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方圓的提議,田國華、盛建波、屈必通欣然應允。宋云生仿佛是興高采烈地來跟孫美好愛愛,卻在即將進入的時候告之不能進,心中的怒火幾乎像火山的巖漿一般要噴薄欲出,但卻在田國華、盛建波、屈必通等省領導的威嚴面前不能發作,那里先萎掉了,但欲火并沒有得到釋放。這里面還熱乎著呢,外面已經烤糊了,頭上再澆一桶涼水,這感覺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但省領導們都已經笑吟吟地準備著照相了,宋云生還能怎么樣?在田國華的親切召喚下,在屈必通的堅持下,方圓坐在了田國華和屈必通的中間,在田國華的右邊是盛建波。是屈必通自愿把三號的位置讓出來,誰也不能說方圓怎么樣。
方圓說:“各位領導,我和實驗中學的同事們,站在最后一排就可以了。”
屈必通說:“你是東州實驗中學的校長,今天揭牌,你這個校長找不到了,這是揭的哪門子校牌?聽我的,就坐這里。”
屈必通對方圓的好,從表面看,超過了田國華,超過了盛建波,這是為什么?沒有人知道,但每一個人都很想知道。
好么,第一排是省領導、省廳領導和市領導中的三個正職王國棟、宋云生、時明祥,第二排才是各位市委常委站著,第三排則是市教育局和陪同省市領導們來的人員,第四排是東州5中的干部教師。學校有一個可移動的看臺,眾教師動手,還是很快地把這個移動看臺移動到學校的門口。在氣勢恢弘的新校牌旁邊,攝像師們把這具有歷史意義的一刻記錄了下來。在拍攝的那一瞬間,屈必通竟然伸出了手,輕輕地放在了方圓手的上方,臉上露出慈祥的微笑。
像照完了。田國華說:“走吧。”
王國棟說:“好的,田部長。”
方圓說:“市長,剛才實在不好意思。要不我們現在照一張?”
宋云生鼻子哼了一聲,沒有理睬方圓,追趕省領導去了。
方圓也緊走幾步,跟了上去。盛治仁放慢腳步,在方圓的身邊,低聲說:“小方,我的事你可要想著。”
方圓說:“請部長放心,明天我一定給落實。”
盛治仁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小方,有的時候還要學會和光同塵啊!”
方圓愣了一下,仔細琢磨琢磨,盛治仁這似乎是在提醒自己,對宋云生做得有些過分了。不管怎么說,宋云生是市長,是上級,必要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方圓也覺得自己剛才做得有點不太好,但是一想到不久的將來宋云生可能因為貪污受賄而被雙規,方圓是絕對不情愿與一個大貪官照一張合影。更何況,宋云生前天晚上給自己暗中使壞,照了一張喝酒的合影,讓許多領導都誤會。如果今天不這樣讓宋云生下不來臺,又怎么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呢?自古以來,做事不能兩全。哪能打點得讓各方都滿意呢?
領導們陸續上車,這個動作很快。宋云生心里這個火氣啊,沖上云霄。集體照結束了,才要跟我照相,這是什么意思?事后諸葛亮,還是故意給我難堪?如果不是要顧全大局,如果不是考慮到自己在田國華面前需要特別的小心翼翼,在盛建波面前也不敢胡亂造作,今天就得收拾你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虧得過去幾年,我從各個方面提攜和支持你,你怎么就是一個白眼狼呢?
沈秀章把方圓與宋云生交惡的一幕默默地看在心里。這一次下來,就是帶著眼睛和耳朵,沒有辦法亂說一句話。方圓和市教育局、東州實驗中學的干部們站在車邊,沈秀章還是忍不住打了一聲招呼:“方校長,有機會再見啊!”
方圓笑著擺手:“沈處長再見。”
很多有心人,都注意到了這看似平淡無奇的一幕。但有心人都感覺到了異樣和不同。這是沈秀章參加東州實驗中學揭牌儀式全過程說的唯一一句話。他一直保持沉默,沉默得想接近他的人都感覺到有些困惑。
按說,誰都希望能夠結交省委一秘,畢竟結交一秘,含金量相當大。以前徐達仁任一秘的時候,人很活泛,也很現實,在各廳局長、各地市頭頭那里,人緣不錯。小里小去的禮物、購物卡什么的,給就接;人也靈活,對于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把握得比較好。現在外放當市長去了,沈秀章接班,干脆是什么也不說。禮貌還是有,對人也客氣,但就是找不到可以接近的門路。要離開了,沖著方圓打一聲招呼,有深層的含義嗎?
幾輛轎車,幾輛中巴,幾輛警車,很快就離開了學校,校園恢復了平靜。大家自覺不自覺地圍在方圓的周圍,形成了以方圓為核心的一個大圈。
汪興邦顯然還沒有從興奮中走出來:“孫書記,方局長,我們今天的揭牌儀式空前的成功啊!”
方圓點點頭:“總體上不錯。”
謝秉國說:“整個揭牌的儀式過程很圓滿,而東州實驗中學所展現出來的素質教育創新實踐,震撼了省、市的領導。”
那紅插嘴說:“說的是呢!這些日子,我天天都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我是拋家舍業,廢寢忘食!看看我們的舞蹈,我們的演奏,我們的書法,我們的繪畫,哪一樣都給學校爭光,哪一樣都給學校長臉。”
黃嘉偉說:“那校長,現在是局領導們在交流,我們好好聽著就是,你摻和個啥?”
那紅臉一紅,言語也有點滯:“我,我不過是接了謝局長的話,順口說出來的。”
大家都看方圓。方圓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再爭執。兩個人都閉上了嘴!看得出來,方圓在東州實驗中學一言九鼎的權威。不過,大家都是當領導的,有方圓在的東州實驗中學,有一個共同的核心,大家都能各司其職;如果方圓不再擔任校長,誰能領導這些才能突出、脾氣也突出的實驗中學干部呢?于雅倫幾乎都被忽視了,默默地站在那里,那紅沒把她當回事,黃嘉偉也沒把她當回事。
方圓說:“孫書記,各位,我謝謝大家!我們東州實驗中學又站在了新的起點上,邁向新征程,大家的貢獻有目共睹,我深深感謝!今天晚上,東州實驗中學請客,請各位局長、科長,還有學校這些日子為這一次揭牌儀式付出辛勤勞動的同志們,一起吃個飯慶賀慶賀。孫書記,您說好不好?”
耿清說:“方局長,真是太有必要了。我看范圍是不是可以再擴大一點?比如,為我們提供禮儀服務的旅游學校校長是不是也可以參加?”
方圓說:“各位局長認為有必要參加的,當然可以。東州實驗中學,再加幾雙筷子,還是加得起的。孫書記,您怎么不說話?”
孫紅軍指了指不遠處,大家看到了一個孤獨蹉跎的身影。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教育局局長翟新文!
從開始到現在,在場的其他人人人有任務,人人有責任,大家都在忙活,竟然把沒有安排任何任務的翟新文給忘記了。翟新文說今天要來參加揭牌儀式,但方圓也不知道他在參加儀式的時候,站在哪里;后來照相的時候,他又是呆在哪里。自始至終,因為官太大的領導實在是太多了,所有人竟然忽視了翟新文的存在。
現場頓時沉默了。方圓在,孫紅軍在,翟新文在,這可真是一個微妙的三角地帶啊!方圓不動,現場竟然沒有一個人敢走過去向翟新文打聲招呼,包括辦公室主任張元慶。
翟新文,難道真地在教育局的影響力一去不復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