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丁一離開醫院沒多久,方圓就接到了王楚尹的電話:“兄弟,那兩個記者的問題,基本OK了。”方圓大吃一驚:“這么快?”王楚尹說:“為你辦點事,我從來都是兩肋插刀,快馬加鞭。兄弟,想想從咱們開始交往到現在,我沒有失言過吧?”方圓一陣慚愧:“沒有。倒是我,沒為大哥做點什么?”王楚尹說:“我認的是兄弟這個人。兄弟能不能為大哥做點什么,愿不愿為大哥做點什么,這個全憑你自愿,就是一點也不做,大哥也不怪你。以后你找大哥,大哥該幫忙還是要幫忙。”方圓說:“王哥,我現在真是恨不能多長一些本事,回報大哥的厚愛。”
王楚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王楚尹說:“我們的情誼,長著哩。將來,說不定什么時候,大哥真地求兄弟幫忙。”方圓說:“那我也絕對是兩肋插刀。”王楚尹說:“好,先謝謝兄弟了。說說兩個記者的事兒。今天倆記者剛剛從宣傳部出來,就被我請進局子里喝茶了。說起來,這個年輕的記者剛剛工作沒多久,還沒做多少壞事,這個老一點的賈慶森,在東州3年,也留下不少案底。主要都是些敲詐勒索的事情,要不就是拉廣告,要求就是給對方寫稿子讓對方拿贊助費,如果對方不同意,這位賈記者就威脅曝光勒索對象的負面消息。市局也接到相關的舉報,由于《清江商報》雖然是個不知名的報紙,在東州基本也沒有一天1000份的銷量,更重要的原因是它隸屬于省里的一個部門,東州沒有直接管轄權,所以一些小案子也就協調協調了事。我讓人把這賈慶森的案底挖出來梳理一下,涉案的金額判個三年五年,絕對沒有問題。就算是賴昌明,是個從犯,判他一年,也沒有問題。”
方圓頓時對記者的印象變得很差:記者怎么能這樣干?無冕之王什么時候成了勒索之星了?
王楚尹說:“我親自見了兩個記者,別的不說,直接把案底拿出來,告訴他們,這是我們掌握的部分案子,只給你們看一小部分,每一個案子的案值累加,賈慶森完全可以判10年,賴昌明也可以判3年。我是夸大了一點,但不知道這兩位在宣傳部經歷了怎樣的場面,賴昌明當場就給跪下了,說,千萬不能給判刑啊,如果判刑了,工作沒了不說,媳婦也沒了,以后再也沒臉出來混了。”
方圓說:“大哥實在是高明。”王楚尹自得地說:“這算什么?我是一個二十多年的老刑警了,三教九流,什么樣的人沒有見過?我說,要把這幾年敲詐勒索的情況一一交待,什么都交待清楚了,可以從輕處理;有些事情隱瞞不交待,那絕對把案情整理清楚,直接移交檢察院起訴。我幾句話,連那賈慶森都老實了。兩個人交待了一些連公安局都不掌握的案情,這幾年,兩個記者在東州市和下屬的縣區,敲詐勒索過幾百家企業,少則1萬,多則10萬、幾十萬,就這案底加起來,案值超過100萬,賈慶森可以判無期,賴昌明可以至少判5年。連我都沒有想到,無意中竟然破了一個大案子。”
方圓是吃驚不已。他對記者這個行當不是十分了解,沒有想到,兩個小小記者,竟然會有這么大的能量!方圓問:“大哥準備這件事怎么辦?”王楚尹說:“移送司法機關,正常處理。這么大的案情不報,我有責任。當然,我不斷地追問,對方實在都想不起來還有什么勒索的案例時,我點了一下,我說,你們今天早晨到東州醫學院采訪,算不算是勒索?是誰指使你們這么干的?開始賈慶森還咬牙,轉眼間,賴昌明軟了,他說是市衛生局局長俞思壯給了他們一人2000元采訪費。兄弟,你什么時候得罪了俞思壯?這家伙可是衛生局局長!如果他讓醫生在藥里面加點東西,你就是死了癱了,也基本不可能有人知道。我看你趕緊轉院吧,真要出了事,就麻煩了。”
方圓驚出一身冷汗。方圓曾經設想過,可能是翟新文,也可能是學校的某一位同學,例如陳劍,但是萬萬沒有想到,衛生局長俞思壯竟然會讓兩個小報的記者進行這樣一次“特殊”的采訪!自己跟俞思壯無冤無仇,他為什么要這樣做?方圓想不透!方圓感受到了官場的殺機!從那一次匆匆地見面,方圓感覺到俞思壯追隨王國棟的腳步還是很緊密的,不對……方圓想起來了,自己的病情本來知道的人極少,正是俞思壯通知了翟新文,才引發了后面那么多的科長、科員、校長、基層書記來醫院探望,正是有了這么多人的探望,才會讓病房里擺滿了各種營養品和禮品……難道這就是俞思壯所做的效果嗎?難道這件事跟翟新文沒有關系嗎?
方圓說:“我真地需要轉院嗎?”王楚尹說:“絕對有必要。”方圓說:“可是我能去哪里呢?在東州,所有的醫院都歸衛生局管啊!”王楚尹說:“部隊的醫院。部隊你有關系嗎?”方圓說:“有。警備區政委萬大全是我大哥。”王楚尹同樣震驚。知道萬大全跟方圓有些關系,也知道上一次四常委匯聚金谷大酒店的事情,原來萬大全竟然也是方圓的大哥。王楚尹說:“那你越快越好。兩個記者被我抓起來的消息還沒有傳出去,如果被俞思壯知道了,恐怕你這里會有危險。”方圓說:“可能嗎?他敢陷害一個副處級干部嗎?”王楚尹說:“別說是副處級了,如果有人給撐腰,或者下達絕密命令,就是副廳級、副省級,也一樣可以殺死!小官我就不說了,就說說當年首都常務副市長王×森是自殺身亡的,報紙上是這么寫的,是真自殺的嗎?連我們公安局都不保險,以為當個公安局長很了不起是吧?前魯省黃海市公安局局長,兩口子死在家里,報紙上報道的也是自殺,是真地自殺嗎?我不能回答這個問題,但兄弟你可以用腦子想一想。我這個公安局常務副局長,正處級,如果有一天突然死掉了,不是因為我犯了什么錯誤,而是因為我知道的太多。我很珍惜生命,我是絕對不會自殺的。”
方圓一下子接受了這么多的信息,真有些消化不了,心怦怦地跳。方圓說:“我馬上聯系轉院,謝謝王大哥。大哥,關于兩名記者勒索我的事情,不要寫在案情里。”王楚尹說:“我有數。就是其他案底,也足夠他們呆在監獄里好幾年出不來。再讓他敢威脅我兄弟,他敢威脅,我就敢把他放到監獄里,而且是光明正大地放進去,誰還說不出個不字!兄弟,轉院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好心里有數。”方圓說:“好的,大哥。”
方圓立刻給萬大全打電話:“大哥,我是方圓。”萬大全說:“你不是在黨校學習嗎?學習怎么樣?”方圓說:“大哥,我現在在東州醫學院附屬醫院住院。能不能聯系部隊的醫院,我想現在就轉到部隊的醫院去?”萬大全說:“東州醫學院附屬醫院是東州最好的醫院,為什么要轉院?部隊的幾所醫院,水平都不如東州醫學院的。”方圓說:“大哥,如果有人想在我的藥里加點什么,我還能活著出醫院嗎?”
萬大全急眼了,方圓是誰?是自己跟老軍長聯系的紐帶啊!老軍長現在是副參謀長,如果外放,肯定是大軍區司令員呢!直接提拔為總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提拔為大軍區一把手,這個絕對沒有問題。已經有這樣的先例,前副總長章沁生不就是后來外派到廣州軍區任司令員嗎?自己的一軍參謀長正式任命還沒有下來呢,如果方圓出事了,很顯然是自己在東州保護不力,那自己在四川冒死拼出來的榮譽也算是白拼了!
萬大全說:“誰他媽的要找死,想害你啊?”方圓說:“這件事還真不能說。為了安全起見,如果有條件,最好轉到部隊醫院。這個醫院的病歷,我全部都要出來,一并帶走。”萬大全說:“好了,放心,我立刻聯系醫院,馬上讓他們給安排接你,并派一個排的士兵護送!我倒要看看,在東州的地界上,誰敢動方兄弟半根毫毛!我看他是找死了!”萬大全的語氣惡狠狠的,但關懷讓方圓感動:“謝謝大哥。”
在病房里陪伴著方圓的阮少修都驚得目瞪口呆。原來以為只有在電視劇里看到的場景,沒想到今天竟然被自己看到了。跟公安局領導通完電話,立刻就跟部隊領導通電話,通完電話,馬上就要轉院。
東州醫學院附屬醫院也是大開眼界:20分鐘后,荷槍實彈的五列軍車,外加一輛軍用救護車,就來到了東州醫學院附屬醫院,軍醫和護士在士兵的引領下直接沖到了干部保健病房,直接請出了方圓。值班醫生連忙攔住:“你們這是干什么?”兩名士兵攔住了醫生:“接首長命令,護送方局長轉院到部隊醫院。現在,請你們把所有有關方局長的病歷和診斷書交給我。”醫生說:“方局長正在治病過程中,情況好轉,為什么要轉院?難道是不信任我們?”士兵說:“我們只負責方局長轉院,有什么疑問,你們通過你們的渠道來問。現在,把病歷和診斷書和方局長相關的所有材料,全部移交。”醫生說:“我得請示上級領導。”兩個士兵刷拉一下就把槍上了栓:“拿出材料,否則一切后果自負。”
槍都舉起來了,醫生哪敢不給病歷和相關材料。士兵接過東西,二話不說,追其他的士兵去了。方圓的病房里,所有的東西都被士兵搬走,連陪床的阮少修也一起被帶走。看得護士站的醫生和護士個個目瞪口呆。隔壁病房的人也都出來看這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光景。
醫生愣在那里,忽然像瘋了一樣地喊道:“快!快!向院領導匯報,向畢主任匯報!”護士連忙給辦公室打電話。
副書記、副院長惠作人、辦公室主任畢圣華此刻已經趕到了樓下,因為傳達室早就把軍人進醫院的情況報告給了畢圣華。今天是惠作人當值,院長俞子達平常多數時間都在醫學院,而不在附屬醫院。惠作人當場就急眼了,帶著畢圣華就跑下了樓。兩個人眼睜睜地看著方圓被拉上了部隊的救護車,救護車前的軍車也馬上要啟動。
惠作人幾步跑上前去:“等一等!不能把方局長帶走!你們是哪里的?怎么回事?這是醫院,你們怎么能到醫院來搶病人?”一位上尉軍官來到惠作人的面前,向惠作人敬了一個軍禮:“這位醫院領導,我們奉首長命令,接方局長轉入部隊醫院救治。請你讓開!”惠作人說:“我要和方局長對話!”上尉說:“你沒有資格要求我做什么。閃開!”惠作人說:“不!”上尉拿出了手槍,指著惠作人的腦門:“阻攔者,格殺無論!”
刷拉拉,槍栓聲四起,士兵們都舉起了槍。惠作人臉色慘然,退到一邊,眼睜睜地看著幾輛軍車護送著軍用救護車離開了東州醫學院附屬醫院。
院子里,嘈雜聲一片。病人、病人家屬們,好像是在看了一聲大戲一樣,第一次看到了部隊的人到東州醫學院來搶人。
惠作人一下子癱倒在地上,臉色灰白。畢圣華趕過來,要扶惠作人:“惠書記,您快請起。”惠作人推開了畢圣華的手,說:“小畢,趕緊向俞院長匯報,向市衛生局匯報,打110報警。”畢圣華說:“好的,我馬上做。”
畢圣華給110打電話,簡要介紹了情況。110一聽是部隊上來搶人,說:“部隊的解放軍已經走了?那我們去干什么?讓我們去部隊把人再抓回來嗎?我們有那個膽子嗎?這事兒,公安局管不了。”畢圣華向俞子達作了報告,俞子達也是驚出一腦門子汗來,他說:“我馬上趕過去。”放下電話,俞子達想了一想,撥出去兩個電話。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