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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九章 東邊拋餌西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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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中正死了,死于輕狂,死于愚蠢!

  沒有人知道他臨死時在想些什么,是懊悔,是遺憾,還是頑固不化?或許還在編造著推脫責任的說辭。

  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思考,再也沒有機會自欺欺人,索九思手起刀落,血濺三尺,留下一具冷彬彬的尸體。

  王中正的眼睛依舊瞪得大大的,驚恐、不甘、憤怒……

  一瞬間,有太多復雜的神色,只是漸漸的雙眼黯淡無光,徹底沒了神采。

  “拖進樹林喂狼!”索九思吩咐一聲,轉身前去向梁國相復命。

  說實話,按照本來的想法,梁乙埋其實并不想讓王中正就這么死了,甚至還打算放他回去。有這么一個不安分的草包鬧騰,宋軍的戰斗力會打折扣的,對他而言有利無害。

  即便最終還是死路一條,也最好是趙昭忍無可忍,直接動手干掉他。

  王中正可是宋朝皇帝的親信,如此一來,宋帝趙頊與秦王趙昭之間必定會生出嫌隙,更加不和,這對西夏而言是大有好處的。

  然而此刻索九思心里不暢快,好多的西夏將士都對王中正恨之入骨,多次要求斬殺此人泄憤。大敵當前,怎么著也得安慰一下將士們的心情,梁乙埋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同意殺掉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反正宋帝和秦王之間的矛盾非一日兩日,這事指不定趙頊會怎么想,該有的矛盾和沖突依舊不會少,拭目以待吧!

  梁乙埋道:“九思啊,解決了王中正,接下來可要應付種諤了,他可比種詠更不好對付,你可要小心!”

  “是,國相放心!”索九思心情大好,自信滿滿。當即點齊兵馬,準備迎戰種諤所部。

  事情按照梁乙埋的期望在發展,種諤得知哥哥在神堆驛之后,立即前來救援。索九思立即布置,與之激戰。

  種諤連續幾次沖擊,都未能找到解救種詠所部的機會,而且還受到創傷。種諤無可奈何,率軍退守夏州。

  索九思立即發兵進攻,將夏州城圍的水泄不通。種諤所部緊緊只有三萬人,慘重傷亡之后。如今不過才兩萬人。雖然勉力堅守夏州城。但實際上是很吃力的。

  可是身在銀州的折克行不僅不救援。甚至連糧草都不運送,完全袖手旁觀。

  府州折家與青澗城種家徹底決裂。

  梁乙埋得到消息之后,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宋朝東路軍級別最高的兩位將軍失和。相互之間沒了配合。甚至彼此落井下石,理智與感性的沖突,無可救藥。

  梁乙埋哪里肯放過?故而立即對夏州加強了攻勢,并且開始謀劃對銀州的戰事。吃掉了種諤,打垮了折克行,在東線成功反擊,宋軍的三路討伐,也必然將會以失敗告終。

  東線戰況,趙昭雖然并不了解細節。但大概的趨勢還是可以猜到的。

  自從王中正狂妄自大,連續“攻克”石州和夏州之后,趙昭就預料到后面可能會出現的情況。

  鹽州城下是必然是失敗,王中正死不足惜。西夏用鹽州作為誘餌引他上鉤,然后再用他作為誘餌。吸引種家和折克行上鉤。

  趙昭相信,以折克行與種諤的經驗和才智,肯定能夠做出正確的判斷。可有時候,你明知道前面是陷阱,卻依舊還得往里面鉆。

  是否救援王中正不是一個單純的軍事問題,而是涉及到感情、政治和陰謀的復雜問題。折克行與種諤,肯定少不得要做出一些犧牲。

  無論如何,都要讓王中正死在西夏人手中。不能留下任何口實,讓趙頊來問罪折家和種家,更不能讓他來找自己的麻煩。

  趙昭心里也希望他們最起碼擺出一個救援的姿態,對汴京也好有個說辭。不過,他是不愿意拿折家或者種家人的性命來冒險的。不過,趙昭也知道,折克行與種諤很可能已經這么做了,他們會主動為自己分憂的!

  有此臣子,也算是心滿意足!

  也罷!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將計就計,既然大家都在拋誘餌,那就給梁乙埋拋出一個大的,難以抗拒的誘餌!

  誘餌在東邊拋出去了,卻得去西邊收網,還得自己親自去!

  東路軍在夏州與銀州激戰的時候,秦王的儀仗依舊留在韋州城下,但趙昭本人卻已經消失不見蹤影。

  數日之后,兩萬宋軍精銳騎兵通過蕭關,迅速北上。領頭的赫然是秦王趙昭本人,他的目標正是——靈州,唯有此地才能稱之為大魚。

  出了蕭關,宋軍沿著葫蘆河谷快速北上,然后從沙漠瀚海之中通過,繞開了韋州大軍,以及附近城池的探馬,迅速北上。

  路上即便是發現了小股西夏軍隊,便直接剿滅。兩萬騎兵配的全都是上好的河曲馬,奔跑速度絕對是一流的。

  不過數日時間,便沖到了靈州城下,在此過程中,西夏人竟然毫無察覺,或者說根本反應不過來。

  靈州就在黃河東岸邊,又稱西平府,戰略位置十分重要。西夏十二軍司之一的翔慶軍司便駐扎在這里。

  原本梁乙埋準備采用堅壁清野的策略,除了幾座大城池之外,幾乎將所有的兵力集中到了靈州。原本,這里聚集了至少十五萬大軍,準備迎戰鏖戰許久,千里奔襲,已經是強弩之末的宋軍。

  可王中正的突然出現,讓梁乙埋在東線看到了可趁之機,加之西夏國內黨項貴族們的不滿,以及強大的壓力。促使梁乙埋做出了一個決定,調動了十萬大軍前去鹽州,從東線反擊宋軍。

  王中正是個草包,很好料理,可種詠與種諤兄弟就不同了,即便有索九思這樣的猛將出馬,想要輕松獲勝也并非容易事情。

  隨后種諤和折克行之間的不和,更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加快東線反攻的步伐。梁乙埋又從靈州調動了兩萬人增援,如此一來,靈州只不過剩下三萬守軍。

  對于靈州這樣的戰略要地而言,三萬守軍著實有些太少!

  不過,梁乙埋覺得,靈州外圍的幾個屏障全都是重兵把守。宋朝東路軍過不了鹽州,中路軍依舊被羈絆在韋州,至于西路軍的種師道所部目前還在應理(地名)城下,不得前行半步。

  梁乙埋最擔心的就是秦王趙昭,目前得到的消息是。他人在韋州城下督戰。

  顯然。趙昭是將希望全都壓在中路軍身上了。

  殊不知。韋州的兵力充足,駐守將領和士兵也都是西夏精銳。自己給了他們死命令,一定要堅守韋州,所以那邊不會輕易狀況的。

  靈州暫時是安全的!

  正是基于這樣的考慮。梁乙埋才大膽地將兵力調動到東線。只要東線反攻取得勝利,宋軍必然會全新潰退,到時候靈州的風險必然會解除的。

  雖說很冒險,但還是值得一試的,梁乙埋決定賭一把!

  余下兩萬守軍,梁乙埋將城池交給親信野力呼來負責守衛。野力呼雖然是黨項貴族出身,但家道中落,從一個部族少頭領淪為階下囚,是梁乙埋救了他。并且幫助他復仇的。

  野力呼對梁乙埋感激不已,成為忠心耿耿的心腹。此人勇武善戰,頗有謀略,是一員猛將。

  忠心耿耿,有勇有謀。有這樣一個人為自己看著后院,梁乙埋自然一百個放心。

  可是他忘記了一點,野力呼有個最大的缺點——嗜酒!

  此人嗜酒如命,當年若非因為醉酒誤事,也不至于被暗害,部落一敗涂地。經歷了如此大難之后,野力呼有所改觀。

  可是隨著他受到梁乙埋的器重,陳年舊事逐漸淡然,嗜酒的老毛病就又犯了。梁乙埋在的時候,他還有所克制。梁乙埋一走,沒有能管束他,便又時常喝幾杯!即便是身為一城的主將,依舊如此。

  有親信勸慰,野力呼卻不以為然,聲稱是靈州安全,絕對不會有問題,不需要擔心。

  不過,野力呼最起碼的理智還是有的。倒也盡量克制,很少喝醉,只是偶爾略微起的晚點。

  十多日下來,倒也相安無事。雖然飲酒,但野力呼也沒有誤事,將整個城防的相關事情安排的十分妥當,故而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說什么。

  這日,手下有一員羌人老部將伍黑獻上了兩壇酒,奉承道:“將軍,這是末將從一個商人那里買來的兩壇好酒,據說來自于宋朝汴京,格外醇香……”說話間,順開了酒壇子。

  野力呼聞到四溢的酒香,立即興致勃勃,問道:“你買來的?”

  “嘿嘿,不瞞將軍,是末將搶來的,那商人是宋人,所以……”伍黑聲音很低,有些不好意思,言辭和表情之間卻沒有一絲悔意!隨即又諂媚道:“如此好久,自然該孝敬將軍!”

  “說吧,有什么事情,平白無故你們會孝敬本將軍!”野力呼終究有些無法抵擋美酒的誘惑,只是他也知道,無功不受祿,其中必然是有緣故的。

  伍黑這才誠懇道:“將軍,我族的牧場在橫山一帶,結果被黨項悉羅部強占了不少,如今族人已經無處可以放牧牛羊了……末將本想求國相開恩,幫忙調停的……可末將人微言輕,國相又日理萬機……思來想去,將軍位高權重,又深得國相器重,若是說句話,定然能幫我部走出困境……”

  “這樣啊!”野力呼倒也不奇怪,強占牧場的事情常有發生。在西夏國內,黨項族自然要比羌人高出一等。悉羅部又是黨項貴族中比較強大的一個部落,平日里行事也頗為蠻橫,他們強占了羌人的牧場,一點都不奇怪!

  伍黑立即痛心疾首懂啊:“聽聞將軍和悉落部的首領有交情,懇請將軍幫忙,你的面子,他們必然要給,我族必定感恩戴德!”

  “這件事,本將軍出面倒也無不可,只是想要擺平悉羅部,怕是……”野力呼沒有說下去,言下之意卻已經十分明白。

  伍黑立即道:“將軍放心。這兩壇子美景只是與將軍的見面禮,事后我族愿意以百匹良馬,五千頭羊,此種佳釀百壇感謝將軍隆恩!”

  牛馬羊倒無所謂,倒是美酒的吸引力很大。野力呼遲疑片刻,點頭道:“你放心吧,雖然有些棘手,不過在本將軍眼里,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那就多謝將軍了!”伍黑告辭離去了,出門的時候。余光瞧見野力呼伸手去拿酒壇子。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野力呼也是個謹慎之人。手下拿銀器測試了酒水,保證無毒。隨后便倒酒品嘗,一口下肚,從口腔到沿著食道。再到腹中驟然間火辣辣的,當真烈酒。

  雖然火辣辣的,感覺卻很不錯,尤其是酒水的醇香,以及入口后的綿柔,以及似清涼又似熱情的口味,更是不錯。

  頃刻間,野力呼便愛上了這個美酒。還別說,伍黑來找自己辦事。還真是費了公司,果真是好酒啊!

  一碗又一碗下肚,野力呼比往常喝的時間長,好酒是需要慢慢品嘗的。待五碗酒水下肚之后,野力呼放下了酒壇子。

  好酒豈能一日喝完?再者。每日五碗的量不能破,否則真就要醉酒了。雖然嗜酒如命,但昔年的前車之鑒,以及軍中的責任感共同作用下,野力呼還是有自制力的。

  眼見天色漸晚,天空中飄起了雪花,今年的冬天顯然來的比以往更早。按理說,這樣的天氣下,城內外不會有人外出的,城池應該安然無恙。可野力呼還是決定外出巡視,盡職盡責!

  抓起彎刀,站起身來的時候,野力呼猛地發覺,腦袋有些暈暈乎乎的,頭有些痛,整個人似乎有些站不穩。

  怎么了?醉了?

  五碗酒水對野力呼而言并不算多,往日喝十碗也不見得醉酒啊,今日怎么會這樣?驀地,他想起來,今日的酒水更醇香,更烈。

  竟然忘了這一點……

  野力呼越發覺得暈暈乎乎,看來出去巡視是不能了,還是暫時休息片刻吧!在他的經驗里,往日醉酒之后,休息片刻就安然無恙了!

  于是乎,野力呼摸到了榻邊,一頭倒了下去!

  隨即呼嚕聲響起,野力呼沉沉睡去,什么也聽不見!

  雪花在飄,驟然而起的馬蹄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城頭的西夏士兵發現了異常,立即警示。有親兵匆匆來報,可是主將野力呼卻伶仃大醉,兀自在榻上打著呼嚕,人事不醒!

  如此一來,局面難免有些慌亂。只是守衛靈州的都是訓練有素的將士,倒也還算鎮定,立即準備勘察敵情,迎戰御敵。

  只是不等他們準備好滾木礌石,弓箭長矛,靈州城的南門竟然開了!

  沒錯,真的開了!

  開門之人正是伍黑,一個羌人將領,出身橫山的羌人!

  秦王趙昭的那幾條命令在西北傳開了,但凡西夏國內的將領、臣民、部族,只要幫助宋軍作戰,都有封賞。

  橫山羌更是其中的重點拉攏對象,無論是西軍密探,還是明月宗,都暗中下了不少功夫!

  伍黑就是那個時候心動,并且投效秦王的。

  他的部族在橫山的牧場確實被悉落部強占了,他是想要奪回來,但并非是通過梁乙埋或者野力呼,而是大宋秦王趙昭。

  河湟羌人投效大宋之后,待遇不錯,尤其是那個曲扎,一躍成為頭領,在羌人之中已經傳開了。

  羨慕歸羨慕,行動才是最重要的。伍黑是一個善于抓住機會的人,第一個行動之人,很可能就是未來橫山諸羌的首領,這個機會可不能錯過。

  于是乎,兩壇子烈酒送到了野力呼面前,一個理由充分的借口,不會引起懷疑。野力呼嗜酒如命,遇到如此好酒,必然會品嘗的。此酒甚烈,相信他會中招的!

  沒了主將,守軍必然群龍無首!

  伍黑立即行動,打開了城門,放宋軍入城!

  趙昭費這么大的功夫干什么?為的就是順勢將梁乙埋吸引到東線去,然后從蕭關出發,突襲靈州。

  這是此戰的終極目標,至于以什么方式來完成,并不重要,只要有這個結果便是了。

  梁乙埋上當了,他太過自信自己的防御體系,以至于處于核心靈州的防御十分薄弱。

  有伍黑這個內應,主將醉酒不省人事,城門大開,西夏還如何抵御?

  宋軍沖入城中,在伍黑的協助下,很快就控制了靈州南門。西夏人不明所以,有將領帶兵前來抵抗,但更多人則是處在驚恐和不知所措。

  主將野力呼一直不見蹤影,西夏人處在群龍無首的狀態下,難以組織起有序的抵抗,是以一片慌亂。

  同時,更多的則是驚恐。城門驟然間被打開了,顯然是有內應。慌亂之中不知內應是誰,也不知有多少。

  然后看到宋軍騎兵不斷沖入城中,飄雪的黑夜之中,只瞧見魚貫而入的騎兵,人數有多少卻無法判定。

  如此陣勢,人數能少嗎?驚慌的西夏將士已經先入為主,哪里還有心思抵抗,頓時四散奔逃。

  野力呼在睡夢被驚醒,只是依舊暈暈乎乎,頭痛欲裂。只見到四處火光,喊殺聲與呼救聲從四面八放傳來。尚未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刀鋒劃過后頸,一顆人頭已經握在了伍黑手中。

  這是他上位的墊腳石!

  對不住,有事耽誤了,更晚了。實在對不住,見諒啊!明日多更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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