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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節惡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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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門,宋盼兒就給了蘇夫人不好惹的印象。

  接下來,蘇夫人神態越發恭謙。

  將蘇夫人母女迎到了正院東次間坐下,丫鬟們上了茶,目光也在蘇小姐身上打轉。

  在內院帶著帷帽原本就奇怪。

  進了屋子,她仍沒有脫下來的意思,更加讓人好奇。

  蘇夫人卻有點緊張,似乎很怕丫鬟看蘇小姐。

  宋盼兒看在眼里,忙將丫鬟們都遣了出來,只留下宋媽媽服侍。

  蘇夫人這才微微神安。

  她不敢說來的目的,只和宋盼兒拉家常:“……以后就是姻親,我還不曾拜會過您和七小姐,著實失禮。”

  顧家的二房和蘇家的長房結親,應說顧家三房和蘇家二房也是親家,總覺得牽強。

  宋盼兒也順水推舟和她閑話:“夫人這話客氣了。既是親戚,常來常往乃是親熱之意。論理,我們也該去拜訪的……”

  蘇夫人見她說話也算得體客氣,心里的忐忑不安,總算消除了大半。

  宋盼兒也不看蘇小姐,只和蘇夫人說話。

  說完了開場的客套之后,場面就有點沉默。

  蘇夫人不知道找什么話題和宋盼兒說。

  “……前日進宮瞧娘娘,聽娘娘說,二公主的病,也多虧了七小姐。”蘇夫人將話題慢慢往顧瑾之身上引,“老身也給七小姐道謝了。”

  顧瑾之就笑著道:“是彭提點治好的,我并沒有出力,夫人不必謝我……”

  “那是老身糊涂。聽差了。”蘇夫人從善而流,忙改了口,“可七小姐的醫術,京里有口皆碑。老身在內宅都聽聞了……三夫人果然教女有方。”

  “我哪有本事啊?”宋盼兒笑道,“是老爺子教的。”

  話題又說到了女兒身上。

  蘇夫人就在等著宋盼兒接口問坐在一旁的蘇如清。

  宋盼兒則故意裝傻。

  她沒問,說完之后,含笑抿了口茶。

  蘇如清默坐著。見她們總在說題外話,就伸手端了茶來喝,然后故意不慎,灑在了帷帽的薄紗上。

  她輕呼,站起身來。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抱歉,我笨手笨腳的……”蘇如清開口道。

  她的聲音有點嗡嗡的,似口中含了什么,口齒不清。

  “燙著了嗎?”宋盼兒忙關切問。

  接下來,要不要請她脫下帷帽?

  宋盼兒猶豫了下。

  蘇如清則自己忙將帷帽取下來。

  看到了她的臉。宋盼兒和宋媽媽終于知道她為什么不肯摘帽子了。

  宋盼兒心里駭然。卻很快斂了情緒。沒露出異樣;宋媽媽也不動聲色,安靜垂首而立。

  只有蘇夫人,微微驚呼。

  “清姐兒……”蘇夫人恨不能將女兒拉在身后藏起來。

  蘇如清的右臉。凸起一塊疤痕,紫青駭然。占了大半個臉,把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擠得變了形,很丑。

  因為疤痕很硬,她說話嘴皮也僵硬,所以聲音嗡嗡的。

  顧瑾之的目光,則在她的疤痕上打轉。

  “娘,我不小心的。”蘇如清輕聲對緊張的蘇夫人道。

  宋盼兒見蘇夫人這樣,心里又有點不忍,對站立在一旁恭敬的宋媽媽道:“快,去拿只帷帽來……”

  “不……不用了……”蘇夫人又道。

  已經看到了,再遮掩有什么意義?

  蘇夫人紅了眼眶,對宋盼兒道:“實不相瞞,今日冒昧拜訪,除了想瞧瞧親家,也是慕七小姐的名而來。清姐兒這臉,從前有個和尚說,這是毒。可后來的大夫卻說不能肯定。當時那和尚也沒有號脈,只是看了眼……”

  宋盼兒原本見蘇夫人上門求診,很不高興。

  可瞧見蘇如清這個模樣,宋盼兒心頭一軟。

  要是她女兒長成這樣,她的心都要揉碎了。

  將心比心一想,宋盼兒就原諒了蘇夫人的冒昧。

  “而后,請了多少大夫?”顧瑾之就上前,問蘇夫人,“他們都怎么說,用了什么藥?”

  “沒……沒請。”蘇夫人聲音里有點慚愧,“我家侯爺斷定乃是胎毒。問醫求藥,鬧得人盡皆知,姑娘家的名聲不好聽……”

  宋盼兒暗暗蹙眉。

  原來是蘇夫人懷疑是毒,蘇侯爺認定是天生的。

  夫妻倆意見不合,家里又是蘇侯爺做主。

  可蘇夫人要是真的肯定是毒,早偷偷摸摸給孩子請了大夫。

  足見,蘇夫人心里也六成以為是天生的。只是聽了和尚的話,信念動搖,不甘心而已。

  蘇如清垂了頭,怕嚇住顧家母女。

  她纖細修長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

  十指纖纖,似青蔥般,很美麗。

  “我先給蘇小姐號脈吧。”顧瑾之道。

  蘇如清道是,起身坐到了炕上,將手臂放在炕幾上,等著顧瑾之號脈。

  粉藕一般的玉臂,肌膚賽雪。

  她沒有破相之前,應該挺美的。

  顧瑾之給她診脈。

  片刻,顧瑾之收回了手。

  蘇夫人就緊緊盯著她,急切問:“七小姐,清姐兒是不是中毒了?”

  “應該不是……”顧瑾之道,然后她對蘇如清道,“蘇小姐,冒昧問一句,我能不能摸摸?”

  蘇夫人錯愕。

  可礙于顧瑾之乃是大夫,最終也沒敢說什么。

  蘇如清微愣,抬眸看著顧瑾之。見她神態端正,沒有半點取笑之意,她遲頓了一瞬,才緩緩點頭。

  顧瑾之的手指很柔軟溫熱。

  她用兩根手指,貼在蘇如清的紫青傷痕處,問她:“蘇小姐能感覺到我的手指嗎?”

  蘇如清搖搖頭:“不能……”

  顧瑾之就加重了一點力氣。再問她:“我用力按了,疼嗎?”

  蘇如清又搖頭。

  顧瑾之再用力深按,幾乎戳下去。

  蘇如清才微微不適,她道:“現在能了……”

  顧瑾之道了句抱歉。收回了手。

  蘇夫人見她如此一番,心里又浮起希望,連忙問:“七小姐,是毒嗎?”

  顧瑾之搖搖頭。道:“不是毒……”

  蘇夫人和蘇如清眼里浮動的零星希望的光芒,頓時湮滅下去。

  “……是病。”顧瑾之道。

  不僅僅蘇氏母女,就是宋盼兒和宋媽媽也驚訝不已。

  幾個人又看蘇如清,又看顧瑾之。

  哪有這種怪病啊?

  “蘇小姐這病,乃是惡風所致。”顧瑾之道。

  蘇夫人和蘇如清都不學醫,平常接觸的也是平常病例,一時間都不知道“惡風”到底是什么病,兩人看著顧瑾之。

  “惡風,是什么病?”宋盼兒也在一旁問。“是不是怕風?”

  “怕風也叫惡風。”顧瑾之笑著道。“蘇小姐這個惡風。并非怕風之意,乃是五臟之風厲氣所致。”

  “可清姐兒從小就這樣,是不是娘胎里帶出來的病?”蘇夫人又問。她還是不太懂惡風到底是什么。

  “不是。”顧瑾之道,“應該是小時候染了病。小時候染了風寒。傷了風。卻又沒發出來,而且上了肌表。肌表被外邪入侵,腠理開闔失司,風毒瘀滯,臉上就起了疤痕。當時應該很小,而后才慢慢發出來……”

  蘇夫人就仔細想蘇如清這紫青的疤痕是從什么時候得的。

  好像就是她剛滿周歲的時候,蘇夫人抱著她去給老夫人請安,回來的時候還在就被風吹了,發熱發汗。

  而后,臉上就有點不對勁。

  當時的大夫說:胎毒發作出來了,才會如此。

  說那塊小小的紫青,乃是胎毒。

  庸醫害死人啊!

  蘇夫人滿懷歉意,看了眼蘇如清。

  “……之前應該是快小小的疤,不痛不癢的,直到前幾年才發作。當時也是外面染了風寒,又怕風又發冷汗,然后這疤痕越長越大?”顧瑾之繼續道,“疤痕越大,越難看,依舊不痛不癢,只是微微發麻,僵硬?”

  蘇如清咬了咬唇。

  她突然斂了衣裙,款款下拜,給顧瑾之行禮:“七小姐所言,句句對癥。如清這病,求七小姐妙手賜藥。”

  顧瑾之就虛扶了她,讓她起身。

  蘇夫人也連忙道:“求七小姐賜藥,我們感激不盡。”

  說罷,她也要給顧瑾之行禮。

  宋盼兒就連忙扶住了,笑著道:“親家夫人折煞孩子了,她哪里當得起?你們相信她,問到了她這里,她自當盡心的。”

  蘇夫人眼眶卻濕了。

  “因為積病太久了,恢復如初乃是不可能的。”顧瑾之道,“我只能幫著消了這腫脹,不讓余毒凸起,擠了五官。腫脹消除了,臉可能還是這個顏色,只能稍微輕一點……”

  “能消腫,就是最大的恩德了!”蘇夫人忙道,“全憑七小姐做主。”

  “藥用也是暴悍藥,像全蝎、蜈蚣之類的……”顧瑾之繼續道。

  蘇夫人身子就微顫。

  大概是被全蝎這種毒悍藥嚇了一跳。

  “……不是內服,是外敷。”顧瑾之忙道,“親家夫人勿怕……”

  蘇夫人就松了口氣。

  “藥用之后,會留下黑影,更加難看,需要三個月慢慢喝藥消下去……”顧瑾之先把情況都說了一遍。

  如果這樣還愿意讓她治,她可以試試。

  果然,蘇夫人和蘇如清似看到救命稻草一樣,目光殷切看著她,點頭如搗蒜。

  回答得太輕松了,一點后果也沒有預想。

  她們根本沒仔細聽顧瑾之的話。

  顧瑾之就道:“要不,你們回去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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