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召開黨委會,這是孫紅軍的權力。就像是否召開市委常委會,這是王國棟的權力一樣。方圓雖然主持行政工作,但是并沒有強令孫紅軍一定要召開黨委會的權力。更何況,方圓是副處,孫紅軍是正處,下級命令上級,在等級森嚴的官場,更是極少出現的情況。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上級部門級別較低的官員,代表上級來督查下級級別較高官員的工作,如某省委巡視組,組長不過正處,但到了各個地級市,儼然成了市委書記、市長的上級領導,在這樣特殊的情況下,才出現了下級對上級指手劃腳的情形。究其原因,是巡視組代表省委,市委書記、市長也怕招待不周,讓巡視組在省委那里說該地市的一些不足,擔心在省委書記心目中形成不好的印象。這就是把巡視組成員當爺一樣供著的原因所在。湖北省委某巡視組到某地巡視,20天花費80余萬,被網民炮轟,從一個側面看出“宰相門里七品官”的味道:從省委出來的,屁大的官也是上級。
方圓有些無奈:“孫書記,你我之間一向都是互相支持的。”孫紅軍說:“有利于東州教育事業發展的事情,我肯定支持;掉帽子的事情,我絕對不能做!”方圓無比郁悶:看起來,東州實驗中學校長的任命,一波三折,前景不明啊!
方圓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申軍已經等在門口,手里拿著打印好的稿子。方圓說:“進來吧。”申軍小心翼翼地跟在方圓的后面進了辦公室。方圓接過稿子,瀏覽了一下,頓時覺得火氣上頂。方圓是真想痛罵申軍,但城府和閱歷讓方圓忍住了。方圓說:“市政府辦的通知你仔細看了嗎?”申軍說:“我看了。”方圓說:“每一個局長最多匯報5分鐘,你給我準備一份15頁的匯報稿,我到底該講哪些?這15頁的準備稿,我5分鐘能讀完嗎?”
申軍額頭立刻見汗:“局長,我是希望能把我局的工作概括得更全面些。”方圓說:“這份材料,作為書面匯報呈報市委、市政府,我相信沒有問題。但是,作為5分鐘的匯報,實在太多了。超個三、兩分鐘還可以,但是你別忘記,全市40多個局要匯報,一人5分鐘,也是3個多小時才能匯報完。我能一個人講教育局工作講半個小時嗎?申軍啊,看你們加班這么辛苦,我就不批評你了。你回去,根據這個稿子,再凝煉一下,最多1500字,最好1200字,好不好?”
方圓的語氣相當和緩,安定了申軍的心。申軍說:“好的,局長。”
方圓說:“這份稿子,我拿回家看。明天早晨,你把壓縮后的稿件給我看。我的要求是:抓住最重點,抓出最亮點。最好是能讓所有的部門長在聽了教育的匯報后,眼睛一亮。”
申軍壓力很大。把1500字稿件擴充為6000字,這個容易;把6000字壓縮為1500字,難于上青天!如果寫不好,就容易掛一漏萬,就容易把重點或亮點給遺漏。對于申軍和婁剛來說,這是一個不眠之夜!
辦公室里只剩下方圓一個人。方圓想了想,給孔雙華打電話:“雙華,爸已經回杭江了嗎?”孔雙華說:“回了。”方圓說:“跟周玉潔見面的情況怎么樣?”孔雙華說:“周玉潔沒有再找你嗎?”方圓說:“我忙一天,哪有時間見她。”孔雙華說:“禮貌待客,友好交談。我讓張巧向她通報了公司財務情況,她還沒有決定,是否領取17萬的紅利。她說要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方圓說:“知道了。這件事我就不管了,你全權負責吧。還有一件事跟你說說,今天晚上,我得去宋家。那邊還有些事情沒擺平。”
孔雙華的心頭一緊:看起來,方圓在宋思思那里遇到了麻煩。這對于自己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孔雙華說:“剛才媽還在問,你什么時候回家呢。”方圓說:“對不起。我一直在努力,現在我也很苦惱。謝謝雙華一直以來對我那么包容,我心里有你有家。我也不想,但有的時候,誘惑難以抗拒;有的時候,純屬趕鴨子上架,不得已而為之。”
孔雙華的眼淚流下來。不過,她不想讓方圓知道,她的心在流淚。她淡淡地說:“我相信老公,以后會拎得清輕重,把握得住利害關系。最美好的前程就在眼前,失去了,多么可惜!”
幾句話,都擊中了方圓的心臟,觸動了方圓的心靈深處。這才是與自己不離不棄、相濡以沫的妻子啊!方圓說:“我一定會更加注意的。不該犯的錯誤不再去犯,不該做的事情不再去做。不過,已經做過的,也得認賬,也得想辦法一一解決。不認賬,只怕也會后患無窮。”
孔雙華摒住呼吸,盡量平靜:“宋思思的事,比較復雜,老公確實需要費點心思擺平。我現在沒有想法,就怕宋思思有很多想法。有些想法,可以理解;有些想法,最終害的就是宋思思自己。如果她真地不識趣,很有可能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知道為什么,方圓拿孔雙華跟周玉潔相比。都是大家閨秀,這兩個人之間的境界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跟孔雙華比起來,周玉潔總是站在她的立場上想問題,而孔雙華總是站在方圓的立場上想問題;周玉潔總是在斤斤計較,而孔雙華卻包容大度,體現了一個真正官員妻子的胸懷。
想到這一層,方圓更加不喜歡周玉潔。如果不是為了維系與周鵬有之間的良好合作關系,或許方圓連周玉潔都不想搭理,也不想見面。在某種程度上講,宋思思似乎跟周玉潔有點相似,而丁楚珂似乎跟孔雙華有點相似。
不知不覺間,方圓已開始比較起幾個與自己有點關系的女人來,越比較,越感覺孔雙華的好。方圓情不自禁:“謝謝老婆。老婆,我愛你!”這話發自肺腑,讓孔雙華的眼淚如泉水奔涌。
方圓拿著稿子去了宋思思家。朱蕊和宋思思都態度熱情,把方圓讓進了房間。朱蕊還給方圓換下外套,準備好拖鞋;而宋思思則為方圓準備了睡衣褲。母女二人都是一副討好的神情,仿佛在迎接家中的男主人回來!
不過,方圓還是發現了宋思思有些腫紅的眼睛。很顯然,她在家是哭過的,恐怕時間還不短。但此時此刻,她已強顏歡笑,努力地掩飾著內心的任何可能讓方圓不高興的心緒。方圓的心有些軟,有些疼。他換好睡衣睡褲,把宋思思輕輕地摟在懷里:“思思,我們上樓說說話,好不好?”
宋思思乖巧地依偎在方圓的懷里,摟著這個讓她愛讓她恨讓她愁讓她無奈的男人,想哭卻不敢哭。想起媽媽的囑咐,想起爸爸越洋電話里的叮嚀,宋思思真地感覺自己好憋屈啊!
方圓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宋思思走上四樓,直接撇下了也想跟方圓說說話的朱蕊。朱蕊看著女兒和方圓上樓,內心同樣極不平靜。這都叫什么事兒呢?女兒家境很好,人又漂亮,追女兒的男人多了去了,現在卻只能當方圓的二奶。同樣,還不能撒嬌,不能發脾氣,不能抱怨,甚至連方圓再找三奶想批評批評方圓的權利都沒有,這算是哪回子事呢!都說新時代女人也頂半邊天,城市里,多數家庭都是女人在當家,但是在女兒這里,怎么就半點也體現不出來呢?難道就要一輩子都讓女兒當方圓的二奶嗎?朱蕊很困惑,很無奈,也很不甘心。可是宋大成在電話里說得很清楚:目前情況下,必須要忍。宋大成說,孔雙華的爸爸是廳級領導,誰敢太歲頭上動土?現在,丁楚珂也攪和進來,丁曉華的實力在東州,十個大成也惹不起。關鍵是丁曉華這個人從來都不按規則出牌,如果思思真要跟丁楚珂理論理論,惹怒了丁曉華,恐怕大成公司和全家人,都要吃不了兜著走。朱蕊相信,宋大成說的都是事實,畢竟丁曉華確實很牛逼,確實有很多故事讓各家企業的頭頭們頭疼。但是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女兒被后來者搶班壓權,任誰遇到這樣的事情,都不會心甘啊!朱蕊目送方圓和宋思思的背影,還是忍不住輕聲嘆了一口氣。忽然想起自己什么都沒穿被方圓看見過,不知道為什么,朱蕊的心里涌上了許多的燥熱。太丟人了,怎么能在女婿面前泄春光呢?
四樓是方圓和宋思思的私密空間,也是兩個人目前的愛巢。方圓扶著宋思思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坐在了她的身邊。方圓溫言安慰:“思思,是不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方圓一句話就把宋思思的眼淚勾出來,她撲到方圓的懷里,失聲痛哭。方圓說:“我知道你有很多苦,其實你知道我有多苦嗎?”宋思思輕輕地捶打方圓的胸膛:“你有什么苦?一個女人又一個女人,想換就換;而我呢,心甘情愿當著你的情人,還給你懷著孩子。你可曾考慮過我的感受?”
方圓說:“我與丁楚珂之間,完全是被逼無奈。具體的詳情我沒有辦法告訴你,但是我只想對你說,我對你的感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宋思思委屈萬分:“你這叫喜新不厭舊。”
方圓說:“思思,我沒有喜新,更沒有不厭舊。我與丁楚珂之間,我感覺更多的是利益關系。是丁楚珂的爸爸使了些手段,讓我鉆入套中,明知山有虎,也不得不向山行。她永遠無法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我對你,是有感情的;對她,目前是無感情的。”
宋思思摟緊方圓:“我特別害怕失去你。老公,你和小寶,就是我的一切!我真地很害怕!我和孔雙華不一樣,孔雙華有證,我什么都沒有!所以,你對我態度稍微有那么一點不好,我都會想很多很多。老公,我真地很愛你。要是沒了你,我根本都活不下去!要是你不再愛我,我都活不過明天。”
方圓的心也被感動了:“思思,我一直都會愛你的。”
宋思思說:“丁楚珂家比我家有錢。我家十個大成,也比不了一個納斯。而且,丁楚珂和她爸爸,都是那么有心計的人。老公,我真地很擔心……”宋思思又忍不住哭泣,身子一上一下地聳動,不停歇地抽噎。
方圓真地很心疼。他輕撫宋思思的后背,溫言安慰:“思思,除了孔雙華,誰也替代不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每當我想起我準備參加省課的時候,你披星戴月為我趕制課件;每當我想起我準備出課的日子,你在家中給我祈禱,我都深深感動。當時,因為女朋友只能談一個,老婆只能娶一個,所以我一直對你都十分愧疚。今年,當我們之間的關系有了實質突破之后,雖然我無法給你婚姻,但我想說的是:我可以給你愛,很真誠很深沉的愛。如果你想讓我們的愛能夠天長地久,那么就必須放棄一切不該有的幻想,比如:希望有一天取孔雙華而代之,比如:過多地干涉我的工作和生活。我能給你的承諾就是一生一世愛你,愛我們的孩子,不離不棄,前提就是你安守本分,不要有不符合現實的幻想。大成公司我會盡心盡力地關照,因為這是留給你、留給我們孩子的一份可觀財產。但是如果你一直不放棄那些幻想,我給大成公司帶來的懲罰,絕不是說說玩笑話。思思,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怎么能不懂呢?你的意思不就是讓我安心做二奶嗎?宋思思的心里矛盾萬分。宋思思不想答應,但方圓說得確實很實在;宋思思要答應,又覺得自己和寶寶一輩子都沒個名分,心里這難受勁兒就別提了。
就在這時,方圓的手機鈴聲響起來。方圓看了一眼,吃了一驚:到這個時候,她為什么要給自己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