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下的湖沿村,紅方先頭部隊的臨時指揮部駐地,空氣中彌散著陣陣緊張氣息。
現在的馮圣法焦急萬分,盡管他心中很不情愿,但是從演習指揮部悄悄傳來的電報中反饋的藍方兵力調動來看,一張很大的網已經無聲無息撒開,而目標正是自己統率的委員長衛隊和中央軍事丨委員會直屬特務團及警衛團。
此時的馮圣法,再也顧不得什么御林軍的尊嚴了,迅速召集警衛團長柳元麟、特務團長石祖德等將校開會,商討對策。
輪流看完電文后,委員長衛隊及中央軍事丨委員會直屬警衛團和特務團的將校們一陣嘩然,都覺得不大可能,自己所部連續行軍作戰三十多個小時已經無法堅持,藍方卻要在相同的時間內,不斷地進行穿插,這不僅需要對地形完全掌握,而且時機把握也要恰到好處,怎么看都是一個難以達成的任務。
更有人直言,說這說不定是吳銘的疑兵之計,主要目的是迫使自己主動撤離,以便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如果真的這么灰溜溜地撤軍,恐怕會淪為別人的笑柄。
見大家意見始終得不到統一,馮圣法恨恨地一咬牙,大聲吼道:“這是藍方上報給演習指揮部的行動預案,難道還會有假嗎?撤退吧”
馮圣法乾綱獨斷,相當于把所有責任一個人背了,與會將校全都識趣地閉上嘴巴,短短的一刻鐘后,兩個團及委員長衛隊剩下的二千九百多名官兵就啟程了。
馮圣法最后一個撤離湖沿村,他瞥了一眼遠處的蓮花山,心中的羞憤與懊惱已經完全消失。
總的來說,馮圣法是一個正統的軍人,對手愈強,他的斗志也就越高,猶如古代執著追求武道的劍客,吳銘部展現出來的強悍戰斗力,讓此時的馮圣法有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若是能打敗這樣的對手,足以告慰自己的軍旅生涯。
馮圣法打定主意,撤到風洞尖一線后,一定要好好總結,決不能重蹈覆轍,一定要在下次出擊時,把現在蒙受的恥辱還加給對手。
夜幕降臨,馮圣法部漸漸消失在起伏不平的丘陵間,一旅一團尖刀連一排二排官兵遠遠地墜在馮圣法部的后面,帶隊的旅參謀長張瑛招了招手,尖刀連連長方勝德跑步過來,對著張瑛敬了個禮。
張瑛擺擺手,示意方勝德輕松點兒,笑著說:“你們表現得很好,但是能不能將逃走的馮圣法部給包餃子,就要看接下來你們能不能拖延他們的腳步了。怎么樣,休息了七個小時,精神恢復了嗎?”
“恢復了,保證完成任務”
方勝德一個立正,面容嚴肅。
指了一下身邊表情有些拘束的男子,張瑛接著說道:“你也知道,就是這位老鄉帶著你連三排發現了后山的小路,及時彌補了蓮花山防線的漏洞,要不然,二團恐怕要吃大虧。他是這一帶的獵戶,對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他知道有一條捷徑可以趕到馮圣法部的前面,堵住他們的退路”
張瑛說到這里,轉過身再次掏出五塊大洋塞給神色靦腆的男子,笑著說道:“老鄉,請你再幫我們一回。”
“不用了,真不用了……你已經給了我那么多……我……我不想……”
中年男子慌忙推辭,但是始終推脫不過張瑛的好意,只得勉強地拿起大洋,小心翼翼放到貼身的荷包里。收好錢后,他感激地朝著張瑛點了點頭,隨后回過頭來,大吼一聲:“跟我來”
說完,這個男人就像獵豹一樣,身手矯健地鉆入前面的密林,其速度、力量都是一等一等的優秀,讓尖刀連連長方勝德都感到驚訝。
方勝德一揮手,很快兩個排近百名官兵不甘示弱地一齊沖入前面的密林,只聽得“沙沙”的腳步聲快速遠去。
對于負責阻敵的一旅一團尖刀連兩個排將士來說,時間很緊,任務很急,在師長吳銘那里立下軍令狀的呂魁元就更急了。
這位新二師直屬警衛營營長,帶著兩個特務連加一個警衛連,用紗布蒙住手電筒照明,一路強行軍,官兵們都知道此行責任重大,全都在非常注意行軍的同時努力保存自己的體力,對于說話哼歌這些浪費體力的小動作全都竭力避免。
警衛二連連長雷巖卻是例外,他在行進的隊列中不斷竄上躥下,不停地鼓舞官兵們的士氣。
要知道,警衛連的訓強度一直比不上兩個特務連,這回跟隨特務連一起行動,那是雷巖拼死向呂魁元爭取來的,這會兒警衛二連的官兵全都使出了吃奶的氣力,一個個臉紅脖子粗,拼命跟上前面特務連官兵的步伐。
藍方位于蓮湖村的指揮部內,將任務下發完畢后,吳銘宣布散會,讓各個部隊的主官自己回去安排。
隨后,吳銘命令將指揮部前移至紅方剛剛遺棄的湖沿村。
參謀長張東寧有些擔憂地問道:“師座,師指揮部距離預設戰場那么近,會不會有危險o”
“不怕”
吳銘不以為然地擺擺手,道:“敵人行蹤處于我方嚴密監視下,根本就不怕他們殺一個回馬槍,到了這個地步,能夠想到派出一支奇兵折返回來搞偵查破壞的指揮官,可以說微乎其微。”
“再者,將士們在前面拼命,我們這些指揮員遠遠地躲在后面,讓別人怎么看?最后,日寇入侵在即,戰場形勢復雜多變,若是指揮員不能很好地了解當前戰場的態勢,勢必是要吃大虧的”
“那好吧”
張東寧釋然了,可轉眼又想到一個問題,連忙道:“師座,剛才一旅和二旅爭主攻,你為什么要讓二旅搶得主攻的位置?一旅連戰連捷,現在正士氣高昂,可鼓而不可泄啊”
吳銘微微一笑,解釋道:“一旅經過連續的行軍和戰斗,現在已經相當疲憊了,相反,二旅在上午九時抵達戰場邊緣,到現在已經休息了八個小時,早已經養足了精神,此時出擊必然可以發揮出全部的實力;其次,二旅的戰斗力比起一旅還是略有不及,這個時候,正好可以鍛煉一下,畢竟二旅將來要擔當大任的。”
張東寧釋然點了點頭。
雖然一旅、二旅甚至補充旅都是吳銘一手創建,但就綜合實力而言,羅鈺銘的一旅還是獨占鰲頭。在這種情況下,二旅若不好好磨礪一番,只怕與一旅的差距會拉得越來越大。
指揮部外面,一旅旅長羅鈺銘有點兒失神,他怎么也沒想到,這一次他的兩個團已經運動到蓮花山高地一線,其中一團還休整了五六個小時,卻被后發后至的楊嗣先二旅給搶到了主攻位置。
羅鈺銘心中泛起淡淡的失落,可是吳銘的命令已經下達,他知道說再多也是無濟于事,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
“啪——”
背后有人猛地一拍肩頭,羅鈺銘沒好氣地轉頭一看,正是楊嗣先那張得意洋洋的黝黑臉龐。
羅鈺銘一撇嘴,沒好氣地說道:“于什么?楊黑皮,你小子不急著趕回去,好好部署一下,當心完不成攻堅任務,回頭師長一準扒了你的皮”
楊嗣先不由莞爾,毫不在意地一擺手,道:“師長才不像你呢,小心眼兒一個”
“嘿,你說誰小心眼兒啊?”羅鈺銘不忿了。
楊嗣先斜著頭,看了羅鈺銘一眼,酸溜溜地說:“你們一旅什么時候都打主攻,現在被我們二旅奪了一次主攻位置,你就憤憤不平了?”
“誰心理不平衡了?楊黑皮,你小子可得把話說清楚了”羅鈺銘臉紅脖子粗地爭辯。
“喲呵,你們在師指揮部旁邊吵什么?若是讓師長看見了,指不定讓你們去蹲禁閉,看你們還有什么臉面對你們那些屬下”
一個上校軍官插到兩人之間,打斷了兩人間的爭辯。
楊嗣先一聽心虛地四處看看,嘴里解釋:“誰吵架了?我和羅歪嘴兩個人正在探討進攻方略……尹滌中,你小子可不要亂說”
來人正是新二師補充旅長尹滌中,此次演習雖然補充旅只出動了一個團官兵,但是為了體驗戰場氣氛,演習開始之前尹滌中依然從浙東北構筑國防工事的現場趕到了玉山。
羅鈺銘緊繃著臉,一臉的無奈:“沒錯,我和楊旅長正在討論戰局呢……大戰將起,各部都爭分奪秒,誰還有心思吵架啊?”
尹滌中嘿嘿一笑:“沒吵就好”
這次尹滌中純屬是來打醬油的,麾下唯一參戰的一個團目前正在直插紅方前鋒部隊和主力的結合部,只要能夠堅守住,就算是貢獻了應有的力量。
“好了,不跟你們說了,我先走了”羅鈺銘哼了一聲,健步如飛地走了 看著羅鈺銘的背影,楊嗣先像是打贏了一場戰斗。
自吳銘統率的浙軍第五團擴編以來,楊嗣先率領的部隊總是被羅鈺銘部壓著一頭,這一次,總算是揚眉吐氣了——師長吳銘肯定是看到二旅的實力,這才點名讓二旅擔當主攻重任。
一直以來在楊嗣先的心里,自己的部隊都不比羅鈺銘差,只不過每一次羅鈺銘都撈到好任務,這才讓別人形成了更強的想法,這一次一定要好好表現出來,讓大家都明白,二旅也是響當當的勁旅。
楊嗣先急匆匆地跟尹滌中告辭,大戰將起,他要回去要好好地謀劃一番,爭取打個于凈利落的殲滅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