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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青樓小廝 第一章 花園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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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笑聲不聞聲漸悄,多卻被無惱。

蘇軾·《蝶戀花  ※※※

  初時分,北地寒意已去,天候晴暖,京城里處處百花盛開,萬紫千紅。其時正當大明嘉靖十五年,年剛而立的世宗皇帝秋鼎盛,用心朝政,海內升平,百姓安樂。

  這日午後,京師城南一戶墻高屋廣人家的院子里,悠然傳出一陣小女兒清脆的嬌笑語聲。那是兩個女孩兒在後院角落的花棚下打著秋千,笑聲如一串銀鈴般回在花團錦簇的小院落里。那年長的女孩兒約莫十一二歲,穿著繡花小背心和鵝黃百褶裙;年幼的只有七八歲,她身穿桃紅織錦小襖,袖口鑲著嫩綠滾邊,下襯一條水藍緞面扎腳褲兒和一對串珠牡丹繡花鞋,頭上梳著兩個髻子,頰上浮起一對酒窩,面容甚是秀美。兩個女孩兒衣飾華貴,顯是富宦人家的千金小姐。那年幼的女孩兒名叫含兒,是主人大學士周明道的獨生女兒;年長的女孩兒名叫李鈴鈴,乃是含兒的表姊。

  卻說兩個女孩兒在後院里打了一會秋千,也覺得膩了,李鈴鈴提議道:“含兒,咱們來玩捉迷藏,好不好?”含兒拍手說好,便伸手蒙住了自己眼睛,笑道:“表姊你先躲,我來找你。快去快去,我數到十,就來捉你啦。”李鈴鈴笑道:“欸!慢著數!慢著數!”匆匆跳下秋千,踩著小腳兒,徑往前院去了。

  含兒蒙著眼睛,猶自坐在秋千上搖晃,口里大聲數到十,數完後將手放下,笑道:“我來找你啦!”面前卻赫然多出了一個黑衣男子,離自己不過五六尺遠近。

  含兒驚得呆在當地,張大了口,竟自發不出聲音。但見那是個高瘦漢子,一手拿著一柄亮晃晃的劍,一手撫,咳嗽了兩聲,呸的一聲,往地下吐了一口鮮血。但見他身子一晃,跌倒在地,嘩啦聲響,壓爛了花棚下的兩盆蘭花,猶自撫咳嗽不止。含兒這才注意到,這人身上受了好幾處傷,黑衣早被鮮血染透,肩頭和腿上的傷口猶自流出血來。她一個年幼千金小姐,哪里見過這般景況?坐在秋千上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嚇得僵了,更作不得聲。

  便在此時,墻頭上多出了三個人影,一人喝道:“在這里了!”三人同時躍下,圍在那黑衣人身邊,手中刀劍直指著黑衣人。這三人都穿黃色錦衣,含兒認出是皇宮侍衛的服色。但聽其中一人道:“你道躲進周大學士府里,我們便不敢追進來了麼?”另一個胖子道:“快將東西交出來!咱們兄弟一場,或許能饒你一死。”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說道:“誰跟你稱兄道弟了?你這種下三濫的貨色,我鄭寒卿可從來沒將你瞧在眼里!”胖子臉上肥一橫,揮刀便往黑衣人腿上斬去。黑衣人躺在地上,似乎連爬也爬不動,只能任人宰割。不料那胖子這刀沒斬下去,自己卻大叫一聲,連退幾步,伸手按住了左頰,鮮血從指縫間流出來,口里罵道:“他媽的!好小子!”不知如何竟被那黑衣人揮劍割傷了臉面。另兩人一齊喝罵,刀劍齊上,往黑衣人頭上砍落。黑衣人并不擋架,卻開口叫道:“東西不在我身上!”

  那兩人聽了這話,刀劍一齊停在半空,不敢斬落。左首那人問道:“你藏去哪里了?”另一人道:“這人狡猾得很,活捉了回去,交給洪大總管審問便是。”

  黑衣人搖了搖頭,神色慘然,說道:“王兄,你要捉我回去交差,公事公辦,我也不來怪你。但你可知道,我取走的是甚麼事物?”那姓王的微一遲疑,說道:“我不知道。我只曉得你偷去了宮中的要緊事物。”黑衣人道:“洪總管沒告訴你麼?”姓王的道:“沒有。”

  黑衣人緩緩說道:“他未曾告訴你,只因這事物乃是他自己從宮中偷得的贓物。這事他自然不敢聲張,才只派你們幾個親信出來,秘密追還那事物。一旦你們知道了我偷去的是甚麼事物,洪總管必會殺你們滅口。因此我忠告兩位,還是別見到那事物得好。”

  姓王的哼了一聲,說道:“我對洪總管一片忠心,才不信你這些鬼話!你監守自盜,身為宮中侍衛,卻干下這等勾當,真是忝不知恥!”黑衣人嘆了口氣,轉向另一人,說道:“林兄,你是信我呢,還是相信洪總管?”姓林的搖頭道:“鄭寒卿,你現在說甚麼,都已太遲了。你這一路逃出宮來,少說也殺了十來個宮中侍衛。就算你沒偷甚麼事物,這筆血帳也夠得瞧了。”

  黑衣人嘆道:“既是這樣,我就將這大功勞給了你們罷。林兄,王兄,那事物是藏在了…藏在那…咳咳…”姓林的和姓王的低下頭來,想聽清楚他的言語。黑衣人卻陡然躍起,長劍在空中畫出一道銀光,那兩人咽喉中劍,鮮血噴出,臉上神色驚恐莫名,仰天摔倒,在地上扭了幾下,便不動了。圓臉胖子在旁見了,臉色霎白,驚呼一聲,轉身便逃。黑衣人右手揮出,長劍直飛而出,刺入了胖子的背心。胖子俯身撲倒,又往前爬出數尺,才不動了。

  黑衣人坐在地上不斷喘息,呼吸粗重。他勉力站起,將姓林和姓王兩人的尸身踢到院角的草叢里,又緩緩走將過去,抽出插在胖子背心的長劍,將胖子也踢進了角落。接著他便轉過身來,望向坐在秋千上的含兒。

  含兒目睹這場驚險血腥的廝殺,早嚇得傻了,如同中了魔魘一般,釘在當地,動彈不得。但見那黑衣人很慢很慢地向自己走來,每走一步都得用十二分力氣,好似隨時會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一般。他走得雖緩慢艱辛,卻終究來到了含兒面前,蹲下身來,臉面正對著含兒。含兒見他臉上全是血污,神色猙獰,兩道目光如電一般向自己來,不由得全身簌簌發抖。但黑衣人口里說出來的話,卻著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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