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這幫文臣,要說聲望,錢謙益和洪承疇算是頂尖,一個在野一個在朝,要說節操,這兩也都是碎了一地。無彈窗漢奸都當了,一個當的有水平,一個當的沒水平。這兩位要是比能力和政治斗爭的手段,洪承疇能給錢謙益甩出去五十里地。同樣是漢奸,陳燮能容忍洪承疇在內閣,原因是這貨在漢奸的位置上也好,大明內閣大臣的位置上也罷,都做的相當出色。說起來能力越大,應該危害越大,但是這一條在明末不適用,因為明末真的太卻有能力的大臣。
拿到錢謙益的拜帖,陳燮牙根的酸,他看見的是這貨一刻孜孜不倦的權欲之心。這人做傳統學問是有才華的,至少很受民國時期的一些文人的推崇。但是這樣的才華,對陳燮來說,一點用都沒有,還比不上阮大鋮呢。
但是陳燮還是決定給他一個面子,原因是他有利用價值。錢謙益東林的背景,一旦投入陳燮的懷抱,可以進一步分化東林。除此之外,陳燮還真的需要一個人在內閣與之結盟,本來這個人的最佳人選是阮大鋮,但是這貨的名聲被復社搞臭了,當個布政司還湊合,入閣就不行了。至于錢謙益,做個應聲蟲是沒問題的。當然了,錢謙益愿意不愿意做這個應聲蟲,還需要接觸一二再說 當年陳燮三省總督的時候,錢謙益也曾投過拜帖求見,被陳燮擋了駕。原因嘛,錢謙益心里也明白,為先帝所惡。那會曹化淳什么的還在司禮監,陳燮怎么可能幫著他復起?現在不同了。新君在位,陳燮恩寵不改,權勢更大了,錢謙益覺得機會來了,故而再投拜帖。
因為等待的人太多,錢謙益覺得自己不會太早能輪的上。如果他是官員嘛,那就呵呵呵,硬著頭皮也得等下去。現在他在野,聲望不允許要這么做,投了拜帖,準備往附近的一個友人家里落腳等待回復。
不曾想這邊拜帖剛投進去,正常的情況是門子出來回復一句,他就可以走了。不曾想站在前院的回廊里等候的時間不到一刻,就聽到前面的官員份份站起問候:“閣部大人好。”這一下錢謙益心里驚的不行。暗道是哪一位能得到陳閣部如此青睞,親自出來迎接?
結構陳燮出來了,四下望望,沒看見人便問了一句:“牧齋先生何在?陳某特來相迎。”
就這么一句,錢謙益心潮跌宕,驚喜交加。喜的是陳燮鄭重相迎,復起在望,驚的是這么一搞。他跟陳燮之間的利益關系就在眾人面前暴露無遺。錢謙益也沒多想,這么多年的在野生涯。已經受夠了。歷史上為了繼續做官,滿清都降了,剃發易服這么沒節操的事情都能做的出來,還給自己找個“頭皮癢”的借口。說到底就是要做官,要做大官。
“閣部,謙益在此!怎么敢勞閣部大人親自出迎?”瞬間便拿定了主意。錢謙益大步上前,拱手致意。陳燮比他還快,遙遙拱手道:“牧齋先生大名,如雷貫耳,緣鏗一面。”
真是的沒機會見一面么?呵呵呵!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不過都是幾十年的老演員了,自然時候要把角色扮演好的。錢謙益拱手肅然道:“這些年錢某在鄉野之間,無時無刻不在關注閣部大人的一舉一動。平遼、剿賊、開海、拓邊,一樁樁一件件,無不開前人未有之舉。在內不亞武侯(諸葛亮),在外則勝定遠(班超),蟄伏多年,多有疑惑還請閣部教我,故而厚顏登門,但求當面解惑。”
錢謙益真是把老練塞在褲襠里了,說出來的話陳燮都聽著臉紅。但是在場的官員卻都很佩服錢謙益,尼瑪這老不死真是會捧人啊。諸葛亮是什么人?班超又是什么人?這都是青史留名的為人,一個為了蜀漢鞠躬盡瘁,未出茅廬而至天下三分的牛人,一個帶著幾十號人就敢平定一個國家的主。這兩人加一塊,才是一個陳燮,這高度,嘖嘖嘖!
兩人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你捧我,我捧你,一番謙讓,當著眾人的面,往里面走去。
進了書房,葉纖云親自上茶,錢謙益起身連連稱勞駕,這姿態真是放到地板上了。
一番場面話之后,錢謙益見陳燮東拉西扯的不肯說主題,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奔著主題道:“閣部,錢某在野有年,報國無門,苦思無策,閣部何以教我?”這話就是很明確的投靠了,只要能回朝做官,什么在野的聲望都可以不要了。
這個態度,換來的是陳燮沉默不語,低頭思索,錢謙益心里一驚,想再說點啥,但是覺得沒必要,來之前什么都想過了,根本就沒必要多說。安靜的等待就是了,想到這里,錢謙益反倒淡定了,面帶微笑的等待結局,當然這個心里要說不忐忑是假的,無非就是豁出去了。
大概五分鐘的樣子,陳燮抬頭笑道:“抱歉,剛才在想,按照目前的內閣制度,如何才能最快的讓牧齋先生入閣。”錢謙益聽到這話,第一反應是你心頭一股熱流上涌,渾身如電擊一般,忍不住的微微顫抖,掙扎了一會才站起,緩緩拱手道:“思華,有心了。”也沒說什么赴湯蹈火,什么從此馬首是瞻的話,這不是什么要面子,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意思。
說虛的沒意思了,嘴巴說的東西,該反悔的時候還得反悔,這是政治動物的基本素質。但是錢謙益的態度很明確,只要陳燮能占優勢,自然共同進退,以陳燮的意思為意思,之前都說的很明白了,此刻有這話反倒顯得真誠。
陳燮笑著擺擺手道:“客氣,牧齋先生既然要復起,自然要奔著內閣去,否則毫無意義。這樣,先生可愿往遼東,兩年巡撫后入京,怎么也能拿下一個侍郎。運作的巧妙一點,可以趕在內閣換屆之前,屆時便有資格廷推入閣。”這是最快的路徑了,兩年后內閣換屆,錢謙益便可參加廷推了。期間只要不出什么問題,這個內閣大臣就是囊中之物了。
至于為何是遼東巡撫,因為那是陳燮的地盤,在那邊做什么都順手。
“謙益自無不可。”錢謙益回答的很干脆,陳燮又道:“先生雖然在野,亦可向陛下上書。言遼東及南洋之事。”這就涉及到干貨了,錢謙益拱手道:“還請閣部教我。”陳燮不會無的放矢,錢謙益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胡思亂想,反正就是聽陳燮怎么說,跟著這個題目做文章,作為自己復起的敲門磚。
陳燮道:“首先要肯定南洋和遼東是大明的一部分,但是存在很特殊的情況,建議設特別行政省,設總督二人,管轄二地。這樣一來,先生一年巡撫,一年總督,順理成章。其次,南洋遼東稅收、關稅,納入大明體系,但是在此之前,需要整頓商稅、船舶二司,最好是把這兩個部門出來,直屬于內閣。整頓的目的,在于打擊貪腐,保證國庫的收入。最后,重點強調建立一個監督機制,最大限度的遏制這兩個部門的貪腐現象。具體的章程……。”說著陳燮轉身,從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遞過來道:“按照這個抄一份,上呈陛下。”
錢謙益立刻明白了,陳燮的意思很明確,愿意拿出遼東和南洋的兩稅,作為錢某人進入陛下法眼的進身之階。“將來面君,怎么解釋呢?”錢謙益的腦子在這一刻意外的靈活,立刻想到了問題的關鍵。
“這個簡單,就說你來見在下,陳說厲害,并曉以大義,反復拉鋸之后,說服了陳某。”陳燮笑瞇瞇的給他這個理由后,錢謙益站起身來,長揖及地,口稱:“自此以思華馬首是瞻。”這時候說這個,就應景了。實實在在的利益結盟,沒那么多不確定的東西。陳燮拿出利益來,自然是你要求回報的。錢謙益很明確的表示,該怎么回報。
說完這個,錢謙益拿出一份稿子,遞給陳燮道:“這是在下準備給明報投的稿子,請思華過目,有不合時宜之處,回去再改。”陳燮打開一看,居然是奔著義務教育去的,立刻仔細的看了起來,這貨的文字很棒,吹捧陳燮的套路和手法也比較老套,但是很能忽悠人。沒說在點子上,只是以教化萬民為切入點,大談重要性。這個跟陳燮的思路南轅北轍了,但是陳燮沒打算去改,因為這東西就需要一張皮而已。有教化萬民這張皮,還是江南名望很高的錢謙益來說這話,那就足夠了。這貨,真的能代表江南士紳集團發言來著。加上利益關系,一點問題都沒有,夠用了。
“很好,如果能再加一條,即能教化百姓,又能為其增加謀衣食之能力,如此可收安民之效,可謂兩全其美。”陳燮就補充了一點,錢謙益撫掌笑道:“好,思華洞見萬里,益不及也。”這話就比較無恥了,裸的拍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