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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衾殘夢(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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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淡月新涼  到底海棠也沒有想通蘇墨因何會那般失常大發脾氣,直至第二日一早,她下得樓來,要了一份早餐坐在大堂中享用時,忽然聽聞周圍所有人都在談論今夜一場盛事——那傳說之中獨得天下三分財的陸三分陸離,將在這座小鎮上娶親,并且大排流水筵席,任你是誰,哪怕是偶然路過的行人,也能隨坐隨吃,并且每個參宴之人都能得到九十九兩銀子的大紅包!

  “陸三分不愧是陸三分,這一場筵席排下來,花掉的銀子只怕不是千萬能計數的!”

  一大早便聚在一起等待傍晚到來的一群人中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嘆息聲,忽然又有人問道:“卻不知這新娘子是什么來路?能有這樣好的福氣,嫁與陸三分?”

  “聽聞卻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兒,好像是姓宋,家中既無財也無勢,還真沒人知道陸公子究竟看上她哪點了!”

  正低頭默默喝粥的海棠便再也喝不下了,起身吩咐店小二為自己另備了一些吃食,準備送去給蘇墨悻。

  也莫怪得他那樣失態,原來竟是那宋家小姐要嫁人了。

  海棠想著,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絲苦笑。

  雖然嘔血的毛病是長久才會犯一次,沒有病癥,亦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然而蘇墨卻還是放心不下,總覺那當中必定有異,故而囑咐海棠將她那素有“醫中圣手”之稱的師兄裴一卿尋來,要為查一查身子投。

  然而那裴一卿卻送來一個要求,即望、聞、問、切,從望伊始,便需病人始終保持在平和心境之下,不得有一絲較大的情緒起伏。

  因此自昨日回來,蘇墨始終強忍,也知道先前那件事自己給她造成多大傷害,故而連話也不說,只為不刺激到她,卻沒想到終換得她允諾嫁與陸離,還對他提出挑釁。

  只稍一費神,海棠便想清楚了這中間大致的來龍去脈,心頭不由得嘆息。所以,蘇墨其實一直在等她的師兄,如果師兄趕在今日傍晚前出現,那么蘇墨一定會出手阻止婚禮,可是這樣一來——

  海棠咬咬牙,叩響了蘇墨的房門。

  沒有人答應,海棠靜靜等待片刻,便自顧自推門而入。

  蘇墨果然是在屋中的,而且已經起身,正準備更衣。

  海棠放下手中的吃食,走到他面前,熟練地為他整理對襟,袖口,一點點的系好衣衫。

  蘇墨臉色仍然十分不好看。他這個人,向來平和從容,隨性不羈,倒是極少見到這樣長久冷峻的容顏,連那雙風流恣意的桃花眼,也仿佛結了冰。

  “師兄他既允諾,那便必定會及時趕來,王爺還請寬心。”海棠一面低頭為他系好腰帶,一面開口化解。

  蘇墨看了她一眼,冷倦的容顏終于緩和了些許:“怎么,四更時不是還生我氣,怎的才過去兩個時辰便又乖巧起來了?”

  海棠緩緩抬起頭來,看著他,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王爺。”

  只這一聲,蘇墨的容顏瞬間又冰涼下來,淡淡拂開了她的手。

  “我知道這些話王爺不愛聽,但我還是要說。”海棠仍然站在他身前,“今夜師兄來了之后,王爺勢必會阻止婚禮進行,對罷?可是如此一來,不是正中了那梅月恒與陸離的詭計嗎?梅月恒唯恐天下不亂,一心只想將送到王爺身邊,一面挑起王爺與蘇黎不和,一面又可以制約王爺。那陸離更是野心勃勃,不甘富甲天下,還一心涉足朝廷,他根本一開始就知道王爺的身份!王爺一旦破壞婚禮,那便雙雙給了他二人可趁之機。王爺向來冷靜睿智,這一回,不可能看不到這中間的玄機!”

  蘇墨聞言,卻只是微微一哂:“你看到的也夠多,卻始終不夠通透。”

  海棠看著他:“不是海棠不夠通透,是王爺你執迷不悟。我明知勸你也不會有結果,不過說出自己該說的話,也就夠了。”

  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此生是還會披上嫁衣的,望著鏡中那鳳冠霞帔,妝容璨若明霞的女子,她就只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一個做了好多年都沒能醒過來的噩夢。

  侍女剛剛幫她做好最后的裝扮,陸離便徑自推門而入:“時辰快到了,娘子可收拾好了?”

  旁邊的侍女便忍不住打趣他:“公子好沒羞,堂還沒有擺就擅闖新娘的房間,更堂而皇之開口喚人作娘子,也不怕羞煞了新娘子!”

  從鏡中抬眸,揚起笑靨:“我又不似那些十幾歲的小姑娘臉皮薄,更非頭一遭嫁人,實在沒那么多羞怯可以用。”

  旁邊的侍女們皆惶惶相覷,面露驚疑之色,仿佛都沒有想到自家公子大婚,娶的竟然不是個身家清白的姑娘。

  陸離卻倏地揚聲大笑起來:“娘子果然快人快語,我就喜歡娘子這份直接坦率!”

  正說話間,房門忽然被叩響,緊接著傳來侍女通傳的聲音:“公子,青越攝政王駕到。”

  陸離驀地一挑眉,看向:“娘子好大的面子,竟將攝政王也請來了?”

  亦淡淡一笑:“云起明知來人是誰,又何必假裝糊涂?”

  陸離便笑著拉了她的手:“既然蘇兄如今真正挑明了身份,那我與娘子自然要攜手相迎的。”

  與前院中一派沸反盈天的熱鬧相比,這后院實在算得上一處清雅怡人之地,而更為清靜的花廳之中,正坐了蘇墨和另一人。

  陸離攜而入,見到蘇墨,微笑施以淡禮:“寒舍得攝政王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云起未能遠迎,還請攝政王恕罪。”

  蘇墨看了看一身喜服,并肩而立的兩人,只淡淡一笑:“大家相交多日,陸兄又何必如此多禮?況且,本王只是個窮困寒酸的攝政王,今日陸兄大喜,本王連薄禮也未曾備下,還請陸兄莫要見怪。”

  “攝政王肯賞臉前來,已經是給在下與拙荊天大的面子了。”陸離說著,看向,“娘子,你說是吧?”

  卻沒有回答,目光淡淡瞥過蘇墨,落到他旁邊那人身上,只見那人約三十開外的年歲,一身書卷氣息,容貌雖平平,一雙丹鳳眼卻平添了一絲清俊冷傲,并無尋常書生的迂腐之氣。見瞧著他,那人目光亦毫不避忌的投過來,將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又將她的臉看了又看,方才收回視線。

  “未知這位是?”陸離開口道。

  “再下裴一卿,偶然來到此地,聽聞此處有天大的熱鬧,便隨了攝政王前來觀禮,還請陸公子莫怪再下唐突。”裴一卿站起身來,微微拱手施禮。

  “哦,原來是醫中圣手裴一卿裴先生。”陸離恍然道,“早就聽說裴先生懸壺濟世,醫術了得,還以為是位行醫多年的老者,卻未料原來裴先生竟與在下是一般的年歲,好生佩服。”

  “彼此彼此,傳說中的陸三分,年紀亦實在讓人驚訝。”裴一卿淡淡道,隨即再次將目光投向,“只可惜陸兄空有富甲天下之財,挑選妻子的眼光卻差強人意。我看這位姑娘身子似乎不是很好,并不適宜傳宗接代。”

  聞言,陸離微微詫異的轉向:“娘子身子不好?我瞧娘子身子倒是好得很吶!”

  心中冷笑一聲,看了蘇墨一眼,淡淡道:“不勞裴先生多慮,我身子好得很。”

  “好或不好,一探便知。”裴一卿微微挽起袖口,露出細長的手指,“姑娘請。”

  明知一旦被他把上自己的脈便必定說不出什么好話來,偏偏陸離還在后頭推波助瀾:“難得今日裴先生大駕光臨,娘子是有福分之人,就讓裴先生瞧一瞧吧?”

  陸離心中所想,自然知道。他巴不得蘇墨出手破壞這場婚禮,如此一來,他便尋到了進入朝廷的契機。

  可是,蘇墨真的會給他這個契機?

  似陸離這樣坐擁無邊財產的人,唯一的缺憾,也許就是自己家族商人的出身。即便富甲天下,從商者,卻依然只是排在士農工之后階層。而想改變這一現狀,最好的方法,無疑就是跨入仕途。

  然而,給這樣富裕無邊的人進入朝堂,財他已是應有盡有,再逐漸與政相融,無疑便會對當朝統治者造成極大的威脅。這無異于用一匹狼來看管自己的羊圈,是以中原大陸一分為五,五國之中卻無一國給陸離這樣的機會。

  在看來,蘇墨是瘋了才會給陸離這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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