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剩下三個小時不到,羅林已經感覺到自己身體內有一絲疲憊感涌出來。
轉頭瞥了一眼跟他過來的牧首,只見到他一臉憂色,欲言又止,不用問,羅林就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很不樂觀,估計一去休息,睡過去,沒個三天時間別想醒過來。
在休息之前,他必須安排好野狼堡的事。
現在,他雖然成功占領了野狼堡,但只是武力征服而已,離著將這塊土地完全掌握在手里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羅林也沒期望自己能在三個小時不到的時間里辦到這一點,他要做的無非就是保證他休息的時候,野狼堡和藍石堡都保持在安穩狀態。
天頂區的門口傳來一陣響動,是丹特統領過來了。
他身后跟著幾個士兵,這些士兵押著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美婦和兩個年紀在十三四歲的少年。
“他們是?”羅林問道。
丹特已經對維蘭度這個新堡主心服口服,他們和野狼堡打了六年,局勢一直僵持,甚至略處劣勢,但這個年輕的堡主一上臺,不過兩天時間,他們的戰士就站在了野狼堡的天頂區。
凡事就怕對比,戰士們心里對堡主水平高低有自己的評判,最簡單,也是最實在的標準是誰帶領他們走向勝利,誰就是好堡主,
無疑,此時的維蘭度是一個非常出眾的堡主,值得他們追隨。
這位統領認真地對維蘭度行了個軍禮,然后道:“這是培蘭菲麗女士,沃爾夫的妻子,這是沃爾夫的兩個兒子,米諾和米斯。”
羅林點頭,態度不置可否,他的目光看向中年婦人,這女人被嚇壞了,臉色煞白。妝容花了,頭發也亂了,感到羅林的目光,她怯弱地低下了頭。不敢和羅林對視。
羅林又看向了兩個少年。
年紀稍大的叫米諾,他陰沉著臉,咬著牙,但卻低著頭不說話,小一些的叫米斯。他就比較直接,直接怒目瞪著羅林,一臉桀驁,感到羅林的目光,他重重哼了一聲,似乎在說:‘有種就殺了我。’
羅林臉上毫無表情波動,看不出生氣,也看不出笑意,他轉頭看向沃爾夫的總管羅德,臉上才顯出一絲淡笑。問道:“總管,你覺得我該怎么處置他們啊?”
這總管臉色‘刷’地一下白了,心中叫苦,這事跟他有什么關系?這么問他,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嗎?
他一時訥訥,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想了許久,他有些結巴地道:“堡.....堡主......”
“哼!”卻是年紀最小的米斯又哼了一聲,他看著羅德:“總管,我的父親才是你的堡主!”
羅德立刻沒了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綻放出來,他只能對羅林躬身行禮,臉上滿是祈求之色,卻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他的確是沃爾夫的總管沒錯。可沃爾夫不是已經完蛋了嘛,野狼堡也被人占了,天頂區的主人早已經不是沃爾夫了啊,他也得為自己考慮啊。
他有家室,有兒有女,如果投向這個藍石堡的堡主。那野狼堡的死忠肯定會恨他入骨,說不定就要雇傭刺客刺殺他。如果不投,這個藍石堡的新堡主年紀又這么小,萬一耍小孩脾氣,直接把他殺了,他冤不冤?
羅林見他遲疑的模樣,很容易就猜出了他的顧慮,他要掌控野狼堡,短時間內還是需要這個總管的,因為他最了解野狼堡的情況。
于是他便道:“你不要有顧慮。現在的野狼堡,我說了算。你讓我滿意,你仍舊當野狼堡的總管,你的妻兒父母可以舉家搬到我藍石堡。我保證他們的安全。”
這話一說,羅德心中一松,猶豫盡去,他一咬牙,說道:“堡主,我的建議是斬草除根!”
“羅德,你個叛徒!”少年米斯大吼起來,他的母親則是臉色雪白,最后一絲血色都沒了,他的大哥米諾則是握緊了拳頭,牙齒咬的咯咯直響。
統領丹特也笑起來,對羅林道:“堡主,照我說,也是殺了干凈。我們和墨菲斯家族可是世仇!”
羅林還是沒表態,看向一旁的牧首,問道:“特恩斯牧首,你認為呢?”
牧首一怔,他沒想到羅林會問他意見,神的侍者不參加政治和內斗,這是神諭來著。
所以他謹慎地回答:“戰神經典第八章說:一個正直的戰士從不殺婦人和孩子,也不殺那些投降認輸的對手,除非這對手屬于黑暗和邪惡的深淵。”
羅林點了點頭:“戰神的訓誡我是要聽從的。這樣吧,你們三人,如果愿意臣服我,我就饒恕你們。”
“我墨菲斯家族沒有......”米諾吼出聲來,但他只喊了半句就被自己的母親培蘭菲麗女士給打斷了。
這位人到中年風韻不減的女士拉了自己兒子一把,然后款款上前行禮:“您就是我們的堡主。”
“母親......”米諾還想抗辯,卻又被自己的哥哥拉了一把,這話又沒說下去。
羅林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笑了笑,說道:“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培蘭菲麗女士。不過你的兒子似乎有些不滿,你可得好好管教他們。我給的機會可只有一次。”
培蘭菲麗女士立刻保證:“我會的,請堡主放心。”
“好。”羅林點了點頭,對丹特道:“你帶他們下去吧。好好安置他們,吃的用的,都不要缺了。”
“是,堡主。”雖然不太贊同堡主的做法,但這么一件小事,丹特可不會反對,他深諳從軍為官之道。
沃爾夫的遺孀和兒子的事處理完了,羅林就對總管羅德道:“雖然選擇了寬恕,但我對他們還是不放心的,總管,今后你可得好好開導他們。”
“我會盡力,堡主。”羅德發覺自己完全猜不透這年幼堡主的想法,但對方這么安排卻讓他如芒在背,可以想象,以后他始終會是墨菲斯家族的叛徒,還要始終面對被他背叛的人,這感覺實在難受,但他已經走出了這一步,沒法后悔了,只能接受。
“好。我現在要交給你一個任務。”
“您說。”
羅林緩緩道來:“我饒恕了墨菲斯家族,因為我遵從戰神的教導,我也會一直這么做。你要讓每一個野狼堡的居民知道,我追求的是戰神的榮光,追求的是我的父親泰勒斯元帥的榮耀之路。你務必要讓他們知道,我絕不會對同族耀武揚威,這是我維蘭度的承諾,不要讓野狼堡的居民們誤會我的意思。”
他聲音很慢,音調也不高,但在這一場近乎奇跡的勝利之后說出來,卻帶著一股讓人心生震動的沉凝力量。
天頂區的人都是沉默,回味著這個年幼堡主的話。
這時候,人們才想起眼前這人是泰勒斯元帥的兒子,人們才恍然想起當年泰勒斯元帥的榮光,才想起十多年前,人族征戰深淵時燃燒的熱血激情。
那火熱的榮耀,那流淌的金色神恩,那豐厚的土地賞賜,鑄就了一個又一個的輝煌英雄。
但如今,這一切光輝都在消亡。
元帥隕落,昔日的英雄和他們的后裔們卻在相互征戰,深淵的事業已經被遺棄一旁,前方的道路籠罩著迷霧,讓人看不到希望。
羅林的話,讓人們暫時放下了各自的仇恨和迷惘,暫時回到了那充滿希望的歲月。
羅德長吐口氣,只覺心中纏繞的恐懼和不安全都消散不見,全被一股振奮的激情代替,他深深躬身:“我明白了,堡主。”
“去辦吧。”羅林溫和地道。
羅德大步而去,步伐堅定有力。
等他走后,羅林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邊的牧首立刻道:“堡主,你傷勢剛剛愈合,現在大局已定,不如早些休息吧?”
羅林搖了搖頭,說道:“只是小傷而已,還有些重要的事要辦。牧首,我有意去野狼堡的戰神殿靜心祈禱三天,表明我的心意,你看如何?”
牧首一怔,然后他看到羅林意味深長的眼睛,忽然明白過來,去戰神殿靜心只是一個借口,其實這是去養傷啊。
他立刻道:“堡主,您遵循戰神的教誨,戰神必賜福于你。我為你引路。”
羅林點了點頭,離開了天頂區,坐上機械輪車,往戰神殿去了。路上,他最后吩咐諾蘭和布萊頓,囑咐兩人一內一外地監控野狼堡的動靜。
然后,羅林進了戰神殿。
不久之后,總管羅德發出了兩個公告。
第一個公告大意是:新堡主維蘭度將追隨先父泰勒斯元帥的榮耀之路,進戰神殿靜心祈禱三日證明自己的決心。
第二個是:新堡主維蘭度遵循戰神的教誨,赦免了沃爾夫堡主妻子和兒子,其余投降者也全部不追究罪行,愿意從軍的經過考察之后也將繼續錄用。
兩個公告一出,頓時將坊間流傳的一些謠言破除干凈,被一股惶惶不安的氣氛包圍的野狼堡頓時人心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