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滕夫人的話,李青山也曾有一絲動搖,但是他捫心自問:“難道我到了九天之上,就不再是我了嗎?”
于是再沒有任何猶疑,只有懷著不可思議夢想的人,才會相信另一個不可思議的夢。
“你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才能說出這種話來!”滕夫人暴怒,一時間殺氣彌漫。
李青山道:“如果你真的如此在乎他,便該助他一臂之力,而非橫加阻撓!”
“閉嘴,我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太陽藤扭曲著如群蛇亂舞,蜂擁纏繞上來,被靈龜玄甲擋住。
“我看是為你自己的將來吧!”李青山冷笑,鏘然一聲,拔出長刀。
小安握緊了劍柄,弒佛劍相當克制這種體型龐大、恢復力強的對手。
對滕夫人來說,縱然李青山將這里藤蔓全部斬斷,也根本傷不到她的根本,而弒佛劍只需斬中任何一條藤蔓,都足以延極本體,對她造成傷害。
但小安心里卻有些異樣的情緒波動,這一劍便有些遲疑。
“好了,不要胡鬧了!”
正在這時,大榕樹王的聲音響起,聲音中有些許無奈,但卻不容置疑。
“哼,你只會偏向外人!”滕夫人充滿不甘的退去。
“謝謝你的信任,這對我彌足珍貴!”大榕樹王對李青山道。
“不用客氣,我還指望著你大功告成,將來助我一臂之力呢!”李青山笑道。
“定有那么一天!”
兩位妖王意氣風發的期待著來日,小安望著那一株緊緊纏繞在大樹上的太陽藤。心中卻嘆了口氣。
李青山又回到參天城中,原本寧靜祥和的氣氛為之一變,敏銳的感覺到了那無所不在的敵意,知道自己被滕夫人恨上了,微微一笑,也不當一回事。
轉眼幾天時間過去,李青山吸納了一顆大榕樹王給的靈石,精氣神皆恢復到巔峰狀態。再一次站在了霧州鼎前。
“準備好了嗎?”大榕樹王問道。
“好了!不過道友真的決定要那么做?”李青山問道。
“非我所愿,不得已而為之。”大榕樹王嘆道。
“那好吧!”
李青山微微頷首,再不遲疑,邁步向前,在霧州鼎前站定,卻并沒有立即出手,而是深深的凝視著鼎上山水紋飾。漸漸地,眼中再沒有其他東西存在,只剩下這一尊鼎霧州大鼎。
無盡林海,高山大川,皆一一在眼前浮現,仿佛面對的不是一尊鼎,而是十萬里霧州。那股磅礴浩大的壓力越發明顯。還未出手便似背上了一座大山。
而在這霧州之后,還有一個更加廣袤的世界,那是天下九州,宛然如一個整體。
無法撼動,絕對無法撼動!
李青山抿著嘴唇,握緊了雙拳,任由震蕩之力不斷匯集,身形微微顫動,卻遲遲沒有出手,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大榕樹王滿意點頭。若是尋常妖王,定然經受不住這種龐大壓力,要么直接敗退,要么盲目出手,恐怕連在霧州鼎上留下一道痕跡都做不到!
大榕樹王張開雙臂,剎那間,綿延萬里的林海,每一株榕樹都震顫搖曳。嘩嘩的濤聲震耳欲聾,激蕩著起猶如一輪輪波浪,從遠到近,匯集到大榕樹王的本體。
氣生根瘋狂蔓延。在樹洞墻壁上一層層交織密布,纏繞在霧州鼎上的氣生根卻在迅速褪去,顯出霧州鼎的全貌,煥發著瑰麗神光。
“封!”大榕樹王靜靜吐出一字,霧州鼎上神光一黯。
李青山眸中一亮,猶如一道電光閃過,所有高山大川的幻象破碎,眼前還是那一尊霧州鼎,仿佛被隔絕在九州之外,帶給他的壓力頓時銳減,雙拳齊出,暴喝一聲:“轟!”
一聲巨響,猶如洪鐘大呂,傳揚千里之外。
夜空之下,夜未央高高立于林海之上,只見一道墨青光柱沖霄而起,比大榕樹王的本體更加粗闊,宛如天柱,以此為根基,一個籠罩萬里的龐大陣法啟動。
她蹙著眉頭,仿佛在擔憂著什么,用微不可查的聲音道:“不要啊!”
林海之中,億萬生靈,或了然于胸,或茫然不解,皆向參天城的方向遙望。
萬里之外,銀龍王中,南越王忽有所覺,笑道:“終于開始了!”
李青山準備良久的傾力一擊,只是讓霧州鼎震動了一下,留下兩片微不可查的拳印,其中有些許裂痕,而在他收回拳頭的瞬息間,這些裂痕就彌合了,看來只需一眨眼的功夫,這霧州鼎就會像新的一樣。
轟鳴的巨響卻在樹洞中不斷回蕩,狠狠撞擊他的神魂,仿佛一聲聲質問,問他怎敢冒犯這天威皇權!
“果然夠硬!”
李青山笑了一聲,若是霧州鼎沒有一點反應,反倒是太無趣了。
“吼!”
一聲虎嘯,壓過轟鳴,李青山渾身血氣沸騰,肌膚化為赤紅,蔓延獸紋在額頭上寫成一個“王”字——虎魔狂怒!
咚咚咚咚!
一聲聲巨響連綿不斷,響徹天地。
李青山身形模糊,化作一團風暴,瘋狂的轟擊霧州鼎。
狂怒之中,他的靈臺仍留一線清明,霧州鼎上那些黑色斑點處,受到損傷時恢復要慢上許多,仿佛是霧州鼎的命門所在,除了最初的試探外,他的拳頭全都落在這些黑色斑點上。
拳印不斷凹陷,裂痕迅速蔓延,直至變成一道裂縫,陡然射出一道七彩光芒。
“好!”大榕樹王大贊一聲,他也傾盡全力,不單封鎮著霧州鼎,更催動一條條碧綠透明的氣生根,纏繞在李青山雙腿上,將海量的靈力注入他的體內。
“虎魔狂怒”的狀態雖然強悍,但對李青山也是極大的負擔,可以說是欲傷敵先傷己,無法維持太長時間,而是有了大榕樹王的全力支持,種種負面影響被壓縮到了極致,讓他可以無所顧忌的將破壞力發揮到極致,酣暢淋漓!
一道道七彩光芒射出,霧州鼎的裂縫越來越多。
正在此時,滕夫人忽然出現在樹洞中,臉色凝重無比,她沒有想到李青山真有這樣的實力,她咬著嘴唇,狠狠瞪了大榕樹王了一眼,一步步向李青山走去。
李青山仿佛完全沉浸在破壞霧州鼎的快感中,背后全無防備。
“你不要做傻事!”大榕樹王眉頭緊皺,聲音肅穆浩大,威嚴如神。
滕夫人頓時受到禁錮,動彈不得,卻不屑的道:“哼,臭老頭,我是沒你聰明,但你也攔不住我,老老實實陪我渡劫飛升吧!”
她高高舉起右臂,纏繞在大榕樹上的太陽藤猛然收緊,更有一條金光扭曲盤繞而上,纏住那沖霄而起的墨青光芒,光芒立刻開始消減,而金光不斷壯大。
李青山頓時感到來自于霧州鼎的壓力大增,就連那些裂縫都有彌合的跡象,咬牙繼續強攻。
若是大榕樹王被限制住,憑他一己之力,根本轟不碎這霧州鼎。
“何苦如此!”
眼看半生籌謀要功虧一簣,大榕樹王一聲哀嘆,輕輕閉上眼睛,
“老頭子,是我對不起你,不過我會永遠陪著你,十倍百倍的補償你,你原諒我好不……”
滕夫人的聲音戛然而止,噴出一口金色鮮血。
一段瑩白劍鋒從胸前透出,小安站在滕夫人的身后,單手握著劍柄,一身白衣飄然。
纏繞在光柱上的金色光芒立刻崩潰,就連那巨大如金龍般的太陽藤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夜未央凝視著這一幕,微微苦笑,至少該慶幸,不用自己出手吧!
李青山眼角余光一掃,便埋頭繼續破壞霧州鼎,一切仍在計劃之中。
死意不斷蔓延,在滕夫人臉上染上一層灰白之色,她直直的望著大榕樹王,不能置信的問道:“你真的……要我死!?”
“對不起,我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來阻止你?”大榕樹王仿佛在瞬間衰老了許多,聲音格外的低沉滄桑,唯有眼神依舊堅定,并不是所有事都能夠妥協。
“那好吧……”滕夫人無力垂下頭,頭上插著的太陽花轉瞬凋零,喃喃自語般道:“這五千年……又算什么?”
小安拔出弒佛劍,蒼白火焰迅速將滕夫人吞沒,抬眼望向李青山,耀眼的七彩光芒為他鍍上一輪璀璨的光圈。
不知過了多久,李青山一拳轟入霧州鼎中,時間仿佛凝滯了瞬息,千萬種色彩在眼前迸發流瀉,然后才意識到,霧州鼎已然破碎。
李青山睜大了眼睛,看到在破碎的霧州鼎中,有一顆青色的心臟,恍然明白那是大榕樹王的妖丹,而這個樹洞正是大榕樹王的心房所在。
樹心吸納了這千萬種的顏色,陡然射出千萬道光芒,甚至透過厚厚的樹身,在夜空中映射出一片美輪美奐的光霞,隱約顯現出霧州的種種景象,最后凝固成霧州版圖,懸浮在天空中。
大榕樹王凝立不動,唯有眼睛顏色不斷變幻。
李青山眉頭緊皺,原本的大榕樹王是樹的寧靜,寧靜中散發著仁慈與生機。現在卻是天的寧靜,寧靜中透著空濛,視萬物為芻狗。
若是不能維持本心,就不是性情大變那么簡單,而是被這方世界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