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馮彥的話,方圓的心有些苦惱:幫馮彥吧,想想在自己需要幫助的時候,馮彥當了縮頭烏龜;現在,他竟然理直氣壯地請求幫助,這真是讓人心不爽、氣不順;不幫馮彥吧,如果把事情捅到了汪永生那里,萬一是被篡改了內容的信息讓汪永生知曉,汪永生會不會對自己有誤解?尤其像自己現在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像汪永生這樣的大官,隨時可以把自己像螞蟻一樣捏死,隨時可以把自己拋棄。當然,被拋棄的理由還有很多,比如,如果汪泉知道了自己婚外有婚,情外還有情,她還能原諒嗎?當初汪泉之所以堅決離婚,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那個副省長的公子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這是汪泉最不能容忍的。難道現在汪泉可以容忍自己在孔雙華之外還有一個宋思思嗎?
方圓說:“馮哥,我真地很想幫你,但是,現在還有機會嗎?”馮彥說:“我知道你跟市衛生局局長很熟,不如這樣,今天晚上我擺個面子,宴請一下市衛生局的領導們,然后正式敲定這個軍地共建的協議,你看行不行?”
這可是典型的看桃子熟了,就搶著要來摘桃子啊!馮彥這吃相有點太難看了吧?他怎么就不顧及黃潤、鄢猛等人的感受?難道以后再不需要跟這些同事合作和相處了嗎?對于馮彥,方圓有了新的認識。
方圓說:“我跟陳局長聯系一下。陳局長今天晚上有沒有時間,我不敢保證。”馮彥說:“好,好。今天沒時間沒有關系,就直接約明天。”方圓苦笑:遇到了這樣臉皮厚的人,還真他沒辦法。這怎么跟螞蟻沾上糖一樣?
方圓說:“我聯系聯系看看。”
剛掛斷電話,就聽到門鈴響。方圓打開門,看到寧中原提著幾大包,站在門口。方圓說:“快進來吧。”寧中原說:“首長,這是昨天晚上市衛生局留給您的禮品。”看著寧中原放下禮品,方圓說:“以后白天不要往這里拿禮品。樓前樓后,幾千戶,你是想害我嗎?”寧中原說:“是,首長,我錯了。以后我晚上來送。”方圓說:“如果不方便,直接送到春曉公司。孔雙華有的時候也難免要打點一些關系,直接用其中的一些禮品就可以。哪些該拿回家,孔雙華心中有數,她就會拿回來了。另外,以后有送香煙的,我老父親那里保證有供應的,就可以;剩下的,全都由你用了吧。”寧中原說:“是,首長!謝謝首長!”
圓來到了東州5中,對東州5中掛牌東州實驗學校前的準備工作進行了細致的了解。方圓來了不一會兒,副局長汪興邦、辦公室主任張元慶也趕到了東州5中。這時間和節奏,把握得相當到位。方圓對于接待工作,也沒有特別多的經驗,倒是汪興邦這好多年來一直擔任教育局辦公室主任,對于程序、議程、細節等,都有獨到的見解。所以,方圓指示:按照汪局長的意見辦。于是,汪興邦成了主講,張元慶、于雅倫、阮少修等拼命地記下來。一路走來,每一處安排做什么,什么人做,都一一敲定。畢竟,市委書記和市長同時出席,在東州來說,就是最重要、最盛大的儀式。
一路走下來,竟然走了一個多小時。再回會議室,又對一些文字上的細節一一再審核。汪興邦忽然提出了一個問題:“方書記,不知道省教育廳會不會來領導,不知道省里會不會來領導?”
果然是很有必要的提醒。方圓說:“汪局長問得好,今天我就來聯系這件事。”汪興邦說:“如果來一個教育廳的領導,基本的議程就不變;但如果省委或省政府領導出席,那恐怕在議程和儀式上就要大變。掛牌時,省領導肯定要出席;致辭時,是宋市長致辭,還是王書記致辭,還需要再研究。”
方圓對汪興邦的暗示一下子就理解其中的含義。方圓不希望宋云生在東州實驗中學掛牌這件事上有太多突出的表現,而如果來了省委或省政府的領導,宋云生可能就只是出席嘉賓中的陪客了。方圓說:“知道了。這幾天,東州5中的各位同事,主動跟汪局長、張主任聯系。我呢,這個方面的經驗確實不足,如果再說多了,就是瞎指揮。”汪興邦說:“方書記忙的是大事,這些具體的小活,我們來干就可以了。”方圓苦笑:“我忙什么大事?一樣是具體工作。只不過,我可能在教學方面有一些見解,在搞接待,抓程序方面,確實欠缺,確實不如汪局長、張主任。不能因為好面子,就不敢承認這一點。”汪興邦笑了:“方書記真謙虛!”張元慶說:“方書記一直是元慶學習的榜樣。”
方圓看著一臉笑容的張元慶,越發不能了解張元慶真實的內心世界了。
方圓說:“你們繼續議,我回辦公室打幾個電話。”
方圓回到了校長室。省領導,是一定要請的。請誰合適呢?最熟悉的人,應該就是省委常委、省軍區政委盛建波少將了。但學校掛牌,把部隊的將軍請過來,合適嗎?方圓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第二熟悉的省領導,就是省委常委、宣傳部長田國華了。是不是可以請田部長來呢?最合適的人應當是副省長屈必通,但自己跟屈必通并沒有直接聯系溝通的管道。省教育廳領導呢?如果田國華或屈必通來,省教育廳自然要廳長關權仁親自陪同。而教育廳最熟悉的人,是總督學柳軍。
想來想去,方圓有了幾個想法。先落實第一個想法。方圓打電話給市委常委、副市長周鵬有:“周叔,有件事想向您請示一下。”周鵬有說:“你不用那么客氣!”方圓說:“東州5中掛牌東州實驗學校的事情,您聽說了嗎?”周鵬有說:“聽說了。我準備出席掛牌儀式,給小方你捧捧場。”方圓說:“謝謝。我想邀請省委田部長也出席,您覺得合適嗎?”周鵬有愣了一下:“你怎么會這么想?”方圓說:“在周叔面前,我不說謊話。我不想讓大貪官在掛牌儀式上有太多的表現。我對東州實驗中學有太深的感情,我希望將來的校史上不會出現太多大貪官的字段。”周鵬有說:“小方啊,你這一棍子可打死不少人哪!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小方你可聽說過一個笑話,說100個官員抓起來,全當貪官槍斃,可能會有冤假錯案;但如果二選一來槍斃,還會有漏網的。所以,這樣的話,你只能跟我說,切切不可以跟其他任何人講。否則,你豈不是把關心你的長輩、上級也都罵進去了嗎?想想你,想想我,敢說從來沒收過一分錢的東西或禮品嗎?”
方圓汗顏:周鵬有說得很對啊。如果從嚴格意義上來講,雖然自己現在不要錢,但收的禮品價值也遠遠超過萬元了吧?更何況,自己還收過舒韋蓉的20萬,收過安東升的3萬,收過延平縣的十多萬,來收過江南縣在評選省依法治教示范縣時的1萬元獎金。自己也是個貪官啊!小貪嫌棄大貪,就跟五十步笑百步一般。
方圓說:“周叔,我錯了。”周鵬有說:“也不是你錯的問題。沒有人能憑一己之力改變大環境,哪怕是變了天。五千年傳下來的人情世故,又豈能是憑短短五十九年所能改變的?歷朝歷代,清官如鳳毛麟角,貪官如黃河之沙。為什么我們能記住包拯,是因為諾大的宋朝,只有一個包拯;為什么我們能記住海瑞,是因為諾大的明朝,也只有一個海瑞!朱元璋治貪狠不狠?一次性殺了3萬多貪官,大貪官被剝了人皮,點了天燈,可謂殘忍,可謂重典,但依舊無法扭轉局面。許多人都渴望清明的世界,這只是美好的愿望,在任何國家,在任何朝代,都是美好的愿望,是我們努力奮斗的目標和希望。歷史是由掌握資源的那些人所推動的,古今中外,莫不如此,只是這些資源都是靠正常途徑積累來的嗎?不!從來都不是!是靠掠奪、侵占、搶劫、貪墨積累了財富、資源,然后用這些非正常途徑積累的財富、資源,掌控了局面。歷史上那些殖民帝國的國王,莫不是最大的搶劫犯、貪污犯,那些殖民帝國的各級貴族、官員,莫不是一級一級的搶劫犯、貪污犯甚至是殺人犯。而歷史的進步,不是靠完全的清官來推動的,而是靠有能力的貪官來推動的。清官清廉,但他無法靠一已之力改變整個社會的環境,更因為不掌握資源根本推不動歷史進步。就說中國吧。許多官員最推崇的歷朝歷代的有為官員,首屬明朝萬歷年間的中興宰相張居正。他力挽狂瀾,扭轉了明朝走向滑落的頹勢,實現了中興,成為許多官員推崇備至的能臣、賢相。但張居正不折不扣就是一個大貪官,既收錢,也收地,也收各類珠寶珍奇,甚至連美女也收。史載,張居正之所以英年早逝,才50多就突然去世,就是因為抗倭名將、當時已在鎮守中國北方的戚繼光,向張居正行賄了兩個白皮膚、藍眼睛的異族美女,讓張居正沉緬其中,結果腎水枯竭,油干燈枯,死在了異族女子的肚皮上。小方,以史為鑒,可以知得失。你這個年齡,已經居高位,更應該多讀歷史書,從古今中外的歷史中汲取人生成長的營養,從而判斷怎樣做才是更合適的。”
方圓如醍醐灌頂,似乎對人生,對社會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方圓說:“好的,周叔,我準備多看歷史書了。”
周鵬有說:“請田部長來,我看完全是可行的。田部長來,省教育廳自然要一把手陪同,分管教育的副省長也有可能一起來。這就叫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先跟田部長聯系一下,如果田部長有這個意向,我建議你,親自到杭江去一趟,親自邀請,體現出誠意。這樣就水到渠成了。”
周鵬有果然是“老奸巨滑”、經驗豐富的政客。幾句話,就讓方圓明白了到底該怎么做。方圓千恩萬謝,周鵬有說:“小方,你妹妹這幾天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你找個時間安慰安慰。我看哪,我和冷云的話小潔是不會聽的,她呀現在大概只聽你的話。”
好一個燙手的山芋!自己能安慰得了周玉潔嗎?方圓很清楚周玉潔的心病在哪里,但是自己也解不開周玉潔的心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