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月26日是中國農歷的大年初一。在這個上午,方圓竟然被堵在家里,沒有機會出門。一向安靜的東州大學教職工小區,在年初一的早晨,很不平靜,許許多多的私家車都開到了這個小區,在校長樓的周邊停下車來。大家都守望著一單元的單元門,出來一組人馬,后一組人馬立刻跟上。實在不方便一起進去嘛!
最早來給方圓拜年的,是阮少修、張巧兩口子,感激的話說了一大堆,表衷心的話也說了不少,末了還沒有忘記給方睿一個大紅包。擋都擋不住這個紅包,看起來里面至少也是包了一萬塊。
方圓表了態:“少修和嫂子,我和雙華都沒有拿你們當外人看。以后啊,在政界,少修會是我得力的幫手;在商界,嫂子會是雙華得力的幫手。咱兩家啊,就當著親戚一樣走動。”
阮少修說:“我和張巧能跟著方局長、孔總干,是我們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沒有方局長,我現在還就是個學校的中層;沒有孔總,張巧現在恐怕還在一個半死不活的廠子當會計。方局長和孔總的恩情,我們準備用一輩子來報答。”
方圓說:“好啦,肉麻得讓我們牙都快掉了。”
前腳走了阮少修一家,后腳進來的就張元慶一家。
張元慶來拜年,方圓沒想到;張元慶帶著老婆孩子,方圓更沒想到。張家兩口子,同樣是大禮盒小禮包,帶了不少東西,同樣也給睿睿準備了一個大紅包,看厚度,至少也得5000塊。
方圓說:“元慶,這些禮盒什么的,我就收下了。這紅包,我堅決不能收!這是讓我犯錯誤啊!”
張元慶說:“這大人看孩子,過年總要有個紅包的。透著喜慶,透著吉祥,也是中國人的傳統。”
方圓說:“我看這紅包的厚度,有點太厚。元慶,我們都是黨員干部,犯錯誤的事情我們是不能做的。”
張元慶說:“局長,別的事情我都可以聽您的,但紅包是我給孩子的,不是給您的,這一回我不能聽您的。”
孔雙華插嘴說:“張主任,這紅包我們真地不能收。”
張元慶老婆說:“孔總啊,我在家不知道批評張元慶多少回了!他是瞎了狗眼,吃了糊涂藥!您要是不收這紅包,張元慶恐怕好幾天都睡不好覺了。”
孔雙華說:“我們要是收了這紅包,恐怕我家方圓也好幾天都睡不好覺了。”
張元慶和老婆都有些尷尬。方圓看明白了張元慶的意圖,或許他真是來向方圓示好的。早早地起來拜年,這就是一個態度問題。按照國家的有關法律解釋,超過5000元,就算是犯罪。看這個大紅包,里面可至少得5000元哪!阮少修的1萬元,方圓敢收;但張元慶的5000元,方圓不敢收。不過,今天如果不收這個紅包,張元慶恐怕就會離心離德,這個干部還必須要團結在身邊為好。
方圓笑著說:“睿睿才1歲4個月,哪會花什么錢呢?元慶的心意我明白。這樣吧,紅包給我。”
張元慶的老婆把紅包遞過來。方圓打開了紅包,里面果然至少得5000元,或許就是6000元或者6600元。方圓從里面摸出2張,重新放入紅包,把紅包遞給孔雙華。剩下的錢,還給張元慶:“元慶,你給睿睿的紅包,我已經收下了。我替睿睿謝謝你!對我來說,送不送紅包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把工作做好。做好了工作,什么都好說;做不好工作,恐怕送再多的紅包也不會有作用。”
張元慶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接回這筆錢。方圓說:“拿著!我已經收了紅包,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們兩口子都掙著辛苦錢,拿出這么大一筆錢,也不容易的。心意我明白了,這足夠了。”
張元慶接過錢,說:“局長,我又給您添麻煩了。以后類似的錯誤,我決不會再犯。”
方圓笑著握住張元慶的手:“元慶,實話告訴我,紅包多少錢?”
張元慶說:“6600元,取六六大順的吉利。”
方圓說:“你呀,你!”
方圓話留三分,讓張元慶心立刻吊了起來,七上八下。現在,在方圓的面前,張元慶越來越小心謹慎。不知不覺,張元慶在整個教育局,唯一害怕的人就是方圓了。方圓雖然年輕,但背景之深厚,手腕之狠辣,威嚴之日重,都讓張元慶敬畏。
張元慶說:“不打擾方局長和孔總了。”
方圓說:“好,送你!”
送張元慶到門口,就看到了曹本松夫妻站在那里。
方圓笑臉相迎:“曹局長,過年好!”
曹本松說:“過年好啊,方局長!”
張元慶也問候:“曹局長過年好。”
曹本松說:“張處長過年好。”
方圓倒是一片坦然,但張元慶卻惴惴不安,心里敲著小鼓:幸虧自己早來給方圓拜年了,連曹本松這位年紀超過50歲的老局長都來了,自己一個小小的辦公室主任還敢拿捏拿捏嗎?
張元慶有一種落荒而逃的感覺,帶著老婆下了樓。出了單元門,就看到眼前似乎有點排起了長隊的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嘿,趕緊打招呼吧。
方圓把曹本松迎進家里,方圓向孔雙華介紹:“雙華,這是教育局的曹本松局長。這是曹局長的愛人,我平常都稱呼阿姨!”
孔雙華彬彬有禮:“曹局長過年好,阿姨過年好。”
曹本松的愛人認識方圓,也知道方圓跟蘇睿涵之間的底細。曾經有好幾次,曹本松當了拉皮條的,把方圓請到曹家,為方圓創造與蘇睿涵約會的機會,然后曹本松和老婆則躲到外面去,找個茶館喝喝茶,把幾個小時耗下來。應該說,曹本松也不是白拉皮條,蘇睿涵的生存處境顯然比以前更好些了,而曹本松本人也從一個千年烏龜科長終于晉升了一級,成為了教育局副局長。曹本松一起以為,自己很可能就是以科長的職務退休呢!畢竟,在教育局,晉升副局長的競爭相當激烈,位置那么少,科長幾十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曹本松的妻子立刻被睿睿吸引了:“叫奶奶好,奶奶這里有紅包。”
睿睿對紅包不感興趣,也不想叫“奶奶”。平常家里是很安靜的,現在一下子接連不斷地來人,而且都是陌生人,睿睿有點害怕,也有點不高興。他說:“媽媽,回屋。媽媽,回屋。”
孔雙華說:“睿睿,叫奶奶。”方睿說:“她不是奶奶。”孔雙華說:“年紀大的都要稱呼奶奶。”
曹本松的愛人說:“叫不叫奶奶,奶奶都會給你紅包。來,帥小伙,這是你曹爺爺和奶奶的紅包!”
看紅包的厚度,估計也就是2000元。方圓點點頭,孔雙華接過紅包,說:“謝謝阿姨,謝謝曹局長。”
曹本松說:“不客氣。孔總啊,我有幾句工作上的事情,想單獨跟方局長匯報匯報。”
孔雙華說:“您忙著,我跟阿姨聊聊天就好。”
方圓和曹本松進了書房。曹本松說:“小方啊,你知道嗎?今天早晨,小涵去我家給我拜年了,她準備到你家來,給你和你愛人拜個年。”
方圓驚得差一點跳起來。
曹本松說:“涵涵也沒有別的意思,第一是來看看你,第二是來給你老婆拜個碼頭。小涵心甘情愿當小的,永遠都不會跟你老婆爭個高低,所以就想來認認門,也想爭取你老婆的認可。”
方圓說:“舅舅啊,這里是我岳父家哪!我岳母還在家,如果睿涵來了,那不是在拜碼頭,那是來砸碼頭啊!”
曹本松說:“是啊!所以我勸住了小涵。不過,小方,我還是希望你能給小涵打個電話,畢竟她有這個心。大過年的,她是表面風光,心里頭,苦著哪!”
方圓面色凝重地點點頭:“我知道,我盡量擠時間吧。我真不知道,今天上午能不能抽出時間來給睿涵打個電話。”曹本松說:“不如現在就打,幾分鐘的事情。”
方圓想想也是,就找出蘇睿涵的那個私密號碼,給蘇睿涵撥了過去。很快,電話撥通了:“方圓,過年好!”
方圓說:“睿涵,過年好!”
蘇睿涵說:“我給你發了好幾條短信,你一條都沒回。”
方圓苦笑:“我現在沒空看短信,誰的短信我都沒看哪!”
蘇睿涵說:“你是大忙人,我現在成了大閑人!”
方圓說:“你怎么會閑呢?”
蘇睿涵說:“嚴松出國還沒有回來,我現在在我媽家。沒有人來給我拜年,最多是來個電話或短信。不像你,當著大局長,給你拜年的都在你家門口排成了長隊!”
方圓大吃一驚:“啊?有這么嚴重?這也太影響我的形象了!我的媽呀!我所在的小區是大學教授們集中的地方,我這不是找罵嗎?”
蘇睿涵說:“是啊,你趕緊處理處理吧!我估摸著,很有可能有帖子掛到網上,到時候你就麻煩了。”
方圓說:“我馬上處理。謝謝你,睿涵。”
蘇睿涵說:“你和我,還用謝嗎?我們是一家人哪!”
其實啊,蘇睿涵根本不在媽媽家,她就在方圓家的樓下。要不她怎么看到排成長龍的隊伍?她是很想上樓,但曹本松沒同意。曹本松是想跟方圓溝通一下,如果方圓同意,曹本松就會給蘇睿涵打電話,讓蘇睿涵上樓。可是當曹本松看到外面越來越多的拜年的人,曹本松就決定讓蘇睿涵留在車里,暫時不上來了。
方圓說:“是啊,我們是一家人!”
蘇睿涵說:“好了,不耽誤你接見你部下的時間了。”
方圓說:“好。”
掛斷電話,方圓看到曹本松又拿出一個紅包。方圓說:“舅舅,你這是什么意思?剛才不是已經拿了一個紅包嗎?”
曹本松說:“剛才的紅包,是我給孩子的。這個紅包,里面一個銀行卡,是小涵給睿睿的。里面多少錢,我不知道,小涵也沒有跟我講。但密碼小涵告訴我了,她說密碼就是她的生日,如果你記不得,你打電話問問她。”
方圓現在對女人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不久之前,丁楚珂一個算計,讓方圓在丁家的時間從今天下午兩點到明天下午兩點,擺明了設了一個陷井讓自己鉆進去:明天是女婿回岳父岳母家,自己明天在丁家,這不擺明了是女婿的身份嗎?現在,蘇睿涵又來了一招,這不是讓自己一定要記住蘇睿涵的生日嗎?自己還真不知道蘇睿涵的生日!蘇睿涵的手法,確實很高明,不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