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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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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話,他眼中溢出淚水,雙手也微微顫抖。

  英王沉默,一邊輕拍板栗肩膀以示安慰,一邊將手中酒傾倒在地上。

  大皇子原有些不屑,以為板栗作態,但聽了他后面的話,也不禁悚然動容,心中緊縮發憷。

  “水淹孔雀城時,由于事先籌劃妥當,及時泄洪救人,傷亡還不算太重,且水退后依舊可以耕種;然這次火燒大雁山完全不同。火太無情了,就算事先預留了水路通道也沒用。況且元軍來自草原,大多不識水性,即便下水也是淹死。更有漫山遍野的生靈,無一逃出。大火整整燒了五天,最后,臣把鎮守飛虎關的軍隊也調了去,天又下大雪,方才撲滅了。大雁山如今一片焦土!”

  大火的兇厲,沒有人比板栗更清楚了。

  當初,張家才幾百畝的山林,都燒得那么慘,而這一次,是一座山,幾萬畝的山啊!

  其實火根本不是人撲滅的,也不知是老天看不過去呢,還是怎么的,第四天頭上,凌霄山脈飄起了漫天大雪,才將火壓滅。

  軍士們私下都傳言,這是玄武鎮火,玄武公的威望在軍中達到一個高點。

  大皇子急忙安慰道:“父皇已經吩咐了慈安寺,要做一場法事,超度西北亡靈。玄武公也可聽普渡大師講經說法,安定心靈。普渡大師可是有名的得道高僧呢!”

  英王點頭,輕聲道:“這只是其一。本王以為,我大靖此后國泰民安,玄武公的功德與殺戮應當相抵,便是西北少戰事,于兩國百姓也是有益的。”

  板栗仰頭笑道:“如此,臣也能在家好好歇歇,靜修幾年了。”

  這話聽得兩位皇子心頭一震,他們還不知玄武公交出兵權的事。還以為他只是暫時回京面圣呢。

  “還有,微臣懇請二位殿下轉告皇上:此次平定西北,微臣萬萬不敢再受封賞。一將功成萬骨枯,若無這場大火,封賞當之無愧;然燒了這場大火,再受封對微臣來說。無疑雪上加霜,更將寢食難安了。”

  兩位皇子聽了再震動:立了這樣大功,不封賞如何對天下人交代?這次封郡王是一定的了。

  板栗觀二人神情,知他們想法,正色道:“將實情照實宣告就是了。就說是微臣自己要求的。這也合情理。這可不比戰場廝殺,殺死幾十幾百幾千人,這一燒就是十萬人。更有無數生靈,誰敢踩著這些亡魂封王?便是玄武也壓伏不住!”

  十萬這個數字從他嘴里蹦出來,大皇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英王則正容道:“本王定會代小公爺向父皇轉達此意。”

  他有些明白板栗的意思了。

  大皇子心驚的同時,也十分意外,想不到玄武公竟然能抵得住封王的誘惑,大為欽佩,看他的目光便不同。

  有這么一種人,即便不能拉攏。也絕不可得罪。

  接下來,兩位殿下又分頭慰問了諸位將士,方才回去向永平帝復旨。

  翌日。玄武公于巳時初率軍進城,至長安大街皇城門樓下獻俘。沿途仍舊是人潮洶涌、歡聲雷動,大典盛況比上次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他的心情卻截然不同了。

  一樣的萬眾矚目,一樣的滿眼榮光,他卻沒有兩年前的萬丈豪情和意氣風發;面對無數百姓崇拜仰望的目光,他心中默念:“希望你們永遠不再受戰爭荼毒。”

  自他棄文投軍以來,看的最多的書是除了兵法類的,就是《易經》和《道德經》了,為的是修身養性。便是他還年輕,還不能將世事勘破,人情覷透,對這些虛名榮耀也看得極淡了。

  面對京都百姓,他因為他們高興而高興,卻絕不敢因為那十萬英靈而自豪夸耀。

  此刻,他最想回家。

  只有看著自己溫馨平和的家,再想到全京城無數小家,乃至于整個大靖無數百姓家庭,他才能為自己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一個火燒大雁山的理由。

  盡管這還不夠,但聊勝于無。

  人可以騙人,不可以自欺。

  他心中清楚,這場大火本來可以避免的,他本可以用其他方式擊敗元隊,而不是給予這樣的重創,但是,他卻選擇了這種極端的方式!

  于是,他心中便存了魔障!

  只有想起百姓們的鄉野生活,那雞鳴犬吠的平淡、俗常,才會讓他覺得真實、安寧,所以他才急切想回鄉祭祖。

  他已經決定了,要回清南村過年。

  街道兩旁的百姓發現,玄武公面色平靜無波,甚至,靠得近的人還會發現他眼底有淡淡的憂傷。

  老漢婆子們心疼地想,玄武公累壞了;少年們崇拜地想,玄武公歷練得更加深沉莫測了;少女們羞澀地想,玄武公好迷人!

  板栗可不知看熱鬧人們的心思,他歸心似箭,所以對于皇城獻俘、慶功宴會等等都漫不經心,不過是應付罷了。只有皇上封賞的時候,他才被驚醒過來。

  皇上依舊封他為玄武郡王,要不然,就是世襲玄武公,任他挑選。

  永平帝有自己的考慮:以他這般年紀,其文治武功已經遠超先帝,斷不能讓人在德行上挑出瑕疵來,覺得他虧待功臣,所以堅決要封玄武公!

  說來好笑,這份決心比昨天更甚。

  為何?

  因為玄武公越是不在意名利,他才更要施恩,讓他無話可說、無隙可乘,心里有愧疚那就更好了!

  當著文武眾臣的面,板栗若再要推辭,不僅顯得矯情作態,還會被人認為不尊重皇帝,所以張楊隱晦地對他使了個眼色。

  板栗無奈,暗道不過是個虛名而已,便不再執著,受封了郡王,起身叩謝皇恩。

  永平帝好奇地問:“愛卿為何不挑世襲爵位?”

  板栗整頓有些散漫的心緒,恢復了常態,笑瞇瞇地恭聲回道:“郡王不是比公爵位高嘛,微臣當然要選位高的了。”

  皇帝笑道:“可是郡王不能世襲呀!”

  板栗“嗐”了一聲道:“誰管得了那許多!微臣將來會跟兒子們說,自個努力吧,爹就留了幾畝地給你們,沒本事的都回清南村種地去,別留在京城丟人現眼。所以微臣不要世襲。”

  皇帝和群臣愣了一會,忽然大笑起來,紛紛贊他好豁達心胸。

  笑聲中,刑部王尚書看著板栗,目露異色。

  慶功宴后,板栗又單獨在御書房覲見了皇帝,遞了告假折子,又將諸項軍務安排細細復述一遍——本來已經上奏折呈述過了。

  “愛卿要立刻回鄉?”皇帝有些發愣。

  “是!望皇上恩準!”說著,將他心生魔障,唯有思及鄉野生活才能平靜的狀況說了,“便是請高僧講經,也非一日能完成。湖州也有寺廟。臣此去鄉野,心思沉定,在那里聽講經,效果定然更為顯著。”

  皇帝還是有些轉不過彎來。

  他正整日憂愁擔心張家和鄭家權勢過重,想著要如何平衡呢,忽然人家甩手不管事了,要去鄉野歸農,這讓他情何以堪?

  “愛卿打算什么時候回京?”皇帝追問道。

  “這要看臣的心境何時平復了。”板栗認真想了想回道。

  他實話實說,可皇帝卻不這樣想,他看著玄武王,神情變幻莫測,揣測他這是以退為進呢,還是別的什么緣故。

  板栗見皇帝沉吟不決,奇怪地喚道:“皇上?皇上可是有難礙之處?若有,不妨吩咐臣,臣過完年就趕緊回來。”

  皇帝聽后又是一愣,他發現,也許是自己多想了。

  于是擺手笑道:“無事!朕不過有些納悶:愛卿之前說要找媳婦,眼下為何又不急了,倒要回鄉祭祖?”

  板栗詫異道:“臣回鄉下就是為了找媳婦啊!”

  皇帝忽然覺得頭有些發暈:“回鄉下找媳婦?”

  板栗肯定地點頭道:“是啊!”

  皇帝使勁眨眨眼睛,提醒他道:“愛卿要在鄉下找王妃?”

  板栗也肯定地告訴他道:“是!臣要找的王妃在鄉下!”

  老皇帝呆了半響,才使勁閉住嘴巴,點點頭,揮手命他退下,意思是準奏了。

  等板栗離開御書房,皇帝才長長地吐了口氣,一旁伺候的王公公急忙遞上茶水,并同情地看著他。

  剛才,皇帝好險沒管住自己,就要開口阻攔玄武王,幸而記起張鄭兩家對擇親的特殊癖好,才及時懸崖勒馬。

  在鄉下找王妃,真虧他能干的出來!

  老皇帝忍無可忍地捧著腦袋,表示無法接受玄武王的想法,全大靖也沒他這樣的!

  當初玄武將軍選婿時,他就下了死命令:不能丟了他這個皇上的臉面。總不能玄武王娶王妃,他還要下這樣一道命令吧?那他可不真跟皇叔說的,成了保媒拉纖的媒婆了!

  皇帝痛苦地想,這能怪朕嘛?誰家像他們兩家這樣啊?

  除了白虎侯,他自小就跟皇妹定了親,再說,皇妹到底是皇室血脈,容貌品性確實不同凡響,便是擱京城也是一流的,也難怪他堅持;可是,這玄武王都封王了,也沒從小定親,為何還要去鄉下找王妃?

  鄉下隨便一個女子就能做王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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