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云開日出 馮景山足足講了半個小時，主要是為公路大橋延期收費做辯護。他說的這些也不是沒有道理，成立高速公路有限公司，采用市場運作方式修建全省高速公路，這本身無可厚非，但他忘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政府的公共服務職能。
金帥在來之前專門研究過這方面的問題，怎樣平衡公益性和資本追逐利益之間的矛盾，認為最好的辦法還是政府把路橋收費的權利收回來。政府提供公共服務和公共產品是自己的本分，更是自己的職責，堅守公共服務職能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方式。
審計總署在呈給總理的審計報告當中明確指出，一些地方政府和交通部門從自身利益出發，把收費公路作為融資平臺，將政府還貸公路隨意轉為經營性公路。一方面經營企業從地方政府批準的高收費期限和收費標準上獲取收益，用來再投資政府指定的其它項目及彌補財政經費等；另一方面，地方政府也從包括公路等各種投資活動、企業經營收益中獲得稅收收入。
現在網絡上有人建議，全國高速都該免費。其實，理性下來，這一點做不到。因為目前高速公路建設還沒有飽和，一旦無利可圖，建設的資本就會迅速撤離，于是，越邊遠越落后的地區，高速和好公路以及好橋的欠帳就會越發還不上。但是，有利可圖并像金飯碗一樣抱著不放，也同樣不該吧？還完貸款也掙了些錢，就該讓橋或者路免費回歸公益了吧？但依然沒有，從A手里轉包到B，再轉包到C，A、B、C都掙了錢，可老百姓還是要無奈付賬，這樣的模式還能持續多久？
去年6月，交通運輸部等5部委發起的公路亂收費清查活動中，河西公路大橋曾被點名批評，但它唯一做的改進，也僅僅是從今年5月起，對周邊幾個地區的小型非營運機動車免了費。僅僅在過去十年中，這座橋上收取的通行費就超過了五個億元，是它當初建設成本的兩倍還多。而源源不斷的通行費，還在從公眾手中流出，進入河西高速股份的口袋，成為它的利潤，然后上交給它的大股東河西省交通廳。至于這些來自公用事業的利潤，到底拿去做了什么，恐怕就是一筆糊涂賬了。
“組建高速公路建設有限公司本身并沒有錯，也能夠加快當地的高速公路建設，但是延期收費是否有些不應該啊？是否忘記了政府的服務職能啊？”
金帥提出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這也是國家審計署在審計報告當中明確指出來的，對于高速公路及大橋延期收費的問題，民眾怨聲載道，審計署也以違規定論，但河西公路大橋的收費卻并沒有因此停止。
馮景山在辯解中還拿出了國務院公布的《收費公路管理條例》，其中有這樣的規定：政府還貸公路的收費期限最長不超過20年，經營性公路的收費期限最長不超過25年。如果按經營性公路計算，河西公路大橋轉為經營性大橋后，還可以繼續收費不超過25年，這實際上就是大橋還是原來的大橋，只不過換了一種方式延長了收費期，苦就苦了老百姓了，而政府卻從里邊得到了滾滾財源。
金帥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在公益性和資本追逐利益之間怎么來平衡這個矛盾，最好的辦法還是政府把它收回來。政府提供公共服務和公共產品是你的本分，是你的職責，政府要始終堅守自己的公共服務職能。”
馮景山有些急了，如果按照金帥的這個說法，不僅這座公路大橋，全省有好多高速公路收費年限都已經超了，必須要馬上停止收費，這樣一來可就麻煩大了，首先，省財政每年將少收很大一筆錢，其次，高速公路收費的這幫人又怎么安排啊。
“金組長，我們也不是不想停止收費，主要是有實際性的困難。比如，停止收費會使省財政更加拮據，一些人員也不好安排，再說了，我們收上來的錢都用于其他公路的建設，一旦減少了這么一塊財源，勢必會影響到我省高速公路的建設發展。”
金帥笑了笑：“馮省長說的這個理由我認為不成立，河西省高速公路建設有限公司不僅下設兩個房地產上市公司，還參股了一個信托公司。從市場上募集的這筆錢本來是應該建高速公路的，結果你們卻把這筆錢投入到其它事業當中去了，這是不是合理，我認為是有問題的。我查年報還發現一個有意思的現象，高速公路建設有限公司的兩個房地產公司是虧損的，那就相當于把高速公路上獲得的這筆錢，投入到虧損的事業當中去，對于這個問題你又如何解釋啊？”
馮景山目瞪口呆的看著金帥，他沒有想到人家竟然把高速公路有限公司的情況掌握得這么清楚，金帥提出來的問題還確實是不好解釋。
趙德存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切，當他看到馮景山的狼狽樣子，心里也在暗暗的發笑。省委多次開會討論高速公路有限公司的問題，就是因為省長崔永澤的阻擾一直沒有拿出一個解決辦法來，以至于包景輝和崔永澤的關系搞得越來越僵。
包景輝早就想解決這個問題了，臨走的時候也和趙德存認真的談一次，看來包景輝想利用國務院糾風辦工作組來河西這個機會，對崔永澤展開反擊了。
正在馮景山狼狽不堪的時候，金帥下面的一段話直接就把他給打蒙了：“審計署對公路大橋的定性為：“還清貸款后繼續違規收費”。根據國務院頒布的《收費公路管理條例》有關規定，在公路上設立收費站應當終止收費而不終止的，有違法所得的，沒收違法所得，并處違法所得2倍以上5倍以下的罰款。”
“這……”馮景山吞吞吐吐的說道：“有些太突然了吧？即便是要終止收費，也要給我們一段時間緩沖一下，做好準備之后，我們才可以停止收費。”
金帥笑了笑：“已經給了你們夠久的時間了，去年國務院糾風辦就針對河西省高速公路違規收費的問題，派工作組來過，一年多過去了，你們依然還需要時間緩沖，我想問一下，這個時間究竟要多長？河西省政府究竟什么時候才能準備好？”
馮景山向趙德存投來了求救的目光，卻沒想到，人家正盯在面前的茶杯上，一動也不動的，根本就沒有講話的意思。
“這件事情太過重大了，我和省交通廳將就這個問題向省政府作出一個專題匯報，請工作組給我們一點時間。”
金帥講話的口氣咄咄人：“我們工作組這次到河西來是奉了總理的命令，問題不解決我們是不會回去的。我們還要到其他的收費公路去看一看，時間可以給你們，但不能太長，希望你們能夠盡快的拿出一個解決方案來。”
金帥講完轉身對趙德存說道：“趙省長，今天的專題匯報會就到這里吧，有些情況我們還要具體了解一下。”
趙德存拿起了話筒咳嗽了一下：“同志們，剛才金組長向我們提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政府的公益服務職能，我作為一個常務副省長在這方面沒有履行好自己的職責，是應該向中央作檢討的。剛才景山同志已經講過，責成交通廳盡快就這個問題向省政府作出一個專題匯報，態度還是積極的嘛。”
趙德存看了一下狼狽不堪的馮景山，加重了語氣：“這次糾風辦工作組來到河西，希望大家能夠從思想上引起重視來，交通廳要主動擦干凈自己的屁股，爭取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