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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有情|人,無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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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歧心中苦笑一下,緩緩松開了鉗制她的雙手。

  巷子里很昏暗,林昭言適應這樣微弱的光亮并沒有花費多少功夫,她只是眨了眨眼睛,眼前那人的眉眼就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還是一如既往的清俊秀雅,發絲如墨,臉龐如玉,雙頰還帶著動情之后的紅潮,原本清冷深邃的眸中也蒙上了一層說不出的迷離魅惑,讓他看起來格外惑人。

  林昭言想,從他們初遇摔落山谷那一刻,她就被他這樣的外表騙了吧?

  看起來那么溫文無害的一個人,其實骨子里是令人恐懼的狠意。

  她一早就知道了,可還是不由自主。

  “蕭歧。”她抬首,對他微微一笑。

  她決定給他也是給自己一個清楚明白,“我喜歡你,很喜歡,從一開始就喜歡,比你喜歡的早,或許也比你喜歡的深,并且從未放棄過對你的喜歡,甚至時至今日,我還是喜歡你,不由自主。所以,你不必再用這種方法試探我。”

  蕭歧先是一怔,隨后眼眸發亮,就好似夜空中最璀璨的繁星。

  然而他的欣喜尚未來得及用行動表達,她接下來的話就如同一盆寒涼的冰水,瞬間澆滅了他的熱切。

  “可是再喜歡,我們也不能在一起。所以,我決定不喜歡你了,我決定忘了你,雖然要忘記一個人很難,但我會努力,很努力,一個月不行那就兩個月,一年不行那就兩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我都不在乎。沒有什么比意志更強大,只要我想,我總有一天可以忘了你。我既然能夠正視自己的心,就能找準一條正確的路,按照那個軌跡,平穩地往前走。所以,倘若你還有一點顧念我們從前的情分,那就放我自己走吧,不要擾亂我,不要企圖把我拽到別的道路上。我不想,一點都不想。”

  她的聲音很輕緩,眸光卻很堅決,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刃,閃著寒光,披荊斬棘,毫不猶豫。

  那荊棘,就是她的心、她的情。

  揮刀斬情絲,絕不拖泥帶水。

  巷弄很狹窄。哪怕他們現在已經分開了些許,可還是能感覺彼此之間的呼吸環繞。

  蕭歧垂下眸子,望著她臉上類似于決絕的神情,努力想要從她的呼吸和心跳中分辨出她是在氣急敗壞。

  她是在口不擇言。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她的呼吸很平靜,心跳很平穩。

  她并不是在說氣話。

  她是真心的。

  他一直以為自己狠。對別人狠,對自己狠,哪怕凌厲的鞭子抽打在他的身上。哪怕蜀地的狼群一口咬下他的血肉,他也絕不哼一聲,絕不讓自己示軟分毫。

  可原來人外有人,她要比他更狠。

  至少他是對自己的身體狠,她卻是對自己的心狠。

  一番情話,說得情真意切,可轉瞬,卻又能立刻說出剮人心肝的話。

  她說她是喜歡他,卻一定會忘了他。

  他的試探,就顯得尤為可笑。

  “你是真心的?”他勾了勾唇角,溢出淺淺的笑。

  林昭言想說“我當然是真心的”,可轉瞬一想,他不是一個喜歡不依不饒的人,她話都說得如此明白,問這一句,顯然是多此一舉,難不成她還會突然改口?

  她很快又明白過來,他是在指二皇子的事兒。

  其實她和二皇子的婚事并不在她的計劃之中,二皇子突如其來的闖入還很是令她苦惱了一番,之后不過是順水推舟,將計就計罷了。

  憑二皇子狡猾刁鉆的性子,蕭歧本事再大,應該也查不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因為就連跟他接觸過這么多次的她,也猜不透此人的真正目的。

  要說利用她對付周霆琛,嗤,他自己一人絕對有那個本事。

  要說是為了緩和與三皇子和建安侯府之間的關系,她想除了娶她之外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

  至于說是刺激墨霜,那就更是無稽之言,能干出這種無聊之事的人想必也不會被三皇子和靜妃忌憚了。

  還是說他是在醞釀別的什么大陰謀,譬如韜光養晦,譬如儲位之爭?可精明如他,會看不出娶林若言要比娶她更有利?況且他說是假定親,那就更不可能。

  更何況,他們之間的婚事定下來這么久,她除了看他整天嘻嘻哈哈,偶爾閑來無事調戲一下她,真沒看到他有去做什么事。

  自然他的目的是不純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可越跟他相處,她就越是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二皇子蕭煥,實在是一個很矛盾很奇怪的人。

  不過,她并無所謂,她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計劃走,二皇子會如何,與她無關。

  “自然是真心的,我何必拿自己的婚姻大事開玩笑。”林昭言收斂心神,對著蕭歧淡淡一笑。

  蕭歧努力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什么破綻,然而沒有,什么都沒有。

  “很好。”于是他也粲然一笑,只是笑容中的冷厲卻叫人從骨子里發寒,“我也可以告訴你,我不可能會讓你嫁給二皇子,無關情愛,只是不能。”

  林昭言自然知道,那句預言,注定了她不能跟任何人在一起。

  蕭歧倘若不愛她,一定會毫無猶豫地強娶了她,反正只要能身登九五,她死不死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可他愛她,所以舍不得,卻也不會允許她嫁給任何人。

  林昭言知道蕭歧并不知曉她已經知道了那句預言的事,徐修謹不會告訴他,她更加不會跟他多言。

  有些事情,說破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是嗎?”她始終保持著微笑,風度良好,像是墨霜慣常的表現。

  她也終于明白墨霜為什么總是微笑,其實不是故作高深莫測,而是這樣,就不會讓人看見流血的心。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她輕輕地開口。

  她完全不擔心蕭歧能破壞成功,二皇子并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他可能并不會主動侵犯你,可你若一旦招惹了他,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蕭歧豈會不知道林昭言心中所想,眸中的暗流早已經波濤洶涌,可越是憤怒到極致,面上的笑容就越是燦爛。

  某種程度上,他與墨霜其實是同類人。

  兩個人就這樣含笑對視,可心底的冰冷卻在他們之間筑上了一面無形的屏障。

  “那林四姑娘主動找蕭某所謂何事?”他很快斂下怒意,沖她露出一抹顛倒眾生的笑容。

  林昭言有瞬間的晃神,不過很快恢復鎮定,淡淡道:“我的確找你有事,但不是現在,不是在這個地方,更不是以這種方式。”

  “那林四姑娘要如何?”

  “明日辰時,我們約在永來客棧天字一號房,到時我自會與蕭公子細說。”

  蕭歧挑眉輕笑,“看來林四姑娘早就安排好了。”

  “我只是有樣學樣。”她是在指蕭歧萬事都要謀劃。

  蕭歧又笑,“沒想到我倒是多了個學生。”

  林昭言沒說話。

  蕭歧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隨即頷首,“好!既如此,那就明日辰時再見。”

  林昭言聳了聳肩,“現在,蕭公子可以讓開了嗎?”

  空間太狹窄,兩個人離得格外近,特別是他一說話的時候就有熱氣噴灑到她臉上,她其實格外別扭。

  蕭歧聞言,才發現自己依舊包圍著她。

  她的氣息在方寸之間纏繞,青絲墨發在月色下盈盈生輝,她此刻并沒有望向他,而是微微垂著眸,長而密的睫毛如羽扇般輕輕顫動,一下一下,撩撥著他的心臟。

  她的嘴唇依舊嫣紅水潤,好像在邀人一親芳澤。

  他想起了方才那個吻,唇齒糾纏,纏綿親昵,那么近,那么近,毫無間隙。

  那是意亂情迷下身體的本能反應。

  當回到現實,就有太多太多的隔閡,無論再怎么努力,都無法靠近。

  他苦笑了一聲,最終側開身子,讓出了一條道路。

  林昭言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了幾步,逃離了被他包圍的方寸之間。

  當他的氣息撤離,她就仿佛快窒息而死的人終于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生機隨著理智一寸寸回籠。

  她其實還是害怕的,男女有別,他若是再要對她做那種事,她就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幸好,幸好他沒有。

  林昭言長長呼出了一口氣,然后理了下情緒,轉過身對他道:“蕭公子,今日之事權當做還你在延陵的人情,從此兩不相欠。”

  她將那個吻當做了交易,是為了告訴他,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她說完這些話也不理會他的反應,轉身就往前走。

  蕭歧想要叫住她,可望著她義無反顧的背影,話語便凝固在了唇畔。

  紫禁城內的煙火依舊盛綻,可再怎么美麗,也不過是過眼云煙,轉瞬即逝。

  有些東西,怎么也留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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