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世寧是意大利人,生于米蘭,清康熙帝五十四年作為天主教耶穌會的修道士來中國傳教,隨即入宮進入如意館,成為宮廷畫家,曾參加圓明園西洋樓的設計工作,歷任康、雍、乾三朝,在中國從事繪畫達50多年。
郎世寧在宮廷內作畫,獲得了許多榮耀,不但超過了其他歐洲傳教士畫家,而且令眾多宮廷供奉的中國畫家也無法望其項背。
在繪畫創作中,郎世寧融中西技法于一體,形成精細逼真的效果,創造出了新的畫風,呈現出不同于歷代宮廷繪畫的新穎畫貌和獨特風格。他最大的貢獻,就是將歐洲明暗畫法的魅力展示在了皇帝和眾多的宮廷畫家面前,并且獲得了認同。
中國畫對物的視點不止一個而是幾個,視線的角度不是固定的,所以畫家在同一幅畫中能對山水或庭園表現不同的視點與角度。郎世寧的作畫題材由皇帝指定,人像必須畫平板板的正面,不能畫陰影,人們以為像上的陰影“好似臉上的斑點瑕疵”。郎世寧就借鑒中國人像寫真,讓人臉盡量接受正面光,避免側面光,同時在人物的鼻翼兩側、鼻子、脖子下,稍稍加重,這樣五官就更清晰、立體。這幅仕女圖中的侍女正是如此表現。
吳迪看了一會兒,又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才合上卷軸,打開了另外一幅。
這幅卷軸較小,而且內容也不是畫,而是一幅書法楷書。作品無名,是一段評論澄心堂紙張的尺牘,署有癸卯年款,落款為“襄,書”,鈐有鑒藏印記,有“神奇”、“墨妙”、“安氏儀周書畫之章”、
“薛氏家藏”等。
此作秀妍恬淡,頗具晉唐人的韻致。全文以行楷寫成,字體端正略扁,渾厚端莊,淳淡婉美,自成一體,字距行間寬緊合適,一筆一劃都甚富體態,工致而雍容。構字收放合度,得心應手,極盡自然,行文如行云流水,盡現妍麗遒勁之態。正是北宋蔡襄晚年崇尚端重書風的代表之作!
蔡襄是著名權臣蔡京的從祖,即蔡京爺爺的兄弟,被人尊稱為宋朝書法四大家之一。與蘇軾、黃庭堅和米芾齊名。當然,也有人認為“蘇、黃、米、蔡”四大家中,蔡字應該指的是蔡京,只是因為書畫界大多不齒他的為人,所以才將蔡襄加入了四大家之中。
吳迪用手指虛空臨摹蔡襄的筆跡,半晌方止,他搖搖頭,又將作品看了一遍,才打開了第五個卷軸。
鄭、溫兩人看到他又是搖頭,又是點頭卻一言不發,也不知道這小子在搞什么鬼,只好耐著性子等他往下看。鄭竹雅卻不知何時湊到了吳迪身邊,跟著一塊鑒賞畫作,從她那微蹙的眉峰來看,顯然也是在極力思考。
這一幅應該就是趙孟頫的竹圖,全稱應該叫枯木竹石圖。
趙孟頫是宋太祖趙匡胤的第11世孫,秦王趙德芳的嫡派子孫,他博學多才,能詩善文,懂經濟,工書法,精繪藝,擅金石,通律呂,解鑒賞。特別是書法和繪畫成就最高,開創元代新畫風,被稱為“元人冠冕”。據記載,自五歲起,趙孟頫就開始學書,幾無間日,直至臨死前猶觀書作字,可謂對書法的酷愛達到情有獨鐘的地步。他善篆、隸、真、行、草書,尤以楷、行書著稱于世,其書風遒媚、秀逸,結體嚴整、筆法圓熟、世稱“趙體”。與顏真卿、柳公權、歐陽詢并稱為楷書“四大家”。
趙孟頫傳世書跡較多,代表作有千字文、洛神賦、歸去來兮辭、蘭亭十三跋等。著有尚書注、松雪齋文集12卷等著作。相對來說,畫作傳世較少,只有自畫像、怪石晴竹圖、竹石、枯木竹石圖等寥寥數幅。
眼前這幅作品是絹本,墨筆,縱有100厘米,橫有50厘米左右。畫面有兩株枯木,一塊山石,和數叢青竹構成。其中,青竹從石下兩個方向長出,形態自然,生機勃勃。作者只用寥寥數筆,青竹那頑強向上,奮力求生的精神就躍然紙上,和石后的枯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畫軸左方署款“松雪翁”三字。左上角鈐“趙子昂氏”、“松雪齋”印二方。
趙孟頫畫枯木竹石,在繼承文同、蘇軾的基礎上,將書法的用筆融于繪畫之中,他主張“書畫同源”,即以書入畫,其馳名古今畫壇的名詩句“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還于八法通。”對后世畫壇影響巨大,此圖即體現了這一理論,用書法的“飛白”寫出石及枯樹干,章法簡潔,筆法蒼健灑脫,透出力度。竹以流暢的筆調,以“個”字或“介”字,一筆一筆撇捺,既有力又含蓄,富筆墨情趣,體現了文人畫家的風雅韻致。
吳迪這幅畫看的時間最長,從他始終緊蹙的眉頭來看,顯然是遇到了不小的難題。反觀一旁的鄭竹雅,卻顯得比較輕松,這畫都是她家的,從小不知看過多少遍了,剛才蹙眉,是因為一直對那幅作品有疑問,這一刻輕松,想必是早有定論,而且信心滿滿的緣故。
看完這一幅,吳迪喝了口茶水,順便看了一下時間,竟然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老鄭眼巴巴的等他將茶杯放下,問道:
“小五,如何?”
“這……還是等我全部看完再一起說吧。”
接下來吳迪明顯加快了節奏,剩下的五幅卷軸里還有兩幅竹圖,其中一幅竟是八大山人朱耷的瘦竹圖!這幅畫吳迪看了足足有半個小時,僅次于趙孟頫那幅。另外一幅是近代任伯年的作品,在吳迪看來,即便是真,也是他早期的練習之作,收藏價值和其他九幅作品不可同日而語。
十幅卷軸看完,已經到了晚飯時間。卷好最后一幅作品,吳迪并沒有說話,反而坐在沙發上閉目沉思片刻之后,在鄭、溫三人期盼而奇怪的眼神中將所有十幅卷軸依次打開又瀏覽了一遍,方才說道:
“可以了。”
溫亞儒笑道:
“你小子,待會兒要是說不出個名堂,我可不依你!看看,大家陪著你枯坐了四個小時,你是不是應該有所交代啊?”
老鄭不滿的看了他一眼,笑道:
“小五,別聽老溫胡說,這鑒賞藏品,當然要慎之又慎。我們這是欣賞,如果真幫別人鑒定,一幅畫看幾天都是正常!呵呵,小五,看完了,說說吧?
“呵呵,不好說,也不敢說。”
鄭竹雅笑道:
“我開始學畫,就看過這十幅卷軸,當時認為幅幅皆真,驚為天人之作。后來慢慢長大,有了點眼力,卻還是無能分辨真偽。等到跟著老師學了幾個月,這次回來,卻看著是五假五真。我就滿腹疑惑的問老爸,老爸的回答還和以前一樣,讓我自己看,說是什么時候能完全看懂了,也就出師了。可剛才跟著吳迪哥哥一起看,又覺得是六假四真,不知道他的判斷是什么,我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
溫亞儒笑道:
“這十幅卷軸在潘家園很有一些名氣,不少老朋友直到今天還在為幾幅畫的真假吵嚷不休,我看老鄭是早有成竹在胸,不過一直秘而不宣罷了。不知道這次小五能不能讓答案揭曉。”
吳迪苦笑道:
“你們也太高看我了,不過既然是學習,我就將我的一些看法說出來,但是,可能有些傷人,希望鄭叔莫怪才好。”
“沒關系,你盡管說。這些畫被人指指點點了十幾年,說什么的都有,我也想聽聽常老高足的意見。”
溫亞儒笑道:
“老鄭跟我幾十年的交情了,你不必顧忌,有什么就說什么,反正他受的打擊已經夠多了,也不在乎再多你一個。”
“哎,你這人怎么說話呢?你是來看畫還是來搗亂的?”
老鄭沖著溫亞儒立眼睛。
“好,好,我不說,讓小五說,這總成了吧?”
“好,那我就直說了,一己之見,鄭叔莫怪。”
“是我讓你說的,何怪之有?年紀輕輕的,別學那些老頭子,一個個愛惜名聲,瞻前顧后的,說錯了也不打緊,盡管說!”
鄭竹雅忽然插言道:
“不如我先說說我的看法,也算是拋磚引玉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