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迎著王國棟懷疑的目光、宋云生含笑的神情、丁曉華幸災樂禍的樣子，方圓是要多后悔就有多后悔。剛才因為和宋思思通話，導致心緒有點不平靜，加上匆忙加入到迎候省、市領導的隊伍，沒有多想，才導致現在的局面。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方圓說：“劉省長，夏主席，王書記，宋市長，我不是納斯集團的高管。只是因為丁董事長讓我過來幫著看看一份匯報材料，所以我才過來。”劉彬伸出手：“小方，還認識我嗎？”方圓說：“劉省長好。”劉彬說：“昨天的《清江日報》我已經看了，東州教育局公開選聘實驗幼兒園的園長，這個創新實踐很有意義，很好。”方圓感嘆：岳父的話果然高深，劉彬已經注意到了這則報道。這說明，其他省委常委們，恐怕已經有不少人都關注到了這則報道。方圓說：“謝謝劉省長肯定。活動才剛剛開始，還沒有見到成效。”劉彬說：“不要半途而廢喲！越到后面，恐怕壓力會越大。要有頂住壓力的決心和毅力。如果半途而廢，恐怕很多人偷著樂，也會有很多人會失望。”就像是一個諄諄教誨的長輩，親切地叮嚀囑咐方圓，看得在場好幾個人都目瞪口呆。方圓雙手回握劉彬：“謝謝劉省長的鼓勵，我一定會頂住壓力，把這件事辦好，爭取一個好的結果。”劉彬點點頭。夏漢春說：“小方，剛才從大成公司過來，大成公司的工會活動開展得非常好。聽說你也出了不少力，我代表省總工會，向你表示感謝。”方圓真準備用腦袋撞墻了。這樣的事情，能在這樣的公開場合說嗎？夏漢春主席啊，你是知道我和大成公司的關系呢，還是不知道？方圓還沒想好怎么回答，丁曉華開口：“夏主席，納斯集團的企業、工會活動，也有方圓出的好多點子。比如現在家喻戶曉的那個納斯，最初就是方圓的創意。”夏漢春似乎很驚奇：“是嗎？看起來，小方局長不但懂教育，還懂企業，也懂工會，可真是一個難得的全面型人才哪！”是諷刺還是表揚，還真是難以判斷。劉彬說：“我們現在缺的就是全面型人才啊！小方，有沒有興趣，到省里工作？”方圓大驚失色。王國棟也吃了一驚：“劉省長，您可不能挖墻角啊！”劉彬說：“一個人才如果想充分發揮作用，平臺越高，視野越不同。難道王書記是準備把小方捆在東州嗎？”王國棟內心極度震驚，宋云生、馬良禾、丁曉華又何嘗不震驚？王國棟說：“當前，東州教育的局勢是比較復雜的，方圓比較熟悉情況，東州教育還離不開他。”劉彬說：“教育畢竟是條條，也不是經濟的主戰場。我個人建議，東州市委如果不放小方，那就在適當的時候，讓小方到綜合崗位鍛煉鍛煉，到塊塊上工作。”王國棟凝重地點點頭：“市委有過這方面的考慮。”宋云生說：“王書記的意思我明白，王書記主要是覺得東州教育暫時沒有合適的替代人選。我的看法有所不同，固然小方確實干得不錯，但是東州教育也有不少的同志還是比較全面的。”各個地方黨政不同步，劉彬見多不怪。他哈哈大笑：“我只是個人建議。走吧，參觀一下納斯集團。”這一回，方圓跟在后面，滿頭大汗。已經是12月26號，天氣陰冷，但方圓確實抵擋不住來自多位巨頭的壓力。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一方香帕遞了過來：“方圓哥，擦擦汗吧。”方圓接過手帕，擦拭汗水，說：“謝謝。”丁楚珂說：“我剛才心都快跳出來了。”方圓說：“我忽然感覺到自己很渺小，我的命運掌握在別人的手里。”丁楚珂說：“但未來，我相信，你的命運一定會掌握在你的手里。”眸子里，目光沉靜而溫柔。方圓的心不知道為什么，有一點心動的感覺。遇事不慌亂，沉穩有度，丁楚珂身上呈現出來的這些品質，恰恰是其他幾個女子都不具備的。短短一句鼓勵的話，讓方圓的內心頓時安定了許多。就在這一瞬間，方圓忽然很想去牽握丁楚珂的手。方圓的心平靜下來，跟在丁楚珂的后面。這個時候，主角成了劉彬、夏漢春他們，丁曉華則擺出主人的架勢，給省、市的領導們介紹納斯集團的生產和經營情況。參觀完車間，領導們跟著納斯集團的高管們步入會議室。丁曉華漂亮的女秘書們，給領導斟茶倒水，讓會議室里增色不少。穿著修身、莊重、得體職業套裙的女秘書們，就是會議室里最亮麗的風景線，就是讓一些男人的心被老鼠抓一樣癢得難受，一些人的目光就不再關注劉省長、夏主席，而是有意無意地就把目光停留在漂亮女秘書們的臉上、胸前、套裙下面……看起來道貌岸然，其實有些人難免一肚子男盜女娼。不是全部，至少有一些人是這樣的。這個時候，最著急的人就是馬良禾了。如果領導們光是來看納斯集團的生產和經營，那么與自己的功勞并無半分。馬良禾一直給方圓遞眼色，可是在這樣一個高官云集的場合，哪里還有方圓說話的份兒？方圓朝著王國棟、宋云生的方向努了努嘴。馬良禾坐在宋云生的下首，忍不住輕輕地扯了扯宋云生的衣袖。宋云生回頭看馬良禾，馬良禾一臉懇求的神情。宋云生點了點頭；馬良禾點了點頭；宋云生又沖著丁曉華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但點頭也是承諾，這是要兌現的。馬良禾的點頭，被方圓看在眼里，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悲哀？變節和背叛，在任何時代，在任何時候，都是不可容忍的。不知道為什么，方圓想起了王楚尹的提醒，想起了丁曉華昨天對馬良禾的評價。丁曉華說：“劉省長，夏主席，王書記，宋市長，馬市長，各位領導，大家好。納斯集團的生產經營情況，大家都已經看到了，可以說是蒸蒸日上，國際和國內兩個市場，產銷兩旺。今年的國稅、地稅增長，都會超過20％，對清江省、對東州市的貢獻度不斷提高。同時呢，納斯集團特別注重工人權益的維護，特別注重管理方與工人關系的和諧，這是確保納斯集團穩定的另一個基石。馬市長在擔任市總工會主席期間，為納斯集團的資方與工方和諧穩定，出了不少點子，做了大量有益的工作。現在，我想以點代面，請我們的工會主席丁楚珂女士，為各位領導匯報一下我們促進管理方與工人方和諧共處共建的情況。”劉彬看看夏漢春：“這個方面，夏主任最感興趣。我呢，同樣有興趣。當前，我省民營經濟已經占據了大半壁江山，像杭江市也超過了70％，寧海市超過了80％，而臺州超過了90％，我們東州則更占到95％以上。民營經濟中一個突出的問題，就是員工與管理層之間的矛盾。如果納斯集團能夠為我們的工作提供很好的經驗，我看有必要在全省進行推廣。”丁曉華說：“真是太感謝劉省長了。丁主席，你來匯報一下我們的工會工作。”王國棟看著馬良禾，對于這個崔時代的干部，王國棟產生了一絲懷疑：為什么馬良禾做的這些事情，沒有向自己提前匯報？他還有什么隱瞞著自己？王國棟又看看方圓，內心也有疑惑：為什么方圓會出現在這里？難道方圓與納斯集團丁曉華之間也有著超越尋常的關系？難道丁曉華的女兒跟大成公司老板的女兒也是一樣的？像丁曉華這樣不吃虧的人，能白送出自己的女兒嗎？帶著一肚子的疑惑，王國棟聽丁楚珂向大家匯報學校在促進企業和諧方面的做法。聽完了匯報，劉彬說：“要不斷提高員工的福利待遇，要不斷改善員工的生活條件，要不斷滿足員工的精神需求。這三點總結得非常好，值得宣傳和推廣。”夏漢春說：“工會的工作很重要。聽了匯報，讓我感受到，正是由于納斯集團重視工會工作，才會有今天的和諧關系，才會有今天的壯大。”丁曉華說：“馬市長擔任工會主席的時候，對我公司的工會工作很重視。”這才是畫龍點睛的一句話。夏漢春說：“看了大成公司，現在又看了納斯集團，東州市總工會在民營企業建立工會的試點，可以說取得了初步的成效。下一步要擴大試點范圍，要讓工會在服務企業、維護工人利益方面發揮更大的作用。”馬良禾說：“雖然我離開了工會主席崗位，但是我依然會一如既往地關注工會工作。我會在我分管行業的民營企業中積極地推廣工會試點。”劉彬和夏漢春都點了點頭。丁曉華熱情地邀請領導們中午在納斯大酒店共進午餐。劉彬說：“來納斯集團，是來學經驗的，不是來吃飯的。我們就不在納斯集團吃午飯了。謝謝丁董事長的盛情！”送領導們出門，方圓一直跟在納斯集團高管的人群中，顯得刺眼而另類。王國棟忍不住呵斥：“小方，你還準備留在納斯集團嗎？”方圓尷尬：“我準備馬上返回教育局。”劉彬笑吟吟地說：“跟我們一起走吧。”方圓跟著劉彬、夏漢春，上了領導干部坐的那一輛中巴車，寧中原空車返回教育局。劉彬說：“夏主席下午有新的行程，我下午也有別的安排。今天上午，與夏主席一同調研，收獲很大，很受啟發啊！”夏漢春說：“不虛此行就好。謝謝劉省長。”劉彬說：“大成公司的工會活動搞得不錯，我更關心地是大成公司起死回生的過程。當前，全省的中小企業，有許多經營困難，我憂心忡忡。如果每一個企業都能夠像大成公司一樣挺過難關、度過危機，就能更好地保增長、保就業、保民生。”領導分工不同，自然關心的側重點也完全不同。作為分管工業和經濟的常委副省長劉彬，自然是把重心放到了民生和經濟的領域。王國棟說：“東州方面一定會認真總結大成公司的經驗，及時向劉省長匯報。”劉彬說：“老鷹很重要，就像納斯集團；麻雀也很重要，數量多，影響大，跟民生、就業和社會穩定同樣息息相關。死一只麻雀，或許不會有太大的波瀾；但如果麻雀集體死亡，這就是重大的危機。在美國次貸危機進一步深化的國際大環境下，在我們的內需消費還沒有提高到應有水平的情況下，許多中小企業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經營困難，我們必須未雨綢繆啊！”眾人都點頭。劉省長的話，用一個形象的比喻，把復雜的事情簡單化，讓大家一目了然。清江省也好，東州市也好，民營的中小企業遍地開花，就像這麻雀一般。王國棟對陪同的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朱文同、市發改委主任余宗航說：“你們要認真領會劉省長的指示精神，抓好大成公司這個點，總結提煉經驗，拿出參考意見，供市委正確決策。同時，要對全市的中小民營企業進行調研、摸底，看看有多少企業良好，有多少企業半死不活，有多少企業舉步維艱，找出規律，壯大麻雀隊伍，確保東州的經濟運行穩定。”這正驗證了一句話：領導一張嘴，下面跑斷腿。同樣的，大成公司由于被劉省長高度評價，已經無需各級政府文件，就被列入了重點保護的企業名單。哪一家民營企業都可倒閉，大成公司不能倒閉。劉省長是準備把大成公司作為全省的典型來宣傳、來推廣，如果大成公司出了問題，劉省長的顏面何在？這才是政治上的大問題！隨行的省新聞媒體領導，也都記下了劉省長的指示，準備回去向領導匯報，圍繞大成公司的起死回生，能不能做一些專題。大成公司是福上加福，不但獲得了大量政府資源的，而且還免費打到了省一級的新聞媒體，企業獲得了更快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