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嵐詫異:“是什么?”
小香奴搖頭:“送東西過來的人只說景公子交給安香使長的,別的都沒說,人已經走了。”
金雀瞧著那匣子不小,而且雕工精致,朱漆油亮,就道:“先看看是什么。”
安嵐想了想,便點頭,那小香奴將匣子放下后,見沒別的吩咐,就輕輕退了出去。隨后安嵐將手里的裙子放到一邊,有些遲疑地看著那匣子一眼,挪到自己跟前,打開,卻怔住。
“是什么?”金雀伸長脖子瞅了一眼,也有些愣住。
打開后的匣子,里面分了大小不一的兩個格,大格子那放著是件艾青色繡著荊棘花的衣裳,小格子里的是個精致小巧的銅質香爐。
“哦!”金雀驚訝地將那件衣服拿出來,抖開,是件簇新的交領襦裙,顏色樣式做工都極好,但又不會太搶眼,并且還配了相稱的腰封。金雀趕緊站起身,拿到安嵐跟前比著道:“這瞧著就適合你,快換上試試!”
安嵐抓起一邊的袖子摸了摸,有些發怔:“怎么會送這個過來?”
“別想那么多了,依我看,景公子也是知道明兒香會的事。”金雀說著就將安嵐從座上拉起來,“你是他給推出來的,他哪會不知道你什么光景,我剛剛心里還犯嘀咕呢,沒想他還真給送來了,真是及時雨!快換上我看看!”
“你嘀咕什么?”安嵐遲疑了一下,便拿到床邊,一邊換一邊問。
金雀笑了笑。邊給她整理腰封邊道:“之前吧。我總擔心他會坑你。咱都是浮萍的命,真要被那等人坑了,當真是沒處說理去。但我擔心歸擔心,那會兒卻又不敢說,生怕說錯了讓你錯過機會。現在,我多少是放心了,這位景炎公子確實是有幾分好心。我之前總覺得,似他們那等貴人。含慣了金湯匙,哪里會懂得咱們為五斗米折腰的苦楚,沒想到這位景炎公子,卻是明白咱們的難處的。”
安嵐換好后,走到鏡子前看了看,遂覺得這身衣裳再合身不過了。
燭光映照下,鏡中的女子,未施脂粉,但瞧著明顯比平日多了幾分鮮亮的顏色,眸光似水。連她自己瞧著都覺得有些發怔。
金雀贊嘆:“真好看,你就該穿成這樣。待香殿的新衣裳下來后,以前那些半舊不新的都收起來吧。總不能香使長的穿戴連一般的香使都比不上,這香院里捧高踩低的人有的是。”
片刻后,安嵐才從鏡子里收回目光,愛惜地摸了摸身上的衣裳,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下個月我的月例發了,也給你做一件這樣的,挑個適合你的顏色。”
金雀哈哈一笑:“我是也很喜歡這樣的好衣服,不過還不能跟你穿一樣的,不著急,咱如今還是先攢銀子要緊。”
她們捉襟見肘怕了,平日里的衣裳有香院負責,怎么都能穿,喜歡的東西,得確保手里的銀錢不荒的情況下才能考慮。安嵐想了想,就點點頭,然后將衣服脫下疊好。金雀已經拿起那個匣子里的那個小熏香爐,隨后一聲驚嘆:“這個好可愛!”說著就往她跟前一遞,“你看,這上面是只小狐貍!做工也很好,很沉呢!”
熏香爐上的蓋子是鏤空的荊棘花草紋,中間卻坐著一只小狐貍,造型逼真,形態可人,安嵐接過來看了一看,一時有些怔住。
為什么是狐貍?
小狐貍?
他似乎這么叫過她!
第二日,安嵐穿戴好后,便準備出去,這一趟金雀不能再同她一塊過去。陸云仙可不會每次都給她行方便,再說這次香會,方媛媛只請安嵐一人。于是金雀只送到門口,然后笑著道:“聽說廚房今日做燉羊肉,晚上你回來,咱跟婆婆一塊兒吃。”
天轉了涼,正是貼秋膘的時候,所以香院這幾日的伙食要比以往好上許多。
安嵐笑著點點頭,就轉身上了車。
方媛媛住的地方是個帶花園的宅子,曲苑回廊等都設的很是精巧,雖沒有寤寐林的奢華氣派,也不及景府的大氣浩然,但行走其中,也別有一番意趣。
安嵐到方園后,一下車,就瞧見方媛媛竟親自站在門口迎接,倒將她嚇一跳,忙走過去欠身施禮:“可是我來晚了?”
“沒有的事。”方媛媛笑著執起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眼,“當真是好年華,一個賽一個的水靈剔透,真叫人羨慕。”
安嵐微垂下眼:“夫人太過獎了。”
方媛媛咯咯笑了起來,已過四十的女人了,那聲音里卻帶著幾分嬌媚,并且絲毫不顯矯揉造作:“早不是什么夫人了,還是跟他們一樣叫我方娘子吧,這般稱呼顯得親切。”
“是。”安嵐心里微微詫異,沒想到方媛媛是這樣的性格。只是她的話才落,身后就傳過來一個嗤笑的聲音:“你還是收斂著些,小心嚇壞了這水晶肝樣的人兒。”
安嵐回頭,便見來者是姚氏,其身邊跟著的是甄毓秀,除此外,還有一位二十左右膚白貌美的年輕婦人。那婦人身上帶著略有些刺鼻的香味,衣著裝扮極其華麗,只見烏黑的發髻上戴八寶金鳳釵,兩邊簪著纏絲鑲寶花鈿,耳朵上垂著瑪瑙珠子,脖子上掛著明珠瓔珞圈,身上穿著大紅底子百蝶穿花的衫兒,鮮亮亮明艷艷的,只是她眼里隱隱透著幾分厭煩,但站在姚氏身邊,卻又是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
安嵐看了兩眼就收回目光,然后給姚氏欠身行禮。
甄毓秀瞥了安嵐一眼,就朝她扯了個微笑,只是皮笑肉不笑的,令人難以親近。
“安香使長可沒你說得那般矯情。”方媛媛嗔了一句,然后就上前一步,給安嵐介紹,“這位是戶部尚書王大人的夫人,這位才是正經的夫人,也是甄姑娘的姨母。”
安嵐再次行禮:“王夫人。”
甄毓秀暗暗撇嘴,姚氏卻笑著點點頭,也打量了安嵐一眼,然后對方媛媛道:“進去吧,別站在門口吹冷風了,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瞧你,跟我還來勁了。”方媛媛說著就請她們往里走,進去后又給安嵐介紹了姚氏身邊的那位年輕婦人,安嵐才知道原是這婦人是姚氏的大兒媳薛氏。只是這一次她看向那婦人時,又覺那婦人眼中的郁色更重了幾分,甚至隱隱露出戾氣。
薛氏似乎也察覺到安嵐在打量她,就轉過臉看向安嵐,安嵐即對她微微一笑。薛氏也笑了笑,勉強收起目中的情緒,這會兒甄毓秀問了方媛媛一句:“可都有誰過來了?”
方媛媛道:“晉香會的那些人都來了,你們倆算是晚的,除此外,還有甄家的少爺,李爵爺,方家的三爺和三奶奶,一會還有鄭家的幾位少奶奶可能也要到。”
安嵐又發覺,方媛媛說出這句話時,薛氏的身體忽然就僵了一下。
同時,姚氏詫異道:“這來人倒真不少,難為你一個一個親自迎進去的!”
“新來的客人我都親迎,你是沾了安香使長的光。”方媛媛笑了一笑,說話間,就到了正堂,便見里頭丹陽郡主等人都站起身,當真是衣香鬢影,香風襲襲,而這接著便是一陣相互見禮問好。
“還以為你不來了。”安嵐的位置正好在丹陽郡主的旁邊,故她坐下后,丹陽郡主就對她道了一句。
安嵐笑了笑:“香院離這有點遠,所以過來路上多花了點時間。”
丹陽郡主點點頭,又道:“上次晉香會,你做的那個香爐,真是好。當時我有事走得匆忙,倒沒來得及跟你好好聊聊。”
安嵐低聲道:“郡主謬贊了。”
丹陽郡主輕輕一笑:“其實也不止我覺得好,甄家的二少爺也極喜歡,聽說他正打算請名師就著你做的那個香爐也做一個。”丹陽郡主說著,就給她示意了一下對面的甄承運。
安嵐抬眼看過去,只是第一眼看到的,卻是坐在甄承運旁邊的俊雅少年謝藍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