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生下來,劉衎和陳文柔才到了。
沒辦法,劉衎和陳文柔都奉詔入了宮,商量事情誤了時辰,倆人干脆就在宮里住下。
顧家的人到了劉府,沒見著主人,又急急忙忙往宮中送信,當時已經入夜,宮門早關,經過幾次通傳,傳到里面,驚動了這二位,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
兩個人把沐放折騰起來,拿了旨意,開了宮門出宮,夜路不大好走,還因為太匆忙,沒看清楚路,被路上不知怎么弄出來的坑洞陷住馬車,還傷了馬腿。
等到大隊人馬趕到,清理了路面,更換了馬匹,把馬車推出,辛辛苦苦終于趕到顧家,天已經大亮,連孩子都給生了出來。
陳郡主心驚肉跳半天,聽聞母子均安,才緩了口氣,安撫了方素幾句,出了產房,見顧安然愣愣地立在門口發呆,嘴唇都是青紫色。
劉衎到是沒看出緊張,就是從踏進大門一開始,他走路就變成了同手同腳,不過,他這人風度翩翩,即使同手同腳,也很有氣度,顧婉和他媳婦就不笑話他了。
顧婉從沒抱過孩子,這會兒抱在手里這么個軟趴趴的小東西,渾身不自在,也顧不得笑話自家舅舅,七手八腳的塞陳文柔懷里,才松了口氣。
這孩子窩在她懷里的時候沒哭,這一倒手,大約是不舒坦了,扯開嗓子——“哇……哇……哇嗚……”哭得是上氣不接下氣。
奈何,陳郡主幾乎有‘通天徹地’之能,對付一個說不得打不得的小娃娃。也照樣不在行。
戰戰兢兢地捧著孩子不知所措,孩子他爹早傻了眼,最后還是劉衎捋一捋胡須,把孩子抱起來。輕輕拍了拍,那小子才偃旗息鼓,哭聲漸停。
顧婉和陳文柔目瞪口呆地看著劉衎忒熟練地‘虎摸’嬰兒。倆人的臉上都寫了一個大大的‘囧’字!
“咳咳。”劉衎老臉一紅,目光一溜,落在顧婉身上,不覺一柔,“五歲時,我就抱著你娘親,你娘親就只認我一人。連娘都碰不得,嬌氣得很。”
劉衎那雙從來都像包裹了一層堅冰的眸子,溫柔如水。
顧婉抿了抿唇角,似乎能想象到,當年的劉家。必然是個很快活的家庭,她的娘親,也必然是萬千寵愛集于一身,要不然,也養不出娘親那般的嬌嬌女子。
“我來抱,嫂嫂肯定想看看他呢。”
顧婉笑了笑,想起方素這個當娘的,剛才似乎沒來得及把孩子細看,便輕手輕腳地。又學著劉衎的樣子,似模似樣地抱著孩子進了產房。
產房已經清理干凈了,只是門窗緊閉,那股子血腥味尚未散盡。
顧婉不以為意,笑望著滿臉疲憊的方素:“嫂子,身體可好一點兒?來。瞧瞧你的寶貝兒子,可真肉乎呢。”
方素掙扎著探頭,好奇地盯著孩子瞧:“真漂亮!鼻子像你大哥。”
顧婉眨眨眼——這小家伙跟只猴子似的,皺皺巴巴,鼻子也塌得很,不知道方素是從哪里瞧出他長得像大哥的。
大概,在所有母親心里,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都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娃娃!
方素的娘家人離得太遠,一時過不來,陳文柔也忙,顧婉干脆在家里住了一個月,也好幫襯一下方素。
只區區一月,小家伙就長得白白胖胖,圓潤可愛,鼻眼果然很似顧安然,顧婉坐在榻上,懷里抱著軟綿綿的娃娃,笑瞇瞇逗著他玩。
小家伙吃的多,兩個奶娘的奶水,都不夠他喝的。
顧婉在現代聽說母乳對孩子有好處,而且,吃母乳長大,會天然和母親親近。
不過,這年頭貴族家庭,根本就沒有母親喂乳的道理,而且,顧婉對母乳能不能比得上專門培養出來,飲食都有講究的乳娘的奶水,也持懷疑態度,所以,小家伙還是乖乖地喝乳母的奶。
而且,小家伙一見他娘親和顧婉,就笑成了‘無齒之徒’,對奶娘,也不見多么親近,誰讓平時陪他玩的都是顧婉和方素,尤其是顧婉,為了照顧小嬰兒的視力,總拿著鮮艷的物件兒逗弄他,沒幾日,就把這小子養得瞧見顧婉就樂的地步。
方素吃了一口顧婉奉獻的蛋羹,心滿意足地吐出口氣:“要是王爺樂意,婉兒一直住在家里才好。”
顧婉翻了個白眼兒。沐七早就抗議了,要真一直住下去,估計那位著急起來,會一氣之下拆了顧家的房子。按說,女人成親之后,便不應該老是往娘家跑,也就沐七和顧安然都是灑脫之人,才不把這當回事兒,但也不好太過分!
方素眨眨眼,笑道:“我就開個玩笑,也不敢真讓婉兒你舍了妹夫!只要你多教教咱家的廚子就好。”
顧婉失笑:“我的廚藝就一般罷了,咱家的廚子,和我用的都是一樣的菜譜,人家還有兩個是御廚出身,手藝可比我好!”
懷孕的時候,方素的胃口奇佳,什么都想吃,沒想到,孩子一生下來,到似乎得了輕微的厭食癥,家里的伙食都不大喜歡。
偏偏顧婉親自下廚弄出來的東西,她都吃得有滋有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反正,哪怕只為了她那張嘴,顧婉這個做小姑子的,也只有安安穩穩地在家里多呆了些日子。
就因為這個,不少來參加孩子滿月禮的貴婦們,都說方素運氣好,夫君英俊體貼,連小姑子都不是麻煩人,這年月,姑嫂之間,鬧矛盾的多,能相處融洽,可是千萬分不容易。
到了滿月宴。
顧安然當爹,還有個興高采烈的劉衎,宴會想不盛大都難,當然,作為主角的小蘿卜頭,就是讓奶娘抱著露了下臉兒,就又給抱回房里去了,擔心受風,主要是大人之間的社交。
顧婉陪著方素坐在主位上,聽了一耳朵男人那邊兒的交談。
交談的內容,和孩子可沒什么關系,多是政事,最近太子經過一系列的準備,下令開始推行降級襲爵,土鱉出身的勛貴還好,反正以前也沒享受過榮華富貴,如今占據高位,已然誠惶誠恐,便是想到兒孫,心里有點兒不自在,對皇家還是感激多過抱怨。
世家就不同了,人家歷經多朝,什么世面沒見過,碰上這種事,自然頗有反彈之意,似乎還有那么一點兒想鬧事兒的跡象。
其實也怪不到人家世家頭上,任誰被人明晃晃地割肉,心里也不痛快,自然應該!
沐延昭一邊兒為他家大哥打下手,一邊兒是頗為頭痛。
顧婉還是有些政治敏感的,便是以前沒有,現在經過陳郡主多年教導,也不算是整治白癡了。
滿月宴后,顧安然的寶貝兒子有了一個名字——顧玥,圣人所賜!其他人都覺得倍有面子,顧安然到挺失落的,他這個月來,光名字想了好幾張大紙,這下全泡湯了。
熱鬧了一整日,沐延昭終于牽著媳婦回家,倆人累了一天,洗漱一下,就窩在床上。
沐七把玩著愛妻順滑的青絲,雖然整整一個月沒有親近,可累的夠嗆,也沒起什么心思,只把嬌妻當抱枕用。
顧婉昏昏欲睡,想起這陣子所聽聞之事,強撐著精神道:“我聽說,安國公家除了嫡長子之外,可還有兩個嫡子呢,不知道太子愿不愿意施下德惠?”
只她這一句話,沐七的眼睛大亮,笑道:“還是我家媳婦聰明!”
降級襲爵之事,太子欲拿安國公開刀,最近朝野上下吵得沸沸揚揚,連太子那里,壓力都大得很。如果在嫡長子降級襲爵之后,加恩另外兩位嫡子,讓他們也得以平分安國公的封地,想來,安國公家里,會出現些許變故,便是有那么一兩個大能,可以看得出太子此舉,實為削弱世家之舉,也抵不過人的私心,除了嫡長子外,其他嫡子想來是愿意的。
顧婉笑了笑,迷迷糊糊地睡去,不是她聰明,而是后世關于這種問題,早有了不知多少研究,她好歹也在后世混了多年,歷史書還是讀過的。太子和沐七,只是身在局中,才想不透徹!
沒過幾日,安國公病逝,說太子要施德惠,除安國公嫡長子降級襲爵,封郡公之外,其余二嫡子,封為縣侯,封地均分。
一時間朝野大嘩,世家本來都是一致反對降級襲爵的,但現在,聯盟開始有分崩離析之勢,縱然聰明人能看得出此舉弊端,可天底下聰明人畢竟是少數,而且,還有很多生了許多兒子,還偏疼幼子,想要給幼子多留下些家業的偏心眼父母在。
甚至還有人上書,要求庶子也能得到恩惠。當然,這只是少數,也不容易推行,就是沐家樂意,世家嫡子,也不可能讓某些婢生子,妾生子,得到和自己差不多的地位,就是低一點兒也不行!
無論怎么說,反正太子沐延旭的壓力驟然減輕,雖然一系列的變革依舊很難推行,但好歹有了一個比較好的起步。
顧婉也算得到個不大不小的功勞,沐放連借口都沒找,就塞給了她一堆錢作為賞賜,都是金子鑄的錢幣,樣子精致,足足一千錢也有了。
東西并不貴重,但表現出來的恩寵,卻讓顧婉大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