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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六節 擊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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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國兵馬迅速上來,狄阿鳥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在他的操典中,立營是有著規范的,先后秩序嚴格制定,而且多次進行訓練,時間被縮短很多。

  因為是在交戰之間的空歇,要先陣障礙物阻擋敵軍的蜂擁。

  外圍有騎兵作戰掩護,將士們紛紛將他們樹立小帳的曲臥架集中起來,楔入土中,上緊排槍,而背后有人填充大量的弩機,遞給弩手進行掩護。這時的障礙物還是經不起沖撞的,一些軍府兵便在旗軍中分發鏟頭,讓他們敲在白蠟桿上,取土作業。數百個鏟子一起下手,連起來的那片土坡,一些不適合人馬立足的坡頂很快就被削平,填成土袋運出來,到處運送,用來壓實曲臥架,匝死土丘起伏的空隙。

  這片土丘亦是得天獨厚。隨著部分人的雍化,陳國也受靖康兵法影響,雖然他們騎兵多,仍然會優先選擇開闊臨水之地,但也不會忽視居高臨下的地方,按說這一片土丘,也應是他們優先選擇的營地之一,但他們缺乏土工作業的條件,他們只認為這里高高低低全是土包,根本不適合扎營,特別是臨渠的大坡,大尖頂子,坡面上搭了營帳,半夜睡覺一翻身,不往底下滾么?

  等到東夏要扎營扎進去了,他們才“嗷嗷”大叫,怎么可以讓他們扎進去呢?

  但是晚了。

  他們不具備土工作業條件,東夏卻具備。

  一清理一填,就是居高臨下的棲身地,再邊上攔上一袋一袋的土,就是一道防線,大弩架到哪兒,床弩架到哪,全有地方,投石車雖全部被毀壞,還有一些小型的發石機,發機起火,均可以安置,這比狄阿鳥帶著騎步兵,趕著一輛輛大車打野仗,猝然相逢,與敵人一起亂跑,可以利用得多……

  布敖的軍府兵這兩天才參戰,敵人又是流動作戰,軍械相對健全。

  他們的軍需主薄臉上都堆著微笑,也許心里是在想,帶出來的東西終于全部都能用得上了。土丘周圍仍然打著仗,但騎兵已經開始后撤,旗軍打仗不行,干活卻可以與甲府戰兵看齊,為他們清理出一片開闊地,給他們棲身,仍是老套路,曲臥架架上,楔死后根,別死長槍,垛上土袋,接下來就是陣馬車,平板車,楔柱子,掛氈子,組裝箭樓。

  不停有軍需主薄下邊的士兵帶著本本,清點車輛編號。

  即便少了一個平板車,他們也會大叫三聲:“九十三數平板車呢?九十三數平板車呢?誰見著了。”

  一味流動作戰,不能有歇有戰,就體現不了東夏軍隊的強大。

  拓跋巍巍拒絕別人修筑一半營地時再進攻的建議,東夏營地的雛形其實已經建好了,在外圍障礙物的保護下,放上能夠持續連射的弩手和些許槍手,足以抵擋住一般進攻,外頭打死打活,里頭卻平靜得像平時訓練一樣。

  隔出一片可以防止戰馬受傷的場地之后,一個簡單的高坡為中心,四面有丘陵,還占了幾處開闊地的營地扎好。

  騎兵徹底被收回去,軍府兵開始吃干糧,休息,不少人在弓箭的掩護下,去渠里汲水,打上來,過濾之后,用攜帶的干碳燒開,或者裝到水車上備用,或者分給將士撞入水囊。不斷有將領提醒他們,碳塊并不多,這有可能是他們最后一次可以引用的開水,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去水車喝生水。

  布敖一臉難看,裹著受傷的胳膊上來給狄阿鳥說:“這幾仗下來,戰死八百多人,就剛才掩護扎營,就二百多人不在了,不少戰死的將士身軀都沒搶回來。減去上次戰死的,傷重的,算下來,我這里只剩兩千多戰兵可以作戰,傷亡了一小半。”

  他還想說什么,狄阿鳥不聽了,輕聲說:“別跟孤說了,孤心里還認為是四千多的戰兵。給孤說,反倒像告訴孤,咱們熬不過一夜。是不是?戰后再通報吧。”

  布敖知道他的意思,對于普通戰兵來說,他們不知道整體傷亡情況,不主動向下公布,他們只知道在一次次戰勝敵人,不覺得人數銳減,心里還會有底氣。

  狄阿鳥說:“讓將士們趕緊休息一下,夜里還有仗打,就是敵人不打,我們也要打。”

  外頭一陣子喊殺聲震天。

  旗兵全上去了,在部分戰兵的指導下,一時還擋得住,畢竟天也黑了,光線微弱。

  狄阿鳥帶著布敖幾個將領走上被他們削去頂的大土坡上,指著下頭說:“到了夜里,往他們營地打個沖鋒,射光油棉,發射發機起火,我們疲憊,他們也疲憊,就看誰熬過誰。最好射遠點兒,讓他營地深處也一片火光。”

  外頭的喊殺聲又一陣子消退。

  突然,有人跑來說:“大王。我們的兵出城接應我們了。”

  狄阿鳥一擺手,用兩指頭制止住他,側耳去聽,過了一會兒,驚喜道:“聽角號,像是高顯的軍隊。沒想到把他們給用上了。”

  他要求說:“怪不得攻勢減弱,非趁他們虛弱,直奔他們營地去。布敖,我們這邊還能不能捧一下場?”

  沒錯。

  歡都的軍隊闖到陳軍攻城梯隊去了。

  那些士兵還在休息,陳國打算他們休息完,再讓他們替換進攻狄阿鳥的營地,歡都卻突然殺到了跟前。

  陳國雖然來三萬軍隊,人數上占優勢,但是阿鳥領八九千人殺回來以后,他們的兵力在布置上好不到哪去。三萬人,派去五千人接應土扈特人過王河,被正好回師的狄阿鳥給碰到,因為雙方是突然相遇,這支陳國軍隊也一樣發揮不出來,被擊潰了,被擊潰了之后,本來可以休整再戰,但害怕讓東夏人及時回師縣城,一路糾纏。東夏不好過,他們更不好過,人數死傷多少不論,最后只有千把人跟來跟去,想必也不成建制。狄阿鳥帶著軍隊接近,拓跋曉曉帶著同樣的心里作戰,希望把他們攔住,說不定還可以前后夾擊,結果一萬人左右被擊敗,需要從容收整。

  減去這些軍隊,減去他們輪番攻城的軍隊,陳軍也已經無兵可用。

  不是拓跋巍巍的怒火不夠,能夠讓狄阿鳥在身邊從容扎營,而是陳軍也是筋疲力盡。

  三千高顯騎兵出城,掐到點上了。

  歡都帶著數百人趟到攻城的士兵陣營里,局勢就是一片大亂。

  好在他們都是陳軍之中的精銳,還能迎頭作戰,不然幾沖能蕩散干凈。緊接著,狄黑虎和其它兩個千夫長一起,帶一千多兵馬來接應狄阿鳥的,找找不到,只好哪里陳軍軍隊多,撲去哪兒。

  這個辦法還真摸了個準,正好打在攻打狄阿鳥營地陳軍的背后。

  隨著交戰,天很快就黑了。

  到處都是陷入混戰的陳國士兵。

  狄阿鳥立刻想到要呼應一番。

  他知道布敖剛剛頒令,讓軍府將士休整,而軍府將士確實太過疲憊,不能捧場,就只點了衛隊,以及府兵中韓英幾個看起來有精力的人,反復叮囑布敖說:“外面就是我們來接應我們的兵馬,我們殺出去作個呼應,既然將士疲憊,你不要再動,也不要管外頭,好好歇一歇,夜里再動用將士。”

  布敖點了點頭,卻不支持他殺出去的,一瞄韓英,要求說:“讓韓英帶人殺出去就行了,你是大王呀,這天都黑了,殺到外頭一片混戰,兇險莫測,讓你養子服勞就好了,到哪也說得過去。”

  韓英也想自告奮勇。

  狄阿鳥笑道:“正因為孤是大王,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怎么指揮作戰?你等在這里,孤殺出去,如果和他們匯合,就直接回城。這下你總放心了吧。”

  旁邊旗軍將領自告奮勇,非要用旗軍馬隊反撲一番,掩護狄阿鳥一程。

  布敖這就放行。

  他們殺出去,布敖的第一句卻是說:“大王若順利回城,我也就不再畏手畏腳的了,好好讓陳國人好好見識我們東夏兵馬。”

  他說的倒是實話。

  雖然狄阿鳥對戰術上干涉很少,可是兵打完了,跑遠了,皆置狄阿鳥于兇險之中。

  爬上來的主薄和幾個將領一起往外看,紛紛說:“是呀。一直縛手縛腳,不敢作大戰。”

  他們回過頭來,發現北方卷起一道火龍,知道土扈特人的兵馬也上來了,心情卻又立刻沉重下去。

  陳軍營地,不時便是一臉血污的將士來通報消息。

  拓跋巍巍披上盔甲,在他的帳篷里霍霍亂走。因為這次征戰,需要連番奔襲,他的大仗里并沒有幾個謀臣,只有范國師一個坐著,因為精力不濟,一臉萎靡,而每當一則不好的消息傳到,對他來說都是一次沉重的心里壓力。拓跋巍巍心里明了,反復勸他回去休息,勸不回去,就一聲令下,找人護送。

  將國師送走,拓跋巍巍也扶到自己的腦門上。

  東夏兵到處亂躥,陳國陷入混亂,歸根結底,還是身邊的這個敵人的營地扎的不是地方,自己又急于將他們打走或者殲滅,否則一兩千騎兵出城呼應,何至于士卒馳亂?為什么會有這么膽大的將領呢?

  誰出來打仗,傍著敵人扎營過?

  也是趕巧了。

  要不是天剛剛黑,士卒們還來不及點亮火把,還來不及適應黑暗,也不至于這么混亂,畢竟這都是陳國的精銳軍隊呀。

  他掃一眼回來傳達消息的將士,自言自語:“我總覺得有哪點不對勁兒?”

  他問:“步六孤家的如罕呢?讓他立刻帶著那個當地人來見我。”

  如罕和鄢如晦一起趕往汗帳。

  鄢如晦已經被戰爭驚破膽了,抱胸摟衫,沿著帳篷邊,四周張望,不時有哪里響起一聲哀嚎,就讓他猛地震顫。

  如罕卻很急切,一把拽住他,大步流星往前走,嘴里還說著:“汗爺要見你。這是你的榮幸,磨磨蹭蹭干什么?”

  確實是榮幸。

  可這四面八方喊殺聲,陳國營地里傷殘的哀嚎,把這種榮幸沖淡得一干二凈。

  到了營帳。

  身材寬廣的拓跋巍巍山一樣在大帳外面等著,火把照著他那張威嚴的臉龐,確實讓鄢如晦感到幾分鎮定。

  一直以來說拓跋巍巍多寬多壯,他還不信,這下眼見為實了,只是拓跋巍巍身壯,臉上卻沒有肥肉,這讓鄢如晦感覺到幾分異相。正是這幾分異相,讓他感到心安。這么威嚴,這么強壯,東夏的小君王能打得過嗎?

  拓跋巍巍與將士無二,挎著寶刀,手持馬鞭,只是撇須有點兒花白。

  他望著鄢如晦,也不管對方是否給自己行禮,脫口就問:“據你們所知,東夏王狄阿鳥在不在城里?”

  鄢如晦看了如罕一眼,發現自己不趕緊說話,顯得有點兒怠慢,連忙就說:“沒錯。就是在城里。東夏人沒有明說,可是見我們的一個年輕人,就應該是他。他說給兒子找玩伴,后來那小孩到河邊,被人稱為世子。”

  拓跋巍巍不過是為了印證一件事情。

  他嘴角勾動一回,又問:“有沒有他親赴王河的消息?”

  鄢如晦連連搖頭。

  拓跋巍巍又轉向如罕,問:“如罕。你呢?”

  如罕連忙回答:“回稟汗爺。毫無傳聞。只是東夏兵去北面拒敵之后,他們的傳令兵頻繁來去,因為奴手里的人少,也沒敢攔截他們,抓住詢問。”

  這正是拓跋巍巍想要的佐證。

  他扭轉過頭去,望著敵營的方向,用馬鞭一指,口氣緩慢地判斷說:“東夏王?!他現在應該就在我們身邊的營地里。這個狡猾的孩狼。也只有他,膽敢貼著我扎營。”

  即便如此,被他逼退,不說影響士氣,后退扎營,靈武攻打不上,他狄阿鳥還能進攻歡送,大殺一氣。

  拓跋巍巍的目光有一種凜冽。

  他正要不惜代價,甚至讓出營地,讓土扈特人也一起攻打的時候,營地里一片慌亂,幾個將領帶著人飛奔過來,口中呼喊:“東夏人殺到營地來了。保護汗爺要緊。”

  拓跋巍巍一撥本能站到身前的衛士,反問:“怎么可能?”

  確是如此。

  喊殺聲很是清晰。

  高顯騎兵不但殺來了,還不忘留名,有人狂嘯一聲,在營地發狂大喝:“高顯金虎在此,敵將莫跑。”

  眾人簇擁拓跋巍巍要跑,被拓跋巍巍抽了幾鞭。

  拓跋巍巍一臉平靜,短暫有力地說:“擊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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