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給你了。”
梅吟雪淡淡的一句話,便已收劍回鞘,盈盈出了靈堂。
葉清玄看了踩著鄭燮和于長海二人的歸鱉生,以及看著“破山拳”徐平的呼延云柱,嘆息了一聲,道:“你們兩個看好他們……”
接著又回頭看了看一腔怒火的韋笑天,淡然道:“韋前輩,剩下的事,便交給你了。”
韋笑天一愣,接著鄭重地點了點頭,眼神中充滿了感激之情,而再看向一片狼藉的場地,和自己那兩個不孝徒兒,怒火不受控制地沖天而起,再看向徐平,更是兩眼射出濃烈的殺機。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
韋笑天簡直不能相信,這個平日里跟楊伯展稱兄道弟的結義兄弟,竟然會親手殺了自己的大哥,他哪來那么狠毒的手段。
那“破天拳”徐平頹然倒在地上,雙手盡廢的他只能無力地靠在一方亭柱下,在蜀州群雄的注目下,仰天大笑,肆聲狂吼道:“為什么?我為什么不能這么做?韋笑天,成王敗寇,今日是我徐平大限將至,你就張狂吧?我看你能張狂多久!”
“混蛋!”
韋笑天猛地一揮掌,啪地一聲,給了徐平一個嘴巴。
“你還敢如此猖狂,我看你簡直喪心病狂!”韋笑天轉頭看了一眼楊氏三兄弟,這三個兄弟向來唯徐平馬首是瞻,但是他們想不到,就是這個平日里和藹可親的二叔,竟然就是殺了他們親生父親的兇手。
老大楊文昭雙眼通紅,沉聲喝問:“徐二叔,這是為什么?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么?我們楊家哪里對不起你!?”
“破山拳”徐平慘笑一聲,搖頭笑道:“你們也問我為什么?我還想問問你們為什么?當年我們五個兄弟一起打下來的天下,到頭來憑什么你們姓楊的當家做主?老子死了,傳給兒子,兒子死了,還有孫子……我就是想問,憑什么?憑什么是你們楊家,而不是我徐家,憑什么?”
老三楊文洛怒喝道:“二叔,你是瘋了么?我們三兄弟什么時候與你爭權奪利過?”
老二楊文明也是悲呼不已:“二叔,我們三兄弟才能有限,家父曾經親口跟我們兄弟談過,若有一天他駕鶴西游,五義莊就交由二叔做主,我們三兄弟對此從無異議,你何苦做此決絕之事?”
徐平一愣,接著面露不屑之色,沉喝道:“住口,三個狗屁不懂的小子,難道以為我會相信你們的一面之詞么?你們這么做有什么意義?只是在蜀州英雄面前折損老夫的顏面嗎?幼稚!你們知道老夫為人,一向不怕死,要殺要剮,趕快動手,何苦在人前惺惺作態,假仁假義?”
楊文昭喝道:“二叔,我們三兄弟所言,是真的!”
“放屁,老夫親耳聽到楊伯展對你們所說的話,他要將五義莊永遠給你們老楊家傳下去,為了防止其他四家插手莊內事務,還惡毒地相出了誘殺之計,先殺老夫,再殺盡其余四家中有才干的子弟,這樣你們楊家便能完全能接手五義莊了。哈哈哈……好惡毒的計策啊!若非老夫親耳所聞,親眼所見,老夫差點就以為你們楊家便是天下最仁義的一家,那楊伯展便是天下最仁慈的大哥,原來一切都不過是假的,假的!”
“二叔,絕無此事啊!”三兄弟呆愣之余,苦苦解釋,可徐平就是聽不進去,破口大罵楊伯展,只求一死而已。
“徐平,我看你死到臨頭還是個老糊涂!”一直再旁聽講的葉清玄突然暴怒開罵。
“小東西,你罵誰?”徐平此番敗績,最大的原因就是這葉清玄。要不是他的突然出現,自己又怎能敗北呢?
葉清玄哼哼冷笑,怒聲道:“罵的就是你……你就是個老糊涂,什么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當初刺殺楊伯展的時候,難道你沒親眼見到一模一樣的韋笑天出手么?那個人是誰?還不是魔門之人假扮的?”
“啊?你……”徐平當場有些呆傻。
“難道你沒見到那個韋笑天親手殺了你的結義大哥么?”葉清玄追著喝問:“你是老糊涂了啊?他們能假裝韋老爺子刺殺楊伯展,就不能假裝楊伯展來騙你啊?”
徐平只覺得腦際一聲轟鳴,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是啊,沒錯,他們能假扮韋笑天,裝得惟妙惟肖,連大哥都能上當,難道他們裝成大哥,就不會讓我上當了么?我怎么沒有想到此處,我怎么就沒想到……
四周人群議論紛紛,都在猜測這一想法是否真的可行。
而旁邊的韋笑天喟嘆一聲,道:“徐蠻子,我敢對天發誓,楊大哥真的要把五義莊讓給你搭理。因為他曾親口對我們幾個老兄弟說過,還請求我們能夠多多幫忙。楊大哥是真心把你當成結義兄弟看待的,可惜,他信任你,你卻不信任他!”
“啊——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們騙我,你們一定是在騙我……”徐平狀態瘋狂,萬分不相信自己苦心安排的一切其實不過是一場被人利用的棋局,自己還以為乾坤獨掌,其實不過是人家棋盤里的一枚棋子而已。
這樣巨大的打擊是他萬分難以接受的,尤其他還等于間接殺害了自己的結義兄弟楊伯展,而所作所為,卻只是被人愚蠢地利用而已。
葉清玄看著幾乎陷入瘋狂的徐平,可憐地說道:“我們是不是在騙你,我看你心里已經清楚明白了吧?你因為一時的野心,被魔門之人利用,親手殺害自己的兄長,這樣的結局,這樣的手段……恐怕就算你今天是勝利者,恐怕你活得也未必這般心安理得吧?”
徐平被現實打擊得有些癡呆起來,嘴里不停地念叨著“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這時一直匍匐在地鄭燮,突然慘然笑道:“喂,徐老頭,這有什么不可能的?當年我還在韋笑天身邊的時候,就不止一次聽楊老頭說過這事……你別再想了,你不過是被利用的蠢蛋而已。”
“孽畜,住口!”
韋笑天目疵欲裂,猛地一腳,勁霸的罡氣再次將鄭燮一舉轟飛,砰然砸在一旁的墻壁上,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韋笑天怒聲道:“你這個喂不熟的白眼狼,當年我就應該一掌斃了你,免得你留在今天害人!”
鄭燮抬頭,滿嘴鮮血,冷笑連連,道:“自從你為了名聲,當眾逐我出師門的那一刻開始,我便無時無刻不想著把你和葉清玄一行人千刀萬剮。師父?呸,我不會拿你當成墊腳石而已,可惜這一次我不能如愿,恨啊,恨啊!”
“喪心病狂!”
韋笑天一聲怒吼,隔空一拳擊去,砰——
鄭燮的胸骨頓時塌陷去一拳面積,這隔山打牛的拳力經過數丈距離之后,依舊凝而不散,這韋笑天的功夫當真深厚。
鄭燮心脈被完全震碎,當場死去,鮮血和內臟從他嘴巴中緩緩趟處。
一旁的于長海頓時一驚,前撲兩下,用骨骼盡碎的雙手突然抱住韋笑天的大腿,苦苦哀求道:“師父,師父,徒兒錯了,你原諒我,我再也不敢了!師父……”
韋笑天慘然一笑,道:“鄭燮被我逐出師門,他恨我,我理解。可我不能理解的是,你為什么會背叛我?”
于長海嚇得滿頭大汗,哀聲道:“我錯了,師父,我錯了。我鬼迷心竅,我不是,不是人,但求你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吧……”
韋笑天淡然問道:“鬼迷心竅?哪里有鬼?你不說清楚,我如何饒你?”
于長海連忙道:“是漱玉,是漱玉說的,她喜歡我,但她是鳳儀閣的弟子,她要嫁給我,但我身上有昆吾派的痕跡,必須跟您做了了斷,我不知道他們要致你于死地啊,師父,我以為他們只是要讓你身敗名裂……”
“混賬!”
韋笑天一腳將他踢開,接著一捂小腹,那里的繃帶又開始往外滲血。
“師父,師父……”
其他三個徒弟想要上前,卻被韋笑天揮手喝止,接著對著于長海,緩緩說道:“你忘了?我肚子上的一刀是誰捅的?你說你不想殺我,但我身上差點丟命的一劍卻是你捅的……鳳儀閣?呵呵,你為了一個女人,暗殺為師,你還想要我饒了你?饒不得!”
韋笑天話音一落,右手猛地往下一拍,啪的一聲,那于長海腦漿迸裂,當場斃命!
韋笑天一腳一掌,當著蜀州豪杰面前,連殺自己兩個徒弟,一時間全場沉默,不敢再說一言。
韋笑天殺了兩個徒弟之后,身形一陣踉蹌,差點暈厥,三個徒弟立即撲了過來,將韋笑天攙扶起來。
這老頭是個極重感情的人物,但今日遭受至親之人的背叛,這樣的打擊,對他來說是難以承受的。
“韋伯父!”
楊家三兄弟此時也撲了過來,攙扶韋笑天。
韋笑天微笑著搖了搖頭,對著三兄弟說道:“剩下的,就是你們楊家的事了。我把徐平交給你們處置。如今五義莊一團亂麻,你們三個更要團結一致,不可藏有私心,這樣才能讓五義莊在江湖上繼續威名不倒……”
“多謝韋伯父指點,我們三個知道了……”楊文昭沉聲說道。
“至于徐平……”韋笑天嘆了一口氣,道:“畢竟是你們二叔,照顧過你們,又是上了奸人之當,你們……哎,你們自己決定吧。”
三兄弟點頭表示明白。
可就在這時,突聽見一聲怒吼:“大哥,二弟錯了,二弟對不起你啊!鳳儀閣,魔門,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的!”
接著呼地一聲,衣袂破空聲傳出,眾人駭然回頭,卻正看見徐平一頭撞在楊伯展靈柩前的祭臺上,護身罡氣根本就沒釋放,直接磕了個腦漿迸裂。
眾人大吃一驚,卻已經救之不及了。
靈堂內外,不下數百名各路高手,看到當年結義的五兄弟最終以這樣場面收場,都是唏噓嘆息不已。
韋笑天哀聲一嘆,身子向后一倒,直接暈厥了過去。
“師父……”
“韋伯父!”
眾人大驚失色之際,葉清玄已經輕輕落到了跟前,簡單地一個檢查之后,不由得放心地說道:“沒關系,只是暈了過去。倒不必叫醒他了,他今天受的刺激夠多了,服下我的丹藥,正要就此睡一覺,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估計傷勢也好了五六成了……”
葉清玄站起身來,吩咐道:“把韋前輩抬到廂房休息吧,大家也去休息吧,這一天,真夠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