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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立儲(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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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皇后遲疑了一下,很明顯她一點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這是一個讓她感覺到為難的問題。︽頂點小說,但不是因為害怕回答了以后,丁一會以此為把柄,來攻擊她或是什么的,因為單是那疊文件,事實上已足夠把投毒案的矛頭指向她了。

  盡管推行立憲,但在法律上,在習慣性的判罰上,各級的衙門,還是有著很大的隨意性。

  而且整個華夏基本上都是習慣于認同這種隨意性的。便是“喬太守亂點鴛鴦譜”這樣的事,都有人寫詩贊“鴛鴦錯配本前緣,全賴風流太守賢”。所以丁一手上的文件資料,如果真要撕破臉皮,不論是去到大理寺也好,刑部也好,都察院也好,都足夠了。

  也許英宗會保她,因為英宗和她的夫妻感情很好。

  但要知道這是一個連皇帝吃了春藥不敢上朝,都敢寫出來的朝代,別說去到有司,就是丁一把這疊東西,找幾個膽子肥的舉子之類,當筆手寫上一寫,都足夠把錢皇后搞到身敗名裂了。丁一可不是秋風鈍秀才,他可是威振華夏的丁容城!

  “娘娘?”丁一卻不打算繞過這個問題,因為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錢皇后無奈地長嘆了一聲,終于還開口了:“六部、內閣諸公請托到本宮這里,總歸是因著三叔對親人最是仁厚,便是所請不妥,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三叔總歸不會勃然大怒,故之有個進退的余地,不至教本宮為難。”

  她是極小心的。就是說出來,也是繞了個圈子。說的仍是鐵路的事。

  但對于丁一和邊上的丁君玥來說,卻就是很明白的回答了。

  為什么錢皇后要對儲君投毒?因為丁一!

  沒錯。就是因為丁一,所以朱見深才會差點被毒死。

  所謂“最是仁厚”,說的就是丁一護短,如果錢皇后吹枕邊風,讓英宗立了她的兒子為太子,廢了朱見深的話,她不知道,丁一發作起來,會怎么樣!特別到時英宗駕崩。她的兒子登基,如果丁一不爽,或是被朱見深求著,要來為朱見深搶回那張椅子,她真不知道如何應對。

  別說泱泱大明之君,竟懼一郡王?

  燕王如何?建文帝可是名正言順得了位子的啊,還不是被燕王搶了去?要不為什么燕王登基之后,把宗室都當豬養?不就是擔心有人學他么?不然為什么太后要用死來陷丁一,把他封郡王?因為大家都看著燕王的例子啊。封了郡王,丁一就要被圈禁,就算提前謀劃,也得滾出華夏本土。以免對那張椅子有影響。

  丁一也很自覺,交出了兩廣的許多東西,包括十年心血的工業體系。

  如果不是英宗有旨意。丁一就算要回華夏本土,還不能大張旗鼓。得偷偷潛入呢。

  但是,錢皇后感覺到恐怖的是。丁一離開了,他的影響力還在,并且還在日益加深之中。

  事實上,這是她和士大夫階層的共識了。

  也是她放手讓外戚毀了工業部的根本原因。她不是不知道,工業部交到那些人手,會弄砸,而是她就希望弄砸,希望把丁一的影響力消除掉!可惜,兩廣地帶,丁一的影響力已然根深蒂固,叫參與工業化賺了大錢嘗了甜頭的鄉紳,去反對丁一?得了吧,晉商到了明末,為了利益,把大明賣給建虜都干得出,別說丁一在大明的形象,還正義到不行,壓根沒有道德上的心理負擔!

  至于那些土改分了田地的泥腿子?張玉露了個面,按廠衛的匯報,實務都其實是張玉的丫環、丁如玉的女兵去談的,那些泥腿子壓根沒提什么條件,就計聽言從了,為什么?因為丁一啊,他們相信丁一。

  軍權方面,派誰下去任大明第一師和第四師的軍將?

  不是能派誰去,而是誰敢去!文貴武賤,石璞這兵部尚書銜掛在身上的,都能死得不明不白了,只不過卡了一下彈藥糧餉,就死了!哪個軍將敢去大明第一師和第四師任職?嫌命長么?兩廣總督的位子,更也如此的。

  “云遠、關外,更賴三叔虎威,本宮常言道,若非三叔,天下紛亂!”錢皇后反正說開了,也不怕再往深層說多一句,這可不是拍馬屁,這是進一步說明,為什么她要主持這投毒案。

  因為不單是兩廣,云遠和關外,對于丁一的個人崇拜,也是愈來愈加強烈了。

  無他,云遠那邊,也是土改搞得很徹底的,布政使司、提刑按察司等衙門,朝廷又無大員愿去任職,那里都是丁一的門生弟子在主持,那邊是繼廣西之后,另一個丁一的老巢了,比廣東還更甚;至于關外,牧民的文盲率太高了,加上第三師的手段,都音部落的屠刀,真的什么圣旨或是公文,絕對不如一句:“這是阿傍羅剎的話!”

  “柳氏近年帶攜宮中,多有進項,浙江、云南、貴州、福建等處,往往有不決之事,以三叔名號行之,也皆無阻。”錢皇后一旦說開,也就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感覺了,端起茶喝了,笑道,“故之,這鋪設鐵路之事,還得三叔定下方略,諸公才好擬定細則章程。”

  后面這句是廢話,主要是不單兩廣、云遠、關外,連云、貴、浙、閩,都能以丁一之名,而皆無阻啊!大明十三布政使司,加上丁一新拓的云遠布政使司、關外安西大都督府,十四布政使司一大都督府,十五個省級機構,其中居然有八處,盡在丁一羽翼之下!

  丁一聽著也是苦笑著搖頭。

  他算是明白了。

  錢皇后是趁著英宗還在,所以就決心要試上一試,就算被丁一識破,也就是她說的“所請不妥”,那么丁一“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不論如何,總歸“有個進退的余地”。

  “君玥看把這案子結了吧。”丁一起身,把那份文件扔給了丁君玥,又從中抽出兩張表格,那是宮中天地會沖鋒隊成員的證詞,證實了下毒者曾經去過皇后宮里,并且曾與皇后單獨奏對。

  丁一把這兩頁表格在錢皇后眼前亮了一亮,隨手扔進了火盆里。

  “沒有什么必要的話,就不要去提原始證鑒資料庫的問題。”丁一對著丁君玥說道。

  “你聯系一下見深,東宮的侍候的人手,最好通過一次政審,不然的話,這樣問題很大。”

  “娘娘看是不是跟皇帝提一提,太子能否開府,先歷練一下治世的能力,畢竟現在是二元君主立憲制,如果必要的時候,身為人君,還是得有點能力的;真要把君主當成是國家的精神象征,那就得議會立憲了。娘娘秀外慧中,這道理應該一點就明吧?”

  錢皇后看著那兩張表格化為灰燼,終于松了一口氣,她緊張的不是這兩份證詞,而是丁一的態度,至少現在看來,他是準備這件事到此為止了,所以她也很識趣:“三叔所言甚是,本宮深以為然!太子今已長成,當是開府視事,以歷練其能。”

  開府,就是東官有自己的一套班子和人馬,有自己的官吏。

  這在大明來說,是很扯蛋的一個事。

  因為在朱元璋的時代,為了避免前代經常出現的東宮官僚自成體系,與朝廷大臣鬧意見,甚至宮廷對立的弊端,明太祖朱元璋就命李善長、徐達等朝廷重臣兼任東宮官僚。而到了后來就成了慣例,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這三師,還有太子少師、太子少傅、太子少保這三孤,都成了虛銜和加銜了。

  燕王得位之后,除了姚廣孝有真正輔佐過太子朱高熾,其他的三師、三孤,都是虛銜,太子賓客都存在他官兼任之類的問題。詹事府成為翰林官遷轉之階,太子出閣的講讀之事都由其他官員充任,名實已不相符了。

  也說是說,東宮除了使喚的宮人、太監之外,個別親厚近侍,根本就沒有自己正式的屬官!開府?扯吧!

  但錢皇后會這么回答,是因為她真的不想招惹丁一。

  其他人不知道,錢皇后是很清楚,英宗的身體,已經很差勁了。

  如果英宗一旦倒下,惹到丁一翻臉的話,她完全無力去抵抗丁一的狂風驟雨的攻勢。

  別看士大夫階層現時仍視丁一為敵,一旦丁某人松口,說一句除了兩云、兩廣、貴州、浙江、福建、關外八處,其他七個布政使司,暫不適宜推行官紳一體納糧的話,錢皇后幾乎可以看到,那些士大夫階層,給丁某人舔菊都干得出來!

  而且英宗一旦倒下,就算士大夫階層不賣帳,丁一登高一呼,百戰虎賁聚于旗下,華夏之地,誰敢擋其兵鋒?真的不論是軟的、硬的,錢皇后的腦子里是轉過千百回了,覺得這時去惹丁一,絕對是沒有丁點好處的,才會接下這話茬。

  “見深若是無行,于先生當年所言‘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我也是很認同的。”

  丁一這句話,總算讓心情冷到了極點的錢皇后,又生起了一縷暖意。

  “除皇帝及太子之外,于皇城之中,我所敬重的,便是娘娘。”

  “三叔謬贊,本宮實不敢當!如此,鐵路之事,本宮便教部閣諸公不必擔心,只要能拿出合適的章程,三叔終歸不會虧待了彼等的。太子開府一事,本宮盡力與皇帝分說,但皇帝與部閣大臣,是否……”

  “言必行,諾必誠。”丁一微笑著,截斷了皇后的話,他一點退路也不準備給她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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