只剩下維托一個人。

  維托呆滯地爬起身來,很快就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他沖向地上的管家,扒拉著他的口袋,將身上所有的珠寶和沒有變成紙灰的匯票塞進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又在死去的肥豬身上找到了兩個鑲嵌了大顆寶石的戒指。可就在最后,他從死尸的身上找到了一封貼身存放的信。

  他猶豫了一下,飛快地展開,一目十行地讀了起來,幸虧神父地高壓教育,他竟然能略微看得懂一些法文:

  “親愛的唐璜,你剛剛出生的時候,命運就安排你殘酷地理我遠去,你在安格魯過的好么?……最近我的身體常常出現了一些小問題,也越發的思念你……分別了十七年,你一定長大了吧?……帶這封信來的是我的貼身管家,他會帶你回來與我團聚。但在路上注意不要拋頭露面,我擔心有些人會因為我而去找你的麻煩……我等待著和你團聚……”

  看完那一封信,維托陷入漫長的沉默之中,就像是石化了一樣,一動不動。

  “喂!小混蛋,你究竟怎么了?別發楞啊!”

  在他的懷里,布雨師低聲喊:“床頭的柜子一定還還有暗格,貴族就喜歡這一套。你的動作快點,如果等其他人發現了,就沒你下手的機會啦!”

  話還沒說完,他就愣住了:

  “喂,你干什么!”

  他看到維托飛快地將口袋里的珠寶掏出來,然后塞回管家的身上,塞不進去的就拋入破洞壞的海中。每丟一件,布雨師就驚叫一聲,他高聲喊:

  “你瘋了嗎?!你不想飛黃騰達了么?那是你將來崛起的資本啊!”

  “不,那不是。”

  維托搖頭,凝視著管家尸體下面的少爺,他雙眼翻白,死不瞑目,但頭一次維托覺得他很可愛,看著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才是啊。”

  “你什么意思?”

  維托打量著死去少年和自己差不多的身材,反問:“老鬼,你有沒有覺得‘唐璜’這個名字,其實也挺好聽的?”

  布雨師終于明白了,他愣住了,尖叫:

  “你一定是想出頭想瘋了!”

  “哈哈,你真會說笑啊。天底下哪里有不瘋就能出頭的道理啊?”

  他飛快地脫下了唐璜的衣服,將自己那一身破衣服穿在他身上,然后用力地扛起了小胖子的尸體,將它拋入海中。

  很快,倒灌地海水就卷著他的尸體進入破洞中,鍋爐房里泄露的燃油會將它燒到面目全非。而維托,早已經換好了原本那一套華貴的衣衫,將布雨師棲身的瓶子塞進口袋里。

  最后,他低頭看著胸前心口上那個破洞,終于發現自己還缺了一點什么。

  遠處已經有人的聲音傳來了,有人察覺到巨響的來源,查探過來了。

  “如今看來,出人頭地的機會真是到處都是啊。”

  維托抽出原本準備好的小刀,摸準心臟的位置之后,將它頂在胸口,深吸了一口冷氣:“可惜,總得掏點本錢。”

  呲!小刀末柄而入。

  維托迅速將刀拔出,丟進海中,然后倒在地上。血流出來的速度太快,幾乎飚射到天花板上,令他有些發愣,這次賭的會不會有點大?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爬到管家旁邊,將他的尸體蓋在自己身上。在漸漸擴散開來的血泊中,他感覺到生命在迅速的流逝,意志迅速地昏沉下去了,

  就在他暈厥之前的那一瞬,門猛然被撞開了。

  “我的天,這里怎么了!”船員驚叫,雜亂地腳步沖進房間,將最后的線索也破壞掉了。

  有人檢查著尸體,翻開了已經死去的管家,看到了下面奄奄一息地少年,他伸手摸了一下少年的脈搏,高聲喊:

  “快來人!還有人活著!船醫!船醫!!!”

  聽到那個聲音,得救的維托,不,唐璜少爺甜甜地笑了。

  他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爸爸,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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