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街道,一輛馬車向前緩緩行進,呂不韋眼睛微閉,腦海里快速閃現整個宜陽局勢,前面是李牧統帥趙國兵馬,同樣是防守態勢,接著就是秦國控制區域,論工事防御絕對不輸給趙國,有老將軍王陵坐鎮呂不韋雖未親眼所見依然有此把握,兩軍對峙,實力彼此平衡,后方突然殺出趙軍,兩條黑線將中間區域圍住,黑線先外延伸,占據后方關口,這一招恰恰是整個平衡失去關鍵所在。
“天關,該殺。”
咔的一聲,接著是長劍出鞘發出聲響,車夫同樣警覺,此時已入夜,人的眼睛所能看到范圍有限。
“不用慌。”
馬車里傳出呂不韋聲音,手里握著斷裂橫木,方才太過用力,一旁橫木直接抓斷,如果只是從中斷開倒也不奇,奇的是只有中間一段齊齊斷開,手上力道把握極為重要,呂不韋始終深藏不露,究竟有多少實力更是無人得知。
守在馬車周圍四名劍手收回長劍,外圍四人站立不動,八人控制區域極為明確,想要攻擊馬車必須先行破掉八人形成劍陣防御,未雨綢繆永遠不是壞事,呂不韋就是如此,隨行所帶八人都是精心挑選,劍術高超,其中一點,只對自己忠心,同樣有個響亮名頭,凌空八劍,八人情同手足。
馬車接近,一人快行幾步來到近前,啪啪啪,府門應聲而開,“大人回來了!”
“打開府門。”
府門旁邊有一道小門,平時行人之用,那人連忙卸去大門上橫栓,呂不韋高居相國之位,出入以馬車代步,不僅方便同樣是身份象征,人的地位不同,所用馬車等級同樣不同,其中玄機不在細表。
“吁!”
車夫手中馬鞭空中卷出一個圓穩穩套住,左手順勢一拉,兩匹馬完全同步,只有這樣才能保證馬車停下那一刻不會出現顛簸。
一人快速接近,“相爺,有客來訪!”
呂不韋眼睛睜開,聲音雖低依然聽得清楚,天已經黑了,這個時候有人來,看來咸陽城又要熱鬧了。
再平靜的湖面只要落入一塊小小石子立刻形成漫天波紋,呂不韋不問政事,嬴政統帥大軍西征,楚國富庶,內亂平定,整個咸陽城一片祥和,百姓豐衣足食,商戶同樣賺足本錢,恰如那一湖靜水,呂不韋清楚,咸陽城只是表面平靜,背地里早已暗潮洶涌,函谷關雷暴的一封戰報恰如那一顆石子,如此也好,是人是鬼總要一見高下。
身子探出,緩緩走下,馬車依然停在那,一側侍女,一側侍衛,“是她!”
這種陣勢再熟悉不過,呂不韋快行幾步來到近前,“呂不韋拜見太后。”
“相國大人回了。”
簾子掀起,不可否認趙姬的美,十指修長更是白得動人,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任何瑕疵,上天造就這樣的尤物同樣為其定下一個局,一個永遠無法破開的局,趙姬一生算不得幸福,淪落風塵受盡苦難,只得緊緊抓住落魄世子異人試圖改變命運,異人逃離邯鄲,秦、趙大戰,趙姬母子境遇更慘,時刻擔心被人殺死,即便回到咸陽得異人寵愛,同樣無法擺脫秦人鄙夷目光,如果不是用出那一招,嬴政或許根本無法坐上秦王大位。
“此處風大,不如入內說話。”
“也好。”
簾子放下,馬車再次啟動,趙姬終究是先王女人,如今先王已去,按照秦法越少露面越好,尤其是身體,如果可以盡量不要被其他男人看到,如此也是對先王敬重,趙姬帶著侍女住在別院始終不歸,咸陽百姓大多以為是以此舉為先王守潔,誰知完全相反。
進入內院,這里就是呂不韋居住之處,其中不乏女眷,所以也有規定,日落之后,家丁不得隨意進入,除非有人傳喚,一旦觸犯所受懲罰甚至超過秦法。
隨行劍手上前打開院門,馬車進入,呂不韋跟在一側,進入院落,東西建造兩趟房間,中間是一條長廊,長廊周圍種植花草樹木,雖略顯簡單,用于生活最是愜意不過。
“停在這里。”
呂不韋用手一指,那里正是呂不韋書房,車子停下,簾子掀起,呂不韋彎身上前,先是一條修長大腿從里面探出,然后是滾圓臀部,趙姬緩緩走出,手扶在呂不韋肩膀,腳輕輕從車上走下,“謝相國。”
“能為太后效勞,榮幸之至。”
“早聽人說,男人的嘴最不可信,原本還不信,今天算是信了。”趙姬談笑風生,一身裝束盡顯大方,呂不韋身子站直,相比一年前見到體態豐盈不少,如此更顯動人,想到以往兩人種種,不管是什么樣的女人只要可以達到目的都可以放棄。
“太后說笑,院門處守著,不許任何人進入。”
“喏!”
幾名劍手快速走出,趙姬笑道:“早聞相爺手下能人輩出,這幾個人真不錯。”
“太后若是喜歡,大可相送。”
趙姬捂嘴輕笑,“只怕相爺違心,免了,不奪人所愛。”
兩人進入,屋內一片漆黑,呂不韋從懷里掏出火折,點燃一旁所放銅鐙,戰國時照明工具,當時不叫燈,因為多是青銅打造所以稱之為鐙,底座設計同樣簡單,鐙不僅用于照明同樣是一種裝飾,不少人以此顯示身份,上面帶有燈芯,里面盛放煉制油,這種鐙大多只有貴族還有商旅才能使用,普通百姓只能以火把或者更為低劣的松脂。
“相爺還留著!”
趙姬貼著一旁坐下,用手輕撫,自是熟悉,當年自己送給呂不韋,算不得什么貴重東西,不想一直留在身邊。
“太后情義,呂不韋不敢忘。”
趙姬嘆口氣,“想想已過余年,相爺雖威武不減,卻也藏有白絲。”
“老矣,心有余而力乏,只想弄些筆墨就此一生。”
“秦不能沒有相國。”
“太后是否聽到什么?”呂不韋早已猜出趙姬此行意圖故意問道。
“本來不想過問,只想一個人守在別院,養花種草,以此念先王,今秦有事不得不來,只望相國大人念及舊情。”趙姬抬頭,兩人目光相對,若是以往內心必然升起波瀾,如今不同,一顆心早已徹底被嫪毐俘虜,眼前這個自命風流、薄情寡性男人根本不配。
“太后請講。”
“天關被奪,宜陽危在旦夕,懇請相國立刻發兵。”
“居然有這種事,老夫為何完全不知!”
“事發突然,消息也是剛剛傳回咸陽,相國一心著書,必是有人不忍打擾。”
呂不韋咳嗽一聲,“若是以往呂不韋必然親自披甲上陣殺敵,此時不同,手中已無兵將可調用。”
“鐵甲軍,相國手中尚有十萬鐵甲軍可用。”
“不行!”
呂不韋一口回絕,“鐵甲軍守衛咸陽,除非咸陽被外敵所困,否則絕不能動用。”
“相國是否想過,宜陽一旦被趙奪走,接下來必然危及咸陽。”
呂不韋冷笑,“太后多慮,宜陽工事林立,又有老將軍駐守,即便糧草無法抵擋同樣可以維持數月,楚國已滅,本相相信不出數日大軍能夠返回,如此宜陽之圍可解,天關同樣可以奪回。”
“一旦宜陽有失,十萬條性命,還有這整個咸陽城,相國到時將是秦之罪人。”
“若能保咸陽,呂不韋甘愿背負罵名,天色已晚,太后請回。”
“相爺若真是為了政兒,為了秦國,當立刻發兵。”
“太后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