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笑出手時,他頭頂有九團紫色蓮花一閃而過。
李三笑出手后,他就不再多看殷血歌一眼,因為在他的認知中,殷血歌肯定會被生擒。
這和剛才他動用飛劍不同,飛劍刺擊,除開修為的高低,飛劍自身的品質也是決定勝負的主要因素。殷血歌的血歌劍外放的氣息只是金仙器,但是這柄劍很顯然有別的玄虛,不能將他當做普通的金仙器對待,所以李三笑對于自己煉魔飛劍的損毀雖然震驚,卻不驚訝。
但是這一次,李三笑動用了真正的手段,屬于大羅金仙的手段。
大羅之下,盡為螻蟻。
在仙界,越級挑戰甚至是跨級斬殺,這都是長有的事情。高階仙人對低階仙人有壓倒性的優勢,但是這種優勢往往能夠依靠人海戰術來彌補。
比如說在地仙境內,兩三位低階地仙,就能挑戰比自己高出一品的地仙。而二十位左右的一品地仙如何配合得當,斬殺一位九品地仙也是尋常的事情。因為地仙么只是處于法力的原始累積階段,九品地仙和一品地仙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到了天仙境,天仙就有資格參悟天地之間的大道痕跡。
僅僅是大道痕跡而已,比如說秋天降臨,枯葉在樹枝上留下的一抹印痕;比如說天雷閃過,空氣中留下的一縷雷霆余味;比如說春天花開,花苞釋放出的一縷幽香。
天仙會模仿大道痕跡,將大道痕跡融入自己的仙力中。從此天仙在出手的時候,仙力更加的凝煉,仙術的軌跡更加的莫測。但是相對于地仙而言,地仙好似站在平地上看風景,而天仙就好似站在了二樓露臺,雖然看得遠了一些,但是大家都只是在望風景而已。
所以二三十位九品地仙,是能斬殺一品天仙的。
而五六位下階天仙圍攻,也是可以輕松斬殺比自己高階的天仙的。如果能夠有上好的仙陣配合,三五十位一品天仙聯手,加上一些上好的仙器,斬殺九品天仙的事情也不罕見。
到了金仙境,金仙已經能夠將自身的仙力模擬出某種天地法則的痕跡。
金仙的仙力會比天仙的仙力更加凝練,更加精純,如果說天仙力是水銀,那么金仙力就比水銀的密度更高百倍,而且性質上也產生了更加奇異的變化。
同樣是火屬性的仙法,天仙力只是窺視到了一絲天地痕跡的印痕,用凡人能理解的言語來說,天仙釋放的火屬仙法,溫度最高能達到十萬度,這就是天仙能達到的極限。這種溫度能夠熔金化鐵,巖石瞬間就能化為青煙,尋常飛劍稍微碰觸就會被融成汁水。
但是金仙力已經能夠模擬天道法則。
天仙是躺在襁褓中的孩子,他看到了成年人的行走,他能夠幻想成年人行走的風儀。
而金仙是已經走出了襁褓,他們模仿成年人的行走,雖然跌跌撞撞,但是他們已經能夠連滾帶爬的走上一段距離。同樣的火屬性的仙法,用凡人能明白的言語形容,金仙的一團本命仙火,溫度能夠達到一億度以上。什么天才地寶,天仙無法熔煉的珍稀寶物,金仙都能輕松的驅動仙火將其熔解。
所以一般而言,天仙無法越級挑戰金仙。而金仙境界內,數十位低階的金仙,依舊能夠對高階金仙造成一定的威脅。
畢竟大家都只是在模仿成年人走路,無非是走得穩當不穩當的水準。
可是到了大羅境界,大羅最低的要求,就是徹底掌控一條天地法則。
所謂的徹底掌控,就比如說同樣是修煉火屬性的仙法,金仙進入某些太古神炎之中,他們還要念誦各種避火咒,動用各種仙術才能避免那些太古神炎的灼燒。
但是大羅金仙徹底掌控一條天地法則,如果他們掌握的是火的法則,那么他們就已經化身為火焰。無論是太古神炎還是先天真火,他們可以隨意的進入各種火焰,隨心所欲的掌控這些火焰的威能,他們對火焰的掌控已經達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
換言之,到了大羅金仙境界,如果他們修煉的是火系道法,那么他們的本命仙火的威力就是這個世界所能容忍的火焰威力的極限。這個世界最強的神炎、仙火、真火、靈炎等等有多高溫度,有多神妙的變化,大羅金仙的本命真火就能有多高的溫度、就能有多少的變化。
到了這種地步,金仙對大羅金仙是完全束手無策的。
最簡單的比方就是,一億個修煉火屬性仙法的金仙,他們面對一個實力最弱的掌控火屬性法則的大羅金仙,他們的所有火系仙法都無法傷損這個大羅金仙一絲半點;而這個大羅金仙,他卻能操控這些金仙釋放的火系仙法,甚至讓這些金仙的火系仙法的威力膨脹到他們自己都無法承受的極限。
所以,大羅以下盡是螻蟻,尋常仙人哪怕是鋪天蓋地的人海戰術,也無法傷損大羅分毫。
普通仙人只有在某些絕境,某些一絲半點天地靈氣都不復存在,天地法則徹底崩潰的絕境,付出數以億萬計的巨大損失,不斷的損耗大羅金仙的仙力,耗盡他的最后一點仙力后,才有可能鎮堊壓大羅金仙。
這也僅僅是鎮堊壓而已,如果不能損毀這位大羅金仙掌控的某種大道法則,無法摧毀大道法則的存在,那么普通仙人是不可能斬殺一位大羅金仙的。
這條鐵律同樣存在于大羅金仙之間。高階大羅,一般而言也只能鎮堊壓某位低階大羅,如果不能摧毀低階大羅和仙體、仙魂融為一體的天道法則,那么高階大羅想要徹底擊殺這位低階大羅,也是力有不逮的。
所以李三笑這一次出手,他直接動用了自己參悟的‘禁錮’法則。
‘禁錮’,這同樣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天道法則。單純‘禁錮’一道就能衍生出復雜、龐大、讓人難以理清其中詳細的法則來。比如說同為‘禁錮’,凡人用草繩捆綁,用麻繩捆綁,用鐵鏈捆綁;仙人用仙法禁錮,用大山鎮堊壓,用仙陣圍困;強大的金仙、大羅用仙囚禁用畫地為牢的仙術監禁……
單純‘禁錮’這一條法則,就能衍生出無窮無盡的讓人動彈不得,讓人喘息不得,讓人的思維都徹底僵硬徹底麻木的旁支道則。李三笑已經是九品大羅,他在‘禁錮’這一門法則上,已經浸淫數十個量劫,對其中的手段領悟極其深湛。
五條金色的繩索,這是李三笑的大羅道力所化。因為天道氣息和李三笑的本命仙力完美的融為一體,所以他的仙力可以用‘道力’來稱呼,也只有大羅金仙的仙力才有資格被稱之為‘道力’。
壓倒性的攻擊,大羅道力之下,一切低階仙人盡是螻蟻。
快若閃電的金色繩索宛如貪婪的水蛭,一個纏繞就捆住了殷血歌的四肢和他的脖頸。金色的繩索向內一合,就聽得‘咔咔’聲不斷響起,這些繩索深深的陷入了殷血歌的肌膚中,勒得他渾身劇痛,渾身仙力再也無法動彈分毫。
殷血歌的道行不過是地仙境,雖然有冢鬼道祖幫他凝練仙力,讓他擁有了堪比尋常過千地仙的龐大仙力。但是他仙力的本質根本無法和大羅道力相比面對蘊藏‘禁錮’法則的金色繩索的捆縛,他只是悶哼了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但是他的身體卻依舊生氣勃勃,甚至還因為外界禁錮之力的侵蝕而產生了強烈的反彈。
無上圣體猶如被狠狠的踢了一腳屁股的暴龍一樣暴跳而起青色的洪流在他的肉體中瘋狂縈繞,精純、渾厚、品質高得讓殷血歌無法估測的生命氣息在他的身體堊內急速的流動著。最本源的生命力,最原始的造化力,殷血歌的皮膚下一層淡淡的青光幽然滋生。
李三笑激發的五條金色繩索突然繃緊,繩索表面突然有極細的裂痕出現。
就在殷血歌的無上圣體快要粉碎這五條金色繩索的時候,斜刺里一道黑漆漆的寒光激堊射而來,一柄巴掌大小的彎刀繞著殷血歌的身體只是一個盤旋五條繩索‘鏗鏘’一聲斷裂開來,炸成了無數極其細小的金色光點悄然散開。
正得意長笑的李三笑身體微微一僵,他看著那柄懸浮在殷血歌面前的黑色彎刀語氣凝重的喝道:“神煌監察使趙天吉趙大人,你這是何意?”
‘咔擦’一聲巨響傳來,籠罩了整個傳送陣廣堊場,隔絕了這個巨大的廣堊場內外通訊和交通的護城大陣突然裂開了一個巨大的門戶。低沉的號角聲響起,整整一萬名身披血色重甲,下面襯著血色勁裝,手持血色斬仙鬼龍刀,胯下騎著獨角饕餮獸的仙人排著整齊的隊伍,踏著血色云彩呼嘯而來。
在這些通體血色的仙人身后,一架同樣由十八條蛟龍拖拽的云輦帶起一道血色寒光,帶著滾滾殺意闖入了傳送廣堊場。云輦上端端正正的坐著一個身穿血色長袍,下頜蓄了一寸短須,上唇留了兩撇燕尾須,方方正正的赤紅面頰透著一股子森嚴、冷厲氣息的中年男子。
神煌戰場有五大主城,每一座主城都有一位行軍大司馬。
但是神煌戰場只有一個監察司,只有一位監察使,他統轄監察司數以千萬計的明哨暗探,負責監督監視神煌戰場上上下下數以百億計的仙兵仙將,有先斬后奏的大權。他就是仙庭派駐在神煌戰場的總監軍,讓神煌戰場所有大員重將都忌憚三分的趙天吉。
趙天吉不能插手排兵布陣,不能插手后勤內政,不能干涉市集商鋪,也不能對神煌戰場的人事調動和其他的各種事務胡亂的指手畫腳。如果趙天吉敢無緣無故的對神煌戰場的正常運轉置喙,那么各方主官主將一封彈劾的奏折送上仙庭九位仙帝的案頭,趙天吉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但是一旦讓趙天吉找到插手的借口和理由,那么趙天吉就是神煌戰場人人聞之色變的活閻王。
羅芳在神煌戰場的后臺靠山,就是趙天吉。沒人知曉的是,羅芳的記名恩師是趙天吉的師侄孫,羅芳勉強算是趙天吉的門下晚輩。只不過羅芳是犯了重罪被送來神煌戰場拼命贖罪的,他又不是趙天吉嫡親的門人弟子,兩者之間的身份差距太大,所以羅芳雖然有這個后臺在,但是平日里無事雙方極少聯系。
“本官來晚了。”趙天吉的大隊人馬猶如一陣清風般飄了過來,迅速擋在了李三笑隊伍的前方。
面無表情的把玩著手上一枚血色玉印,趙天吉冷眼看著李三笑,陰風陣陣的冷喝道:“李三笑,你來這里做什么?無緣無故調動超過一千兵馬,你想要造反不成?”
李三笑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剛剛是他在給殷血歌等人扣大帽子、扣罪名,但是現在一報還一報,趙天吉不動聲色的就是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而且還是‘造反’這種要人命的罪名,在神煌戰場造反,那是絕對株連九族的勾當。
但是李三笑也不慌張,他同樣面無表情的看著趙天吉冷笑道:“趙大人,本官在這里處置不服軍令,私自帶領大隊人馬潛回斬神城的下屬軍官羅芳。”
“下屬軍官犯錯,你無權處置。”趙天吉把玩著玉印,依舊冷冰冰的說道:“將領犯錯,這是我監察司的事情。要打、要罰、要砍、要殺,是碎尸萬段,還是滿門剿滅,這都由我定,和你無關。你出動這么多士卒,圍困斬神城進出的交通要道,開啟城防大陣隔絕內外通訊,我懷疑你造反。”
不容李三笑開口,趙天吉已經將手上那枚海碗口大小的玉印輕輕的一揮:“本官奉仙帝圣諭,巡視神煌戰場,監察文武百官,凡神煌戰場一應大小官員,都有先斬后奏職權。斬神城行軍大司馬李三笑,疑與……”
趙天吉正要宣布李三笑的罪名,下令麾下監察司的仙官仙吏扒下李三笑的官服,將他打入監察司的大牢,已經氣得臉色發黑的李三笑突然冷笑起來,打斷了趙天吉的一番言語。
“趙大人,你不會真的為了這些螻蟻之輩,和本官翻臉吧?”
沉默了一陣,趙天吉舉起了一根手指:“其一,你在城內調動了超過一千兵馬,有罪。”
李三笑的臉色陰沉了下來,趙天吉又伸出了一根手指:“其二,你未經城主府授命,封鎖斬神城對外出入要道,隔絕此處內外通訊,有罪。”
李三笑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趙天吉又伸出了第三根手指:“其三,你明知本官要趕來此處,你居然在監察司給我搗亂,耽擱本官的時間。騷亂監察司正常公務,有罪。”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李三笑沉聲道:“趙大人,你可以聽我解釋么?”
趙天吉譏嘲的笑了起來,他再次伸出了一根手指:“其四,羅芳是我師侄孫的記名弟子,算是本官的門人晚輩。看看你將他傷成什么樣子?若是本官不給自家門人撐腰,以后本官還有臉見人么?”
李三笑張了張嘴,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可以給羅芳扣黑鍋,可以誣陷他各種罪名,可以對他生殺予奪,甚至將他打得魂飛魄散。但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羅芳僅僅是依附在趙天吉身邊的狗腿子,他和趙天吉沒有任何其他的私交。
如果羅芳僅僅是一個和趙天吉沒有任何關系的螻蟻,那么隨便李三笑如何對付羅芳,最多他事后給趙天吉一點點補償,比如說三五塊大羅道石之類的,也就能圓過這個場子。趙天吉也不會因為一個螻蟻,和他李三笑撕破臉。
但是羅芳居然是趙天吉的門人晚輩,這事情的性質可就不同了。
李三笑居然陷害趙天吉的門人晚輩,這無疑是在抽打對方的臉。
僅僅是為了自己的一張老臉,趙天吉不管李三笑什么身份來路,都要給羅芳找回這個場子。哪怕兩人真正撕破臉,動用官面上、私下里的黑的白的各種手段,趙天吉都要和李三笑分出一個高低勝負來。
李三笑面色陰冷的向噤若寒蟬的李代儒望了一眼——這個蠢貨,他怎么就不打聽清楚羅芳和趙天吉的關系?原本以為羅芳是個隨意碾死的軟柿子,沒想到居然是一個帶刺的大榴蓮,碾碎倒是碾碎了,結果給李三笑惹了一身的臭味啊。
沉默半晌,李三笑沉聲道:“趙大人……”
趙天吉伸出手指,輕輕的指了指李三笑:“你不給我面子,就不能怪我落你的面孔。你在斬神城欺壓我門下晚輩,你這是在往我的臉上吐吐沫。須知道,這神煌戰場,可不是你李三笑一人的天下。”
話說得如此的眼中,李三笑頓時咬了咬牙。
他很想說點什么,但是看看羅芳軟在地上血肉模糊的樣子,再看看殷血歌皮膚上被勒出的血印子,李三笑只能是陰沉著臉閉上了嘴,苦苦的思索著對策。
四下里有無數道隱晦的仙識向這邊窺視著。
斬神城內的各方大員,他們都靜靜的等待著兩位大人物之間分出一個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