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這個泉城不是白叫的,真是有好多泉水。巡撫大人的后院,就有一個,這種特權階級做可恨了,霸占了大量的資源給自己蓋后院。半年時間沒在,后院的改建也完成了,鋪設了管道,修了衛生間,地面上鋪瓷磚。本來打算用強化地板的,想到對大明的產業帶動效應,陳燮放棄了個人的奢靡。巡撫大人的家里用的瓷磚,對于瓷磚產業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推動。
走在瓷磚上感覺還算不錯,跪在瓷磚上就不那么好玩了。就算是夏天,跪久了也不好受。
常成在瓷磚上跪了有一個時辰了,低著頭一直沒敢吭聲,這一次他來到濟南,帶來的不僅僅是大量的銀子,還有一個擅自做主的罪過。這不,在濟南等了一個月沒敢走,聽說巡撫老爺正在來濟南的路上,立刻來到行轅,自己在會客廳里跪著等候召喚。通過聯合商號的關系,時間上他抓的還是很準的,陳老爺的馬車到了城門口,他就進來跪著等。
這點小聰明的報應,自然是跪了一個時辰都沒等到召見,現在他覺得膝蓋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還有兩條腿,好像也不聽使喚了。幾十歲的人了,這么跪著不是個買賣。
回到后院書房的陳燮,一直在看最近堆積的報告,他也知道常成在等,但是更知道這家伙干的事情。這種事情沒有事先匯報,擅自做出決定,當然要狠狠的教訓一番。
當當當,桌子上的小座鐘響了三下,看看時間是下午三點了,陳燮這在站起來。招呼一聲:“來人。”進來的是婉玉,陳燮看見她多少有點意外,不過已經是個沒有良知的分子了。也僅僅就是意外了一下。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身邊不能一直缺著一個秘書。想起來讓應娘來安排這么一個人選,就是一個錯誤啊。
看著她手里拿著個小本子,一副準備記錄的樣子,穿著也換了一身軍裝,風格變化很大。陳老爺在大明干的毀三觀的事情不少了,也不差這一件了。嗯,下次讓人做軍裝短裙,在后院里穿給自己看。應該沒問題。
“讓常成來吧。”在一份文件上簽名后,陳燮才算松了口。應娘端茶進來,看看陳燮沒啥反應,等婉玉出去了才笑道:“老爺,婉玉做點抄寫的事情,還是能勝任的。”
陳燮沒說話,算是默認了這個事情,當然婉玉的工作范圍也被限制了,就在這個院子里。跟著丫鬟進來的常成,走路有點一拐一拐的。看上去很可憐。進了書房又要下跪,被陳燮一句話打斷:“坐下說話,那么喜歡跪么?滾回去山西自己跪個夠。”
常成一臉的尷尬。進退不得,好在應娘及時開口道:“老爺,常掌柜也不容易,山西那個地方叫一個亂勁,在那地界做買賣,牛鬼蛇神的都得打交道。”常成趕緊給應娘送來一個感激的眼神,這個女人在陳燮跟前得寵的厲害,常成沒少孝敬她。應娘不喜歡銀子,就是古玩字畫之類的東西。常成對癥下藥。沒年都不少送。
應娘干這些事情,也不瞞著陳燮。這些賄賂。基本上都進了陳燮個人的庫房。陳老爺不太懂欣賞,卻來者不拒。
有了應娘圓場。陳燮的臉色好看多了,哼了一聲道:“還不坐下?”常成這才坐下,這些年靠著大發錢莊的買賣和美洲貨,常成與察哈爾部落的買賣做的很火。黃太吉兩次征討察哈爾,別看林丹汗也掛掉了,察哈爾也被編為蒙古八旗了,買賣還是在繼續做。隨著清軍在香河吃了敗仗之后,原本已經投降的察哈爾各部落,又開始萌生了反抗的念頭。
常成作為他們的老朋友,與一些主要部落都有密切的來往。提供了大量的糧食、茶葉、登州產武器裝備等等,現在常成已經取代了范文程,成為了蒙古草原上最大的晉商,每年向登州營提供一千多匹戰馬。
常成和草原交易,陳燮是支持的。可惜林丹汗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家伙,這幫人沒干過黃太吉。對此陳燮也沒太多的遺憾,本來就沒指望他們,能弄到戰馬就滿足了。
問題是,這一次常成玩的有點大,居然跟李自成做上了買賣。開春的時候,李自成派田見秀去了太原,冒充商人見到了常成,提出采購一批軍械、鹽、糧食的大單子。總金額約為三十萬兩銀子,這筆買賣不小,常成沒能忍住高額利潤的誘惑,居然真的做成了這筆買賣。
“你跟流寇是怎么完成交易的?”陳燮真的很好奇,這家伙是怎么跟流賊做成的買賣。
“這個,通過陜西官兵的關系,把貨運到谷府,在城外交易。一共兩千副鎖子甲,鋼刀兩千,還有一些糧食和鹽。先后交易了三次,這不小的就到濟南來了。”常成說的很簡單,實際上就是這么簡單。
官兵和流寇之間的關系很奇妙,很多時候經常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大家先不打,派人談判。流寇要去哪,官兵放條路,多少銀子之類的,談好了,大家都做個樣子,完事。這種事情在陜西和陜西非常多,很多時候流寇就是靠著收買官兵才跑掉的。
三次交易之后,李自成有點兵強馬壯的意思了,登州產的鎖子甲和鋼刀,對陣明軍一點不差。就算被孫傳庭教育了一通,他的主力還在,掉頭往南跑,又是一條英雄好漢。
“你說說,到底是怎么想的?”陳燮還是決定聽聽他的想法再說,畢竟常成還算得力,做事比較靠譜。常成早有腹稿,立刻解釋道:“小的覺得吧,流賊手里有大批的金銀珠寶,在他們的手里真是糟蹋了。這買賣,咱不做的話,還是會有人去做的。這可是三十倍的利!”
登州產的鎖子甲是個什么本錢,陳燮心里很清楚,不超過一兩銀子,給常成的價格好像就是二兩銀子。也就是說,這貨把一副鎖子甲至少買了個五十兩銀子。掙了銀子的常成,每半年一次,把銀子運到登州,換成銀圓拉回去。三十倍的利潤啊,別說常成了,就算是陳燮自己都動心了。難怪馬克思說,資本從誕生的那一刻起,每一個毛孔都留著血和骯臟的東西。真是太有道理了。
沒有資本家,就沒有資本主義,陳燮辛辛苦苦的折騰,不就是想把大明引導走上資本主義的道路么?其實社會主義也不錯,不過在大明這個太不現實了,在大明也找不到一群堅定的革命者來推動這個偉大的事業,只好將就一下。
指望資本家有良知這種東西,則更不現實。要說無恥的程度,這幫人比大明的縉紳有過之而無不及。正所謂,惡人還的惡人磨啊。
就剩下一點薄弱底線的陳燮,很容易就諒解了常成的舉動。不過這僅僅是在心里諒解,表面上還是很嚴肅的對他道:“如此重大的決策,未經允許擅自去操作,這個錯誤絕對不能原諒。這樣吧,罰金十萬兩,既往不咎。”
被陳燮罰金十萬兩白銀固然肉疼,但是抱大腿的常成則是喜出望外。羊毛出在羊身上,這點銀子一次交易就賺回來了。
“多謝老爺開恩,小的感激不盡。小的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還請老爺俯允。”常成趕緊占起來,陳老爺不喜歡人家跪著說話,那就鞠躬吧。
呃,還敢提要求?陳燮把臉一沉,重重的哼了一聲。常成嚇的渾身一抖,趕緊解釋:“小的實力有限,今后這筆買賣所得的利潤的一半上繳老爺,還有就是小的有一對孿生侄女,不知道有沒有榮幸,在老爺的身邊端茶送水,干點粗活?”
陳燮明白了,這個大明土生土長的資本家,真是太壞了。居然想到用銀子收買自己,還拿出一對孿生姐妹來色、誘腐蝕自己。如此賣力的抱大腿,真是太過分了,讓人沒法拒絕嘛。
陳燮沉默了,手指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著,他倒是不缺女人,想要什么樣的女人都有。問題是,像常成這樣的人,今后會很多。他們都依附自己生存,為了求一個心安,肯定會做出一些舉動來討好自己。一味的拒絕,反倒讓他們的心里胡思亂想。
以前在登州,陳燮自然是堅決拒絕腐蝕。因為登州就在眼皮底下,有強大的軍隊坐鎮,根本不怕他們起異心,但是山西實在遠了一點,大明這么大,就算有影子打探情報,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而且現在明朝這個亂局擺在這里的,無心在軍事上在中原有所作為的陳燮,實在是鞭長莫及。兩次出兵河南,陳燮的后勤線都受到了嚴峻的挑戰。終究不是流賊啊,要打著仁義之師的旗號,就必須付出一點代價。
常成的舉動,無疑給陳燮的腦子里開了一扇窗戶。一個新的思路誕生了。
“嗯,我知道了!”陳燮端起茶杯,常人驚喜不已,立刻識趣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