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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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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大亮,視野反而模糊起來,山風也開始變大,吹得二人的斗篷飄揚。

  “把帽子戴上。”晉安郡王說道。

  程嬌娘抬手戴上。

  山風帶著零星的爆竹聲若隱若現。

  “今天是二十九還是三十?”晉安郡王忽的問道。

  “三十,明日初一了。”程嬌娘說道。

  “那我和六哥兒留下來和你一起過個年吧。”晉安郡王笑道,“人多也熱鬧些,只是不知道會不會讓你不便。”

  程嬌娘轉過頭看著他。

  “我知道。”晉安郡王搶過她的話,先開口說道,“沒有人,也沒有事讓你不便,我就隨口一問。”

  聽到這里半芹忙轉過身,沖幾個隨從擺手。

  “你們去一個告訴曹管事先別準備走,先準備過年。”她低聲說道。

  京城,夜色降臨的時候,大街上已經沒有人了,熱鬧喧囂都關在了家家戶戶內。

  玉帶橋邊的宅子前已經掛上了新桃符,兩個小廝最后擦拭一邊燈籠,院子里兩個小丫頭忙前忙后。

  “半芹姐姐,你真不去家里啊。”

  “我不去了,我去了這家里空蕩蕩就沒人氣了,這可是娘子的家,半芹,你快回去吧,我正月里去和老太爺叩頭。”

  說的叫半芹,答的也叫半芹,小廝小丫頭們有些好奇的看過去。

  門廊下兩個女子笑挽著手,這邊剛辭別而去,門前又是一陣熱鬧。

  “四郎君來了。”半芹都笑著說道,忙接了過去。

  門前的小廝們忙施禮,看著這個頗有些寒酸的年輕書生邁進來。

  程四郎有些不安。

  “我在書院就好了,還來這里做什么。”他說道。

  “這里是家啊,書院都放假了,你一個人在哪里做什么。”半芹笑道,一面看著程四郎咦了聲。“四郎君,這大冬日的怎么穿這樣單薄,你的冬衣斗篷呢?”

  “出來的急,忘了帶了。”程四郎笑道。“反正車上也不冷。”

  半芹沒有再問,讓小丫頭領著進去了,自己則轉身揪住程四郎的小廝。

  “…家里沒給送來…”小廝害怕這個大姐兒,忙低聲說道。

  “沒送自己不會買啊,要你干什么。”半芹低聲喝道。

  “半芹姐姐,我,我們沒那么多錢….”小廝低聲說道。

  “你家里沒送錢來嗎?你家四公子又不是我們娘子,死了都沒人家人惦記。”半芹說道。

  這大姐兒口舌最犀利,小廝訕訕笑。

  “沒,沒有。不知道怎么回事,許是還沒到吧。”他說道。

  半芹伸手戳了他額頭一下,瞪了一眼讓他走開了,自己則轉身進了屋子。

  “….吃過飯我就回去吧…”程四郎說道。

  “回去干什么?明日一早郎君和我一起去張老太爺家拜年吧。”半芹說道。

  張…張?

  “是先生家?”程四郎的聲音有些發抖。

  “不是拜先生,是拜見老太爺。”半芹笑道。

  那不是一樣嘛!不。比拜見先生還緊張。

  “這是一些新衣裳。”

  “還特意給我做了衣裳?”

  “那倒不是,是當初給范郎君他們做的,沒穿過,四郎君你太瘦弱了,得改小一些…”

  屋子里燈火璀璨暖意濃濃傳出對話聲笑聲冬夜和煦。

  夜色漸漸降臨,京城里爆竹聲也越來越密集,各家各戶的燈籠都已經掛滿點亮。滿城璀璨恍若人間仙境。

  位于山腰的道觀在這夜色里倒顯得更加孤單,門前懸掛的燈籠在漆黑的山林里搖曳。

  后院廂房里倒是坐了不少人,不過到底一來拘束二來此時的境遇也難讓他們盡歡。

  “這是一些水酒,略吃幾口,也算應個景。”曹管事說道。

  在場的人都笑著舉起來淺嘗一口。

  “山間鄉野,粗茶淡飯。大家莫要嫌棄。”曹管事接著說道,“不過這是玄妙觀的點心很有名,大家嘗嘗。”

  屋中坐的人便舉起筷子,一面道謝,一面開始吃。

  院子里陡然響起爆竹聲。

  曹管事扭頭看去。見院子里燃起篝火,金哥兒正笑著將竹竿扔進去,發出爆裂聲,

  “金哥兒,別胡鬧,看著點,仔細燒手。”

  正廳屋門大開著,燈燭亮亮,可以看到其內端坐的程嬌娘晉安郡王以及二皇子。

  不知是因為爆竹聲還是別的什么,二皇子正大聲叫了著,推翻了面前的幾案。

  半芹忙出來呵斥金哥兒。

  “他不怕那個。”晉安郡王說道,一面伸手拉住亂扭亂動的二皇子,“他不怕爆竹,一路上聽習慣了,他就是不愛坐著,一會兒就煩了。”

  “半芹把熬的茶湯端來給他吃。”程嬌娘說道。

  半芹應聲是忙去了,這邊二皇子掙開了晉安郡王挪到對面的程嬌娘幾案前,晉安郡王伸手沒抓住忙起身跟過來,但還是晚了,二皇子伸手已經抓過了程嬌娘面前幾案上的一個盤子,他或許是要拿點心的,但卻掀翻了盤子,因沒能如意哭喊起來。

  屋子里頓時亂糟糟。

  真不該留下來,熱鬧倒是熱鬧了,但這種熱鬧幾個人會喜歡。

  晉安郡王心中嘆氣,拉住二皇子勸慰,一只手拿著點心伸過來。

  “玩吧。”程嬌娘說道。

  二皇子伸手就抓了過去,咧嘴笑了,涎水滴落衣襟上。

  晉安郡王忙取過手帕給他擦,程嬌娘的手又伸過來。

  “你的。”她說道。

  晉安郡王看她一眼笑了,因為一手抓著二皇子,一手正擦口水,沒法接又舍不得不接,干脆探身伸頭就著程嬌娘的手將點心一口咬在嘴里。

  “謝謝。”他一面嚼著一面笑著含糊說道。

  這太唐突了!半芹嚇得忙轉過身。

  “來,來,爆竹爆竹,咱們也扔幾個。”曹管事則忙招呼大家,

  眾人打著哈哈涌過來果然拿了竹竿扔進火里。院子里噼里啪啦的響聲接連而起,與山下村落的爆竹聲應和。

  大年初一,天色尚黑的時候,皇宮前已經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這么多人車馬還依舊保持著鴉雀無聲,更讓這皇宮添了幾分威儀。

  百官們還在按照各自的官職排序進宮的時候,秦十三郎已經漫步在宮中酒席的大殿外了。

  大殿里裝飾豪華,燈火璀璨,這是一年一度的行酒宴,但卻是秦十三郎第一次參加。

  “那時候覺得避熱鬧才是熱鬧,現在看來,還是大隱隱于市才是正道啊。”他點頭說道。

  現在看來自己那時候做出的當自己是正常人的很多事,在真正的正常人眼里看來還是不正常。

  “公子,夫人讓你別亂走。”小廝低聲提醒道。

  秦十三郎已經轉到一間偏殿前。聽的其內隱隱熱鬧不由好奇。

  “十三公子,這是教坊司的歌舞伎們等候唱和。”門前的內飾含笑說道。

  秦十三郎點點頭,正說著話教坊司的女官引著一行人疾步過來,這其中大多數是唱踏歌的女童。

  秦十三郎轉身要走,便見走在最后的一個女伎沖他施禮。倒有些面熟,他站住了腳。

  女伎并沒有說話,施禮便起身低頭向殿內走。

  “是朱小娘子。”秦十三郎響起來說道。

  滿頭珠翠舞衣華麗的女伎停下腳,回頭沖他一笑,再次施禮。

  宮廷酒宴祭祀除了宮中專用的歌伎,還會選教坊司的伎人來,這種場合并不是誰都能入選的。尤其是已經成年的女子,選拔標準更為苛刻,清白身自然是最基本的要求,但官妓們能保留清白身的時候并不長,尤其是那些貌美的,能保留清白身長的相貌又稍遜一成。技藝好的年紀大了,年齡小的歌舞技藝上又略差一等,總之很難兩全。

  奴家只是想,不管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吧。

  秦十三郎想起這句話。不由也微微一笑。

  “朱小娘子,做到最好了。”他說道。

  朱小娘子顯然也明白他說什么,對于秦十三郎記得自己說過的話還是有些驚訝,但很快她又是一笑,再次屈膝施禮,并沒有說話轉身低頭進殿內去了。

  只要做就做到最好,這樣活著才有意思。

  秦十三郎笑了笑抬腳走開。

  雖然宮里二皇子年前出了事,但傷痛還是要遺忘的,生活還是要繼續的,祖宗規矩也是不能隨意改變的,因此今年的年節活動并沒有中斷,伴著朝樂宮中的賀年酒席拉開了序幕,椒柏酒的不斷的抬進去,歌聲音樂聲唱詩聲接連不斷。

  天已經大亮了。

  爆竹聲已經散去,山下道觀傳來的鐘聲唱經聲,更添了幾分安寧。

  身后傳來腳步聲,晉安郡王回過頭,見程嬌娘走過來。

  “怎么這么早起來了?”他問道。

  “我昨晚睡過了。”程嬌娘說道。

  “這過年你也不守一守。”晉安郡王笑道,怪不得吃過飯她就告辭了,只留下婢女隨從們和他們的人一起守夜,還以為她是回避呢,原來是睡覺去了。

  “你怎么不去睡?”程嬌娘問道。

  “昨日下午已經睡過了,晚上雖然沒睡,現在倒也不困。”晉安郡王說道,“多謝你的茶湯,六哥兒睡的很好,我適才看了還在睡。”

  程嬌娘略一施禮,沒有說話戴上兜帽抬腳邁步。

  “你去哪?”晉安郡王忙問道。

  “我去走一走。”程嬌娘說道。

  還要走?心情不好的時候走一走,那難道總是心情不好嗎?

  晉安郡王微微皺眉抬腳跟上,昨日心中有事未靜心看,此時看去,那女子的神情的確跟以前不同,雖然神情依舊木然,但眼底的蕭索藏也藏不住。

  這不會僅僅是因為她被家人離棄的緣故。

  “程昉。”他喊道。

  程嬌娘回頭看他。

  “出什么事了?”晉安郡王看著她問道。

  “我的事。”程嬌娘說道。

  我的事…出了事但是是我自己的事…所以不會說給別人聽么?

  晉安郡王走近幾步,要安慰卻又不知道說什么。

  “你看看我,我這么慘。”他笑了笑說道,伸手指著自己,“是不是會覺得世道也不是那么艱難?”

  程嬌娘看著他搖搖頭。

  “我比你慘。”她說道。

  “我從小就離開父母,雖然知道父母也是沒辦法,但正是這種無奈,才更慘,我連怨恨都沒地方怨恨。”晉安郡王接著說道,“我那時候雖然是小孩子,但小孩子可是更敏感的,你雖然也是被家人嫌棄,但你還有母親和外祖母呢,再說,我不是取笑你啊,就是單純的感慨一下,你小時候那樣,倒也是一種幸運…不知不痛,無恐無怖,不像我,這么慘,就好像眼睜睜看著鍘刀落下,倒數死亡的那種恐懼無助。”

  程嬌娘還是搖搖頭。

  “至少你的家人都在。”她說道,“我比你慘。”

  “在,不在乎的再多也沒什么,再乎的只有一個,卻沒了。”晉安郡王吐口氣說道。

  “你才一個…”她說道,話說一半停下。

  你才失去一個在乎的人,而我….

  “我比你慘。”她最終只是說道。

  晉安郡王看著她,噗哧笑了,笑得眼睛有些閃光,視線有些模糊。

  “喂,我們難道是要比慘的嗎?”他說道,“連這種事也要比,這世道可真是太艱難了。”

  今天特別累,正想偷懶不寫,突然看到盟主打賞,于是我又爬起來了,把存稿加更了,至于明天的,管它呢,今日有酒今日醉吧!

  這是三千六百字,再加上今日已經更了六千一百字,合計將近一萬字,勉強充作新盟主“天府整編第二師”和12盟主上個月合并打賞的加更,多謝多謝厚愛,慚愧慚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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