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斯集團董事會上，方圓光芒四射，甚至超過了丁曉華丁大董事長。幾次出招，穩、準、狠，讓每一個董事、副總裁以及列席的中層都領教了方圓的辣害。比起丁曉華這只又黑又辣的辣椒，方圓這只嫩辣椒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絲毫不遜色半分。舉手投足間，把公司的前常務副總裁盛啟明玩弄于股掌之上，轉眼之間，架空了一位想拿捏拿捏的納斯老人。雖然這只是形式上的勝利，但在局勢異常復雜的納斯集團，初來乍到的方圓，確實讓人眼前一亮，接著又是一暗。亮的是，丁董事長后繼有人，納斯集團未來的發展前景將不會因為丁董事長退休而變化，方圓完全能夠頂得起來；暗的是，不掛名的方副董事長，手段也是層出不窮，以后誰如果要想耍點小心眼、使點小陰謀，恐怕不會有好日子過。方圓猜不透大家的心思，但丁曉華猜得很準想得很透。丁曉華也是喜憂參半，對方圓也有提防之心。最怕引狼入室，到時候悔之晚矣。要解決這個問題，不是讓女兒嫁給方圓，而是讓女兒懷上方圓的孩子。只要有了方圓的孩子，方圓想不盡心，恐怕也不行了。到時候孩子不姓方而姓丁，丁家的家業就可以再傳三代，后繼有人，自己這些年來的遺憾也就會因為小珂的再延續家祚而不再遺憾。之后正式的會議上，研究的是納斯集團2008年的運轉情況和2009年的工作計劃。相關的副總裁分別向全體董事進行匯報。這個時候，方圓沉默了。對于企業管理，方圓是外行；很多的數據，方圓一邊聽，一邊學。這個時候，自然要以學為主。其實從董事會開始，到現在，方圓總共沒說多少話，但說出一句，就具有一定的殺傷力。這個時候，方圓的沉默，反而被大家認為是深沉，是沉穩，是大領導等著最后發言。在經過漫長的兩個多小時后，相關的工作終于研究得差不多了。期間，丁楚珂幾次起身，親自為丁曉華和方圓續茶倒水。丁曉華注意到，許多人的目光都不時看向方圓，心中也想測測方圓有幾碗水。丁曉華說：“小方，從研究相關工作開始，你可就沒說一句話啊！”方圓說：“爸，我主要是來聽，來學。沒有調查，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丁曉華說：“你現在聽也聽了，學也學了，有什么感受，跟大家交流交流吧。”方圓說：“這不太合適吧。”廖華玉說：“其實我們大家都想聽聽，方局長有什么高見，對不對？”許多人附和，甚至更有人直接稱呼方圓為方董事長。方圓擺了擺手：“各位，高見沒有，想法是有一點。我很怕自己是墻上的蘆葦，嘴尖皮厚腹中空；很怕自己是滿瓶子不響半瓶子咣當，不敢在各位專家和優秀管理者面前耍大刀。”丁曉華說：“該說就是要說。如果我不在這里，你不說，誰說？你先說，你說完我再說；如果你說的很有道理，那么大家就照著做；如果你說的不對，我到時候再糾正。”方圓說：“好，爸，那我就壯壯膽子，說說我的看法。”這兩個多小時，方圓雖然一直在聽，但腦子一直沒有停止思考。甚至于方圓已經將自己置身于董事長、負責人的身份上，為企業的興衰發展而焦慮，為納斯的出路在哪里而憂心。畢竟是一校之長，目前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講是一局之長，統攬全局的意識很強，爭先創優的意識很強，并且管理經驗并不遜色于在座的每一個人。企業管理雖然不同于黨政機關、事業單位管理，但管理的理念是相通的。而且，方圓是教育管理專業碩士，是在讀的管理學博士，作為一個學歷最高的管理者，與丁曉華、盛啟明這一批雖然熟悉中國國情，但文化程度并不怎么高的老一輩管理者相比，思維的敏銳、前沿更勝一籌，也同樣擁有更先進的管理理念。教育管理碩士的三年學習，不是白學的；一校之長不是白當的；主持教育局全面管理工作也不是白干的。理論與實踐的相結合，已經讓方圓在高度上超越這些中老年管理者，在經驗上雖然略有不足，但也不是管理上的小白。方圓再一次掃視全場，會議室里頓時鴉雀無聲。許多董事、副總裁，都拿起了筆，準備記錄方圓的指示精神。方圓心里對自己講：“就把眼前的這些人，當作是教育局的副局長、科長們吧。”這樣一個心理的暗示，讓方圓忽然覺得這里就是教育局，自己就是主持工作的局長；這里也像是東州實驗小學，自己就是校長，眼前的各位成了副校長、主任。方圓的思維活躍起來，天馬行空，隨心所欲：“各位，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樣道理，不想爭第一的企業，也不是好企業。古人云，取法乎上，得其中；取法乎中，得其下；取法乎下，那就徹底完蛋了。我想起我在當老師的時候，如果不是我懷抱著爭第一的想法，我就不會先后取得東州市教學第一名，清江省教學比賽第一名，就不會在全國教學比賽拿一等獎！如果不是我抱著拿第一的想法，東州實驗中學在我擔任副校長、校長期間，就不會實現高考的突破，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不但是東州市的第一名校，而且也躋身清江省的名校行列，與杭江實驗中學、寧海中學有齊名的聲譽。但我今天聽了大家的討論、發言，我沒有聽到一個‘第一’，沒有聽到一個‘冠軍’。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耳朵聽錯了？”盛啟明“嗤”的一聲笑了：“小方。”方圓淡淡地說：“最好還是稱呼我‘方局長’。”盛啟明一下子被憋個半死。方圓說：“以后，在納斯集團，‘小方’這個稱呼，只屬于我爸一個人。再沒有其他人可以這樣稱呼我，哪怕你年紀比我大。有規矩才會有方圓。”本來盛啟明還想說什么，現在卻什么也不想講了。方圓說：“盛總裁，你可以繼續了。”盛啟明說：“我沒什么好說的。”方圓說：“那你說說，為什么會嗤嗤地譏笑？”盛啟明火冒三丈：“我為什么會譏笑，我是在笑有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第一是那么容易爭的嗎？當前，洗滌行業競爭這么激烈，我們的民族品牌被國外的幾大品牌逼迫得節節敗退。我們納斯集團能保住現在的市場，已經很不錯了。爭第一，這怎么可能？是癡人說夢嗎？”方圓哈哈笑起來：“自認為聰明的，往往不是傻瓜就是笨蛋。爭第一，難道沒有可能？我看納斯集團，至少可以在五個方面爭第一，一，力爭在國有洗滌品牌中爭市場占有率第一；二，力爭在農村洗滌市場爭市場占有率第一；三，力爭在清江省洗滌市場爭市場占有率第一；四，力爭在東州市洗滌市場爭市場占有率第一；五，力爭在民族品牌洗滌企業利潤率第一。各位，你們覺得這幾個第一，有沒有實現的可能性呢？”盛啟明頓時啞口無言。方圓像一個教育局長一樣，對自己的思路進行闡明：“只要我們有爭第一的強烈愿望，就一定會在哪個方面爭到第一；只要我們有爭第一的強烈愿望，企業就會不斷向前發展，蒸蒸日上。我想起了我在當老師的時候，最初的想法就是在爭取成為學校里教課最棒的老師，后來做到了，我是學校里第一個獲得市課一等獎的老師，班級語文教學成績在全校也名列前茅。有了這個基礎，我想到能不能再爭取一個更高層次、更大范圍的第一，這才有了清江省的第一名。當我獲得清江省第一名的時候，我才會考慮能不能獲得全國的第一名，后來果然又做到了。當我獲得全國第一名的時候，我就在想，能不能讓更多的東州老師獲得全省、全國范圍內更多的第一名？今年的5月，我和教研室的同志們共同努力，我聽了所有的要參加省比賽老師的課，每個人至少聽過兩次，與這些老師們共同努力，認真研究，最終拿回了11個清江省的第一名。我想，企業也是這樣。如果想維持現狀，那企業可能一天不如一天；如果有爭第一的愿望，哪怕就是個小范圍的第一，比如，我們在東州的市場占有率已經是第一，能不能在清江省爭第一？如果暫時還有困難，能不能在金華、臺州、衢州等周邊城市先爭個第一？同樣，如果我們清江省第一了，能不能在江西、福建等周邊省再爭第一？既然暫時無法在大城市與國外世界一線洗滌品牌正面抗衡，我們是否可以從農村和二線城市去突破，爭取農村市場和二線城市市場的第一？企業經營，要有狼一樣的侵略意識，要有狼一樣的狠辣，要有狼一樣的韌勁，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動容。丁曉華雖然有謀略、有手段，但如此深入淺出而有高屋建瓴的話，他也講不出來；丁楚珂一臉崇拜地看著“干哥哥”，眼睛里除了崇拜，還有愛，這愛像蔓延在枯草地的野火一樣熊熊燃燒；在座的董事們、副總裁們也大開眼界，這是他們第一次聽一個教育局長用教育的案例談企業管理，而且談得頭頭是道，讓人一聽就明白。丁曉華率先鼓起掌來：“各位，納斯集團只有具有狼性文化，才能不斷發展進步。我喜歡這個提法。”大家看看丁曉華，又看看方圓，感慨萬千：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丁曉華本來就像一頭狼，一頭老奸巨滑的老狼；干兒子方圓現在看也像是一頭狼，一頭充滿銳氣、充滿智慧的青年狼！本來有些人還擔心，丁曉華萬一倒下了，誰能帶領納斯集團繼續發展，納斯集團還行不行，現在，許多人從方圓的身上看到了希望，樹立了新的更強的信心。方圓站起來，微微地鞠了一個躬，表示感謝。方圓說：“有了爭第一的愿望，這是目標，這是理想。要達成目標，實現理想，就必須苦干加實干加巧干。喊破嗓子，不如甩開膀子，強調的就是干事的重要性。否則，想法再多，也都是空想。現在，我想從人才隊伍建設、企業內部管理機制完善、市場開拓、產品質量和創新、獎勵激勵機制五個方面，談談我個人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供董事長和各位董事、總裁參考。”方圓忘記了自己是教育局長，此刻已完全進入了狀態，仿佛他就是納斯集團的一把手。當老師的，口才本來就很好；當老師的，文化程度也高；當教育局長和校長，親自經歷過管理的方方面面，感悟和體會也特別多。此刻，轉換跑道，站在企業管理的層面看問題，方圓覺得思路大開，很多原來站在教育管理角度想不通的問題也豁然開朗，結合著教育管理碩士的理論，方圓把理論和實踐、改革和探索有些地融合在一起，侃侃而談，指點江山，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丁曉華的存在，忘記了自己其實還是納斯集團的半個局外人。12點，13點，13點半，13：50分……丁曉華已偷偷指示秘書們把小點心擺到桌上，擺到每一個人的面前，根本不愿意打斷方圓的“演講”。方圓講得實在是太好了，超乎丁曉華的想像。愛才之心，惜才之念，讓丁曉華想把方圓變成女婿的想法也更加強烈起來。媽的，孔子田你這個老東西，老子本來想跟你和平相處，現在看來也不能了。不把方圓搶成我的女婿，我丁曉華睡不著啊！方圓終于講完了他的所思所想。方圓沒有想到，這些董事、副總裁和列席的中層干部，是如此地愛聽方圓的“演講”，雖然參加會議的人數不多，但掌聲一直沒停歇。盛啟明在一定程度上也被這位年輕的教育局長所折服：怪不得宋大成一定要讓女兒給方圓當二奶，怪不得丁曉華這樣的人精也要把女兒送給方圓當干妹妹，這個方圓，確實是難得的人才啊！如果自己生的不是兒子，而是女兒，會不會也像宋大成、丁曉華一樣，把女兒送上門呢？受文化程度的局限，方圓講的理念，丁曉華講不出。在眾人看來，丁曉華會罵人，會治人，是用封建家長的方式來管納斯；而方圓，則是具有現代管理理念的優秀職業經理人，而不是教育局副局長，不是東州實驗中學校長。如果納斯集團交給方圓來管理，納斯集團一定會更加繁榮興旺。一些人內心也有些新期望，如果納斯交給方圓來管理，該有多好啊！丁曉華當場作出指示：“今天小方所講，就是我的意見，我們將在2009年全面在納斯集團貫徹落實這些想法。小方的講話，要刻錄成光盤，所有的企業管理層，都要反復學，反復看。那些不夠資格參加董事會的管理層，發放光盤，讓他們回家在電腦上看，在電視上看。2009年的企業發展目標，要重新制定，我們要制定出一個爭第一的新目標，制定出一個具有狼性文化的新目標，制定出一個能夠引領納斯集團發展壯大的新目標！”方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講這么長時間，只是覺得思路打開，收也收不住。沒有講話稿，全是心想口說。看到丁曉華如此重視，方圓忽然覺得有些不妥。但方圓還是沒有表達異議。已經夠喧賓奪主了，總結講話，就該由丁曉華來宣布。方圓想到了明天的春曉公司董事會，自己今天所講的，是不是也可以移植到春曉公司的管理上？明天自己在春曉公司作重要講話，會不會比今天做得更好？會議結束，集體到納斯大酒店用餐。許多人都想與方圓親近親近，但丁曉華直接把方圓叫到了他的奔馳車里。有資格進入這輛車的，還有丁曉華的寶貝女兒丁楚珂大小姐。三個人同坐后排，因為車是C級的超長超寬車，倒也不擁擠。丁曉華左拉方圓的手，右拉丁楚珂的手，看看方圓，看看女兒，越看越喜歡，臉上的笑容堆成了許多的皺紋。丁曉華說：“小方啊，今天我也受教育了。看來，我就是老了，未來納斯還要靠你們這些有文化、有能力、有水平的年輕人來管理，才會發展得更好。”方圓說：“爸，我會盡心幫小珂的。”丁楚珂把頭靠在爸爸的肩膀：“謝謝爸給我找了這么好的哥哥，有哥在，我有信心了。”丁曉華說：“上馬扶一程。我還會在納斯集團工作一些年頭，不過，你們還是要承擔更多的責任，我要把更多的擔子壓到你們的肩頭。”方圓說：“爸，我確實不方便參與納斯集團的管理。”丁曉華說：“我知道。其實當個什么狗屁官，也沒什么意思，活又累，錢也掙不多。你如果愿意辭職，納斯集團總裁的位置，就給你留著。當然，你現在要是繼續想做官，我也支持。不過，以后你雖然不參與納斯集團的具體管理，但納斯集團的重要會議要參加，納斯集團發展的大目標、大方向，你要提出意見。你妹妹去英國學習了7年，先進的管理思想學了一些，但是跟中國根本不接地氣，不適應中國特色的國情，她現在真地沒有能力管理這么大的公司。”丁大小姐說：“是啊，我以后就是賴上哥了。有什么困難，有什么麻煩，我就找我哥。有哥的感覺真好！”方圓說：“關于把我今天講的話刻光盤，爸是不是再考慮考慮？我覺得不宜對外公開。”丁曉華說：“這世界上還有保密的事情嗎？我預感，你今天的精彩講話視頻，明天就有可能出現在宋云生、王國棟的電腦上。包括安東升那個不安好心的家伙，恐怕也會看你的光盤；包括你的老丈人孔子田，恐怕也很快就會看到這段視頻。我就是想知道，孔子田這老東西看到這段視頻后，會是怎樣的感受？”方圓差一點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