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客氣的回禮道:“深夜來訪,還望陳東家莫要見怪才是,主要是有位大人要找陳東家說幾句話,所以……”
李重一回頭,打算為蘇錦介紹,卻忽然發覺身后并沒有人,蘇錦沒有跟進來,身后除了幾個隨行衙役之外空空蕩蕩。//www.歡迎來到閱讀//
陳東家道:“哪位大人?”
李重忙問衙役道:“蘇大人呢?”
一名衙役道:“在院子里,圍著大車打轉呢。”
陳東家臉色一變,忙道:“那趕緊請這位大人進來吧?大車有什么好瞧的,怠慢了這位大人,老朽可吃罪不起。”
話剛落音,蘇錦笑哈哈的從門外進來了,手里捏著什么物事,抱拳大聲道:“陳東家,久仰久仰,打攪了。”
陳東家忙上前拱手道:“這位大人說哪里話來,兩位大人能來寒舍,老朽請都請不來,如何說打攪的話。”
李重道:“陳東家,這位便是欽命糧務專使蘇大人,你怕是不認識他。”
陳東家眼睛瞪得老大,半晌才道:“便是……便是剿滅八公山土匪,在揚州城放糧救濟,打擊奸商的蘇大人?”
蘇錦微笑道:“陳東家倒是消息靈通,遠在天長,卻知天下事。”
陳東家笑道:“蘇專使大名已經遍播于淮南路各州,誰不知道蘇青天之名?老朽雖是一介草民,但專使大名人口相傳,豈能不知?”
蘇錦哈哈大笑道:“陳東家不打算請我和李縣令坐一坐么?”
陳東家忙道:“哎呀,瞧我這老糊涂,兩位大人趕緊上坐,來人,沏好茶上來!”
蘇錦一笑道:“茶倒是不必了,今天我和李縣令貿然來訪,是有些事情要請教陳東家,就幾句話,說完就走。”
陳東家誠懇的道:“大人請垂詢,老朽必知無不言。”
蘇錦一屁股坐到雕花大椅子上,道:“很好,只要肯合作,本使定會給予褒獎,本使今日剛到天長,為了什么而來,陳東家可知道么?”
陳東家躬身道:“這個……官家之事老朽豈能知道?”
蘇錦道:“不妨猜一猜。”
陳東家轉著眼珠子想了半天道:“恕老朽愚鈍,老朽猜不出。”
蘇錦哈哈大笑道:“陳東家不是愚鈍,只是不想說罷了,也罷,本使也不為難你了,今日午后,李縣令曾將你和其他幾位車行東家叫到縣衙問話,可有此事?”
陳東家道:“確有此事,不過老朽倒也沒幫上縣令大人什么忙,慚愧的很。”
蘇錦道:“好像你在堂上一言未發,不知道是有什么話不好公開說,還是有著其他的考慮。”
陳東家擺手道:“并非什么不好說的,而是老朽根本就沒什么可說的,縣令大人問上月月底可曾接過大單生意,說是有人雇傭了兩百余輛車駕,而我陳記車行最近生意慘淡,老朽總不能說假話騙人吧。”
蘇錦點頭道:“當然不能說假話,但是做過的事不說也是不對的。”
陳東家忙道:“大人這話老朽可當不起。”
蘇錦微笑道:“當得起的,咱們還是別兜兜繞繞了,本使給你個機會,你好好回答我一個問題,只要坦誠相告,本使不但不為難你,而且還會為你請功嘉獎;但是若是不好好說話,本使可不是好惹的人。”
陳東家拉下了臉冷冷道:“我當這位大人是來我陳記體察民情的,卻原來是來嚇唬人的,我陳記一向奉公守法,做生意納捐納稅都是天長頭一份的,雖然生意人家笑臉對人,但是也不是任人擺布的主兒。”
蘇錦點頭道:“這幾句話當得起大義凜然四字,只是這話聽著耳熟,對了,揚州城有個叫馮敬堯的商人也曾經跟本使這么說過,不過你可知道他現在是什么摸樣?”
陳東家臉頰上的肉抽動了一下,隨即道:“什么馮敬堯,恕老夫孤陋寡聞,倒是不認識。”
蘇錦冷笑道:“不認識不要緊,本使不妨跟你說說此人的慘狀,這人曾經是揚州城中的首富,平日里風光無限,連州府都奈何他不得,可是現在他被本使鎖在一間囚室內,全身被打的稀爛,手指還被割斷了一根,他心愛的女子自刎于他的面前,整個人現在已經瘋瘋癲癲,跟路邊的乞兒無異,你說是不是很慘?”
陳東家臉上表情很不自然,顫聲道:“是很慘,不過天下慘劇頗多,老朽一介草民,哪管得到他人,只管自己平安度日便罷了。”
蘇錦道:“只掃自家門前之雪,莫管他人瓦上之霜,明哲保身固然是好,但是若真與你無干本使也不會頂著寒風來見找你了,話歸正題,本使還是問你這個問題,怎么回答是你的事,本使行事從不會一棍子打死,總是給人留些機會,希望你能抓住這個機會。”
陳東家沉默不語,臉上的神情平淡無波。
“上月月底,你家車行到底有沒有接過一單生意?那生意便是派人派車去揚州城中偷運一批糧食出來,告訴你,這批糧食便是那位快瘋了的馮敬堯私自囤積之糧,也是揚州數十萬百姓的救命之糧,只要你說出這批糧食被拉往何處藏匿,便算你大功一件,本使的目的在找出糧食,可不是要找你麻煩。”
陳東家張口欲答,蘇錦伸手阻止道:“先莫急著答,你要想清楚。”
陳東家捋了一把胡須,緩緩道:“老朽早說了,根本就沒有這回事,你說的什么馮敬堯老朽根本就不認識,更別說是有生意上的往來了。”
蘇錦冷冷道:“你確定?”
陳東家頓了頓道:“確定……”
蘇錦嘆了口氣道:“執迷不悟,冥頑不化,或者說是給臉不要臉,那就別怪本使了。”
陳東家傲然道:“老朽活了一大把年紀,什么事沒經過?人間冤獄倒也聽聞了不少,只是沒想到老朽也會遇到,倒要看看官府是如何誣陷良民百姓的。”
李重見蘇錦有暴走之勢,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毫無憑據之下萬一這小子暴脾氣上來刑訊逼供,那可不是個朝廷官員應該做的事,出了人命固然是大麻煩,不出人命,人家也不會善罷甘休。
于是忙道:“蘇兄,此事還是查清楚為好。”
蘇錦笑道:“李兄,你當我是冤枉他是么?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咱們怎么才能找到這個運糧之人么?你就站在一邊看著此人現原形吧。”
李重心道:“你若是刑訊逼供,說不得我也要阻攔你,無論與公與私我都不會坐視。”于是鼓著嘴巴坐在一邊不出聲了。
蘇錦轉向陳東家道:“陳東家,你當真不說實話是么?”
陳東家道:“老朽說的就是實話。”
蘇錦道:“好吧,我就不懂為什么你們這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說罷伸出那一只從進門開始便緊握的拳頭,在陳東家面前攤開,問道:“你看這是什么?”
陳東家拿眼一掃,頓時大驚道:“這是……這是……”
蘇錦將手一翻,手中物事噼里啪啦顆顆落于地上,笑道:“陳東家不會連稻谷都不認識吧?人說當官的讀書的四體不勤五谷不分,陳東家做生意難道也是這樣?”
陳東家冷然道:“老夫自然認得稻谷,但不知幾粒稻谷跟此事有和何干系?”
蘇錦道:“當然有關系,因為這些稻谷便是剛才進門之前,本使在你家院子里停靠的大車上找到的,很顯然是拉過糧食的,請問陳東家何時出車拉的糧食啊?”
陳東家眼珠子亂轉,猛然叫道:“栽贓,完全是栽贓,我家大車上何來糧食?定是你進門之時撒上去的。”
蘇錦當頭啐了他一臉,罵道:“小爺會來栽贓你?你倒是自以為天衣無縫,車上殘余的糧粒清掃的干干凈凈,但是你卻忘了,大車雖不能言,但是也能審一審的;你掩飾的不錯,只是還不夠火候。來人,點起火把,將此人帶到院中,本使要親自讓他看看,大車也是能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