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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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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姝寧倚在繡花的素緞靠枕上嘩嘩翻著書頁,聞言只應了聲“嗯”,便不再過問此事,吩咐人吹燈歇息。可樂言情首發()

  近四更時,她被外頭颯颯的風吹樹枝聲吵醒。

  睜開眼,窗欞外仍是黑的,似乎比夜里還要更黑些,天色黏稠得像是墨汁。她翻個身,意識逐漸清醒。

  玉紫聽到動靜醒來,點了燈輕手輕腳走進來,迷迷糊糊地喚她:“小姐。”將燈在角落的長條小幾上擱下,屋子里便被昏黃的光線籠了起來。

  “是不是要下雨了?”謝姝寧輕聲問。

  玉紫走近了幫她掖了掖被子,透過窗紙看看外頭的天色,頓了頓,“怕是要下了。”

  風聲里,隱隱約約還夾雜著雷閃雷鳴的聲響。只那雷電聲還遠著,一時未到她們頭頂上而已。

  眼瞧著就要入夏,雨水肯定就會密集起來。

  外頭黑得異樣,想必天上已堆滿了烏云,只待豆大的雨珠匆匆落下洗滌一番人世。

  謝姝寧眨眨眼,睡意全消。前世小時候一到打雷下雨的日子,她就會躲進宋氏的懷里,宋氏就會摟著她唱些江南的童謠。一晃眼,也不知究竟過去了多少年。

  窗外的雨終于落了下來,雨水“噼里啪啦”地打著窗戶。

  謝姝寧想,檐下的那些重瓣薔薇花,被突來的大雨一淋,香氣四溢,怕是都要打碎了。翠色的葉子,紅錦似的花瓣,地落了一地。被蜿蜒的雨水沖刷著,遍布廡廊。

  想到薔薇,她不禁悠悠想起那一日在沙漠里見過的沙漠玫瑰。

  這一生,怕是都再沒有機會見到了吧。

  她轉著手腕上的紅鐲。笑著吩咐玉紫:“時辰還早,你回去歇著吧。”

  紫應了,去檢查了一遍窗戶,確保關緊了。透不進一滴雨,這才悄聲退了下去。

  內室里,重歸黑暗,落針可聞。

  往事就走馬觀花似地在她眼前來回晃動。

  以前的日子,而今想來,就像是夢一樣。前世,慶隆帝執政多年,直到她去世的前兩年,才一命嗚呼。她還記得。慶隆帝駕崩的那一天。下著大雪。她抱著年僅兩歲的兒子在各路貴婦之間打轉,笑著同她們應和說些有的沒的。

  手腳伶俐的丫頭,用早春儲下的無根水烹茶。得了大量贊賞。

  這時節,人人都用梅花上的雪烹茶。她用回雨水,便出盡了風頭。

  正得意著,慶隆帝仙逝的消息就昭告了天下。

  年輕的成國公燕淮一直陪在他身邊,直到兩日后才步履沉穩地走出了慶隆帝的寢殿。人人都以為,他會踏著滿地鮮血登基為帝,可誰也沒料到他轉眼就扶了小淑妃的幼子即位。

  慶隆帝的幼弟賢王,彼時尚且年輕氣盛,不滿燕淮,帶兵直入皇城。

  可那座紅墻黃瓦的城池早就虎視眈眈,只等他入內,一舉誅殺。

  賢王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剩下的端王爺幾人皆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吭聲。

  她倒曾聽聞,遠在南邊的靖王氣得吐血,揚言要將燕淮斬殺于午門。

  天下人皆知,若連靖王都沒法拿下燕淮,那滿西越,怕都沒有能被燕淮稱作對手的人了。只多年來,靖王沉寂,花天酒地是個十足的逍遙王爺,眾人都快忘了他了。

  然而誰知,一群人盼著盼著,盼到的卻是靖王撤兵的消息。

  不戰而敗。

  簡直丟盡了臉面。

  這其中究竟都發生了什么事,謝姝寧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若那一日他們直接將胡楊林里的那兩個少年殺了,許多事她就再也不必擔心會不會發生。

  可如今為時已晚。

  她長長嘆了口氣,背過身去,不再盯著窗紙看。

  大雨下到了天明時,才算是小了些。

  去普濟寺送名帖請人戒嗔的小廝冒雨前行,雨天路滑,不敢將馬趕得太快。一路上行人寥寥,他也樂得自在,沒想到走至半道,身邊卻忽然掠過一匹棕毛的大馬,飛馳而去。

  他倒吸口涼氣,感慨著這人也不怕摔了。

  隨后,他抽了身下的馬一鞭子,亦加快了速度。

  可趕到普濟寺時,卻被告知戒嗔大師正在見客。

  他出門前得了謝元茂的叮囑,不論如何定要親自見到戒嗔大師的面,得到了肯定的應允,才能離開。

  沒有法子,他只能等著。

  好在并沒有等多久,他就被寺里的小沙彌請進了屋子里,見到了盤腿坐在蒲團上的戒嗔和尚。

  說明來意后,戒嗔和尚一臉諱莫如深,似乎早有察覺,叫送信的小廝驚訝不已。

  普濟寺里曾得過宋氏的大筆捐贈,因而戒嗔一口便應承下了,說準備準備,明日便下山過府。

  小廝完成了任務,長松了一口氣,匆匆下山趕回了謝家。見到謝元茂就道,戒嗔明日就會來,說是要誦經七日。

  既如此,那就是要在府中留宿了。

  戒嗔是出家人,要尋個清凈地才能讓他住。謝元茂便打發了小廝急急忙忙去尋宋氏,將這事說了。宋氏就道:“地方都是現成的,我這便讓人下去收拾。”

  說這話時,兩人就站在謝姝敏床前。

  帳子里,謝姝敏僵著身子,緩緩睜開了眼。

  從肩頭出現了個字時,她便知道自己中計了。

  可那時,她已“昏睡”在床,根本沒有補救的機會。當天夜里四下無人,值夜的婆子打起了瞌睡,她就偷偷想要將肩頭的字擦去,可不論她怎么擦都沒有任何用處。那一刻,她恨不得拿把小刀將這塊皮割了才好。

  而今她是真的在劫難逃了。

  聽著宋氏跟謝元茂的對話,她飛快地動起了腦筋。想要糊弄過戒嗔和尚去。

  他們現如今只是懷疑她中了邪,所以要尋戒嗔和尚來驅邪,所以只要等到戒嗔念完了經,她裝作邪被祛了便是。

  到那時。一切就都還能恢復原樣。

  只這七日,要吃些苦頭罷了。

  這樣想著,她心里的煩悶就少了許多,僵直的身體也漸漸松懈下來。

  第二天。大雨方停,天色還昏暗著,戒嗔和尚便帶著個小沙彌來了。

  謝元茂親自去二門迎的他,滿心都是話,嘀嘀咕咕了一路。戒嗔和尚倒也配合,絲毫不嫌他煩,神色慈和,愣是聽了足足一路,連眼皮也不動一下。

  見到了謝姝敏。戒嗔只看一眼便道:“幸好。”

  謝元茂唬了一跳。忙問:“大師可是瞧出了什么?”

  戒嗔點點頭。聲音里帶著慈悲,“九小姐年幼,自是不敵。故而身上才會有淤痕顯現,那字亦是如此。淤青倒還無妨。只那字卻已是紅印,不妙不妙。”

  “還望大師解救小女。”謝元茂嚇得渾身發顫,哆哆嗦嗦地道。

  戒嗔雙手合十,“我佛慈悲。”

  躺在那的謝姝敏聞言卻恨不得立時起身去踹戒嗔和尚幾腳才痛快,假和尚,假慈悲!

  可她這會是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戒嗔讓人將她的屋子隔絕,他便在門外焚香誦經。

  這動靜不小,長房的人也都知道了,長房老太太便譴了大太太王氏過來一探究竟。

  事到如今,宋氏跟謝元茂也知是瞞不住了,索性也就不瞞,老老實實將事情告訴了大太太,只抹去了懷疑謝姝寧的那部分。至于那同樣疑心了謝姝寧的女先生,經此一事,自覺慚愧,也知自己在府里呆不下去了,便主動同謝元茂請辭離去。

  這會,人怕是都出了京了。

  大太太聽完宋氏夫婦的話,極為詫異,便提出要去見一見謝姝敏。

  不過她心里也犯嘀咕,若說是三老太太冤魂不散,她倒是相信。

  也因為相信,所以她心里害怕著。

  畢竟當日,那可是她頭一個抓到了那對奸夫淫婦!

  三老太太若想報仇,可不得來尋她?

  大太太強顏歡笑,在路上安慰著謝元茂兩人,可進了瑞香院見到了人,耳邊聽著戒嗔和尚誦經的聲音,她立時笑不出了。

  那個連色都不褪的“嫻”字,可是頗為刺眼!

  她被嚇得要命,急急就回了長房。可也不敢直接同長房老太太說實話,只得揀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說了。

  可長房老太太眼睛多尖,一看就知她沒將話說完,重重斥了兩句。

  大太太沒有法子,只得老實說了。

  老太太聽了卻只嘆口氣,道:“作孽啊……”

  大太太一哆嗦。

  她忽然想起,自己那可憐的云娘,會不會也心有不甘要回來尋仇?

  她怯怯地離了老太太,忙回去想法子消災解難,又時時注意著三房的動靜。

  本以為憑借戒嗔,定然沒有問題。

  可誰知,七日過后,戒嗔卻道不成。

  謝元茂懵了,問可還有旁的法子。

  戒嗔想著謝家八小姐送給自己的金條,面色凝重地道:“若問法子,怕只有送九小姐去清心庵了。”

  謝元茂的臉刷地白了。

  就連一直躺在那裝乖孩子的謝姝敏,也忍不住下意識從床上跳了起來,聲音又尖又利地喊道:“好你個黑心的老禿驢,你這是要害死我啊!”

  清心庵里關著的都是些瘋瘋癲癲的婦人,從來只有進去的人,沒有出來的。

  可她卻忘了,這會這般一罵,以謝元茂的膽子,哪還敢繼續留她。

  謝元茂當下做了決斷,“我聽大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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