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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澧夜,我永遠不會原諒你!②(6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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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若卿也忍不住一愣,在她心中,裴澧夜的手,是拿刀拿劍的,這時刻他拿著掃帚站在她面前,這畫面怎么看怎么不協調。

  “你……自己掃地?”良久,她終于將心中疑問問出了口。

  裴澧夜倒是笑得云淡風輕:“是啊,自己動掃一下,總歸要住人的。”

  “嗯!”宛若卿點點頭,一時無話。

  “今天怎么想到來我這里?”倒是裴澧夜的語氣清淡,好似面對一位許久不見的故友,大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覺。

  宛若卿的心居然在他的瞪視下忽地就平靜了下來,這樣的裴澧夜,比之在東陵,在南越時的咄咄逼人,讓人歡喜得多。

  或者是因為他的生活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的他,不再是人人爭羨的一堡之主,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他現在只是一個不被母親理解,又被父親拋棄,同時又不被心愛女人所愛的可憐男人。

  或者只有在這樣的生活狀況之下,他才能忽然變得如此沉淀,變得如此豁然。

  這樣的改變真是很好,宛若卿忍不住微笑起來:“路過,所以進來看看。”

  “多謝!”裴澧夜站著,點點頭,并沒有卑微地說“多謝太后娘娘”,但也不再那么高傲自負。

  平等,到了如今,他是否已經懂得了?

  “還好嗎,缺什么少什么就跟……跟鸚哥說一聲,她會幫你辦好的。”本來想說“跟我說”,話到嘴邊,忽然變成了鸚哥。

  算了,和他,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我還能有什么要求?”裴澧夜自嘲地笑笑,“一個階下囚而已,又有什么資格提條件呢?”

  宛若卿嘆口氣,想想也該進去正題了:“你……你為什么從來都不解釋?”

  “我解釋的話,你會聽嗎?”裴澧夜苦笑。

  宛若卿頓時沉默。

  “當年我試圖跟你解釋常非晚的事,可你說你早就知道了,而且并不接受我的解釋。”裴澧夜舉例,“所以我想,或者所有的解釋,在你的心中,并不成為理由。”

  這次換宛若卿苦笑:“你是在怨我?”

  裴澧夜微微一笑:“如果我說我沒有,你肯定不信。”

  他這么一說,宛若卿倒是失笑出聲了。

  這樣一個真實的裴澧夜,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能夠這樣平平靜靜地和他聊一會兒天,是她從來沒想到過的境況,但是現在真真切切地發生在自己眼前,眼前的裴澧夜,靜如無風的湖水,或者準確地說,仿佛一灘死水,放棄一切,包括生死。

  大概也只有超越了生死,才可以如此坦然地面對所有的一切吧?

  一時間,宛若卿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

  “娘娘,裴國主,不如進去聊吧,里面有地方坐嗎?”鸚哥試圖打破僵局。

  裴澧夜這才剛醒悟過來的樣子:“我剛擦了桌子和凳子,如果太后娘娘不嫌棄的話,可以進來坐。”

  宛若卿笑笑:“我就算是嫌棄,也會進去坐的。”

  說完,她也不理會有些愕然的裴澧夜,便已經進了屋內。

  荷香別院原來的主人應該是一個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主兒,這是西涼皇宮北苑的別院,曾經給了西涼歷史上某皇帝一個寵妃。

  說也奇怪,一個寵妃,居然住在皇宮這么偏僻的地方。所以皇宮里的人私下議論,或者這個傳說是有誤的,這個妃子,并不那么得寵。

  但這個地方,皇宮之中很少有人敢進,所以積滿了灰塵,早就不復以往的奢華。

  如今在裴澧夜的手下,這荷香別院不能說是煥然一新,但卻已經可以稱得上古樸整潔,那些曾經的精致,也能見個大概了。

  雖然同樣是雕梁畫棟,卻不見任何艷俗的感覺,只能說十分精致,可見原來的女主人應該是個十分細致且玲瓏剔透的人兒。

  宛若卿忽然感覺自己似乎做對了一件事,裴澧夜倒是真的適合住在這樣地方。

  除卻陳舊了一些,其他實在都適合他,和他一樣精致。

  “打掃得挺干凈的。”宛若卿對裴澧夜有些刮目相看,相對于裴老夫人連衣服都不會洗,這個可以說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男子,倒是另外一番景象。

  “父親走后母親帶著我到江湖各門派拜師學藝,很多門派都需要弟子從最粗重的挑水砍柴打掃庭院做起。”裴澧夜無意炫耀,只是簡單解釋。

  宛若卿點點頭,自己搬過一張凳子就坐下了,打量四周,有些滿意地點點頭。

  還好,還住的下人。

“說說吧!”她就這樣仰頭看著他  ,面帶微笑。

  裴澧夜一愣:“說什么?”

  “你不是說我不聽你解釋嗎,今天,我就是來聽你解釋的!”

  裴澧夜想了想:“你想聽什么解釋?”

  “所有的,只要你想說,我都聽著。”

  裴澧夜笑笑:“有什么想說不想說的,只要你想聽,我什么都愿意說。”

  宛若卿的手幾不可見地輕顫了一下,仿佛回到了若干年前的宛府大堂之上,宛誠如和喬氏就坐在那里,定了她的終身大事。

  如果沒有發生這么多事,如果娘親如今還活著,如果他或者她沒有那么多野心也想法,或者他們至今仍是夫妻,相敬如冰但卻不失被傳為坊間佳話。

  畢竟俊俏郎君攜如花美眷,郎才女貌,如此般配。

  但人生沒有如果,他們亦不可能從頭再來。

  “在說之前,愿意回答我一個問題嗎?”裴澧夜依然在笑,盯著她看。

  他們之間總是如此,她攻擊,他必定反.攻,反之亦然,不然就不似他們的相處方式了。

  不過他想問什么,宛若卿已經想到了:“不用問了,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我可以告訴你,你想的就是事實。”

  “不可能,白璱不可能騙我。”裴澧夜說完這一句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是了,他原本就在我面前編了一個天大的謊話,又怎么會在乎再編一個?”

  “不用怪他,他受命于你的父親。”宛若卿很想拍拍他的肩,不過最后還是什么都沒做,“他也只是想早點完成任務,急于求成罷了!”

  “那不是我的父親!”裴澧夜難得有了些情緒,握緊拳頭狠狠地別過頭,“我的父親在我七歲那年就已經死了!”

  宛若卿深吸口氣:“好吧,就算當初白璱告訴你實情,你會怎么做?”

  “我會把你搶回來!”

  宛若卿冷笑一聲:“你搶,我就一定會跟你走嗎?”

  裴澧夜愣了一下,隨即苦笑:“是的,或者我漏算了你的固執,但是我想,你肯定也漏算了我的固執!”

  “什么意思?”

  “我一定會搶你走,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十次,直到你跟我走為止!”

  “就好像你父親劫囚一樣?”

  從一定意義上來說,裴澧夜和裴烈在很多方面都十分相像。

  例如他們的固執,還有對待感情的態度。

  裴烈放棄了吳家小姐而選擇了白璱的母親,事實上,裴澧夜又何嘗不是放棄了常非晚,而選擇了她宛若卿嗎?

  所不同的是,她不是白觀音,并不迷戀裴澧夜,甚至促成了他和常非晚的姻緣,并且從不想被牽扯其中。

  裴澧夜回答她的又是長時間的沉默,許久以后,他抬頭:“當我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時候,我曾憤怒到不能自己,原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母親給我的幻象。我是被父親拋棄的孩子,是被母親欺騙著長大的孩子!”

  宛若卿不說話,當個好聽眾。

  她可以想象得出他在知道真相的時候那種憤怒,就好像她知道娘親的死因時,那種不可自拔的憤怒,那種憤怒的力量,幾乎可以摧毀整個宇宙。

  “再之后,我知道赫連圖死了,而你親自率兵西征,那個時候我自己都焦頭爛額了,后院又失火,你知道那個時候我什么心情嗎?我想放棄一切,放棄這個世界!”

  再說起這段經歷的時候,裴澧夜出奇地平靜,好似在講別人的故事。

  “所以我真的放棄了,白璱,我母親和非晚來找我,跪在地上苦苦求我與你一戰,我都沒有理他們。你知道忽然發現自己堅持了這么多年換來的東西原來是毫無意義的那種感覺嗎?”

  本來辦好御世堡,是為了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

  但他忽然發現,原來那只是母親對他的欺騙,而父親派同父異母的兄長來幫助他,只是為了彌補一點他自己對妻子兒子,甚至整個裴家的虧欠。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利用他,他是一枚棋子,被自己的親生父母兄弟利用!

  “所有人都在偏我,我最親的人,最信任的人,他們編織了各種謊話來騙我,我不知道這個世上我還能相信誰。”裴澧夜苦笑地總結,“最后我發現,其實我才是多余的那個人吧?如果沒有我,父親可能不需要如此愧疚,母親說不定愿意改嫁,如果沒有我,父親也許會帶著白璱認祖歸宗,而不需要專門留這個裴家長子的位置給我,白璱也不必一生都頂著私生子的名銜,白觀音也不會最后郁郁而終,連個名分都沒得到。”

  宛若卿嘆口氣,人生大起大落地太快,也難免會和他一樣產生這種極端的想法。

  “那個時候我就想,既然御世國已經變成了沒有意義的東西,如果能讓你覺得有報仇后的快感,就算送你也無妨。我既然也成了沒有意義的人,如果你要殺我,便讓你殺了也無妨。”

  被全世界都遺棄的感覺,連自己都想遺棄自己,那種絕望,宛若卿也能感同身受。

  前世,當她被一槍打穿頭顱,再轉頭看著那舉槍的人,她便是這種感覺。

  那一世,她只信一個人,也準備只愛一個人,最后只嫁一個人,可那個時候,她感覺到了什么叫做被全世界都遺棄!

  “所以你什么都不想解釋?”宛若卿嘆口氣。

  “事實上,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裴澧夜老老實實地回答,“給你帶來這么大的困擾,我是真正的源頭。”

  宛若卿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她從未想過那個曾經高傲自負的裴澧夜會這樣承認自己的過錯,那個在鬼谷囂張地揚言要獨寵她的男人,和眼前這一個,仿佛離得好遠好遠。

  “但我還是想問,你當初在戰場上,為什么手下留情?”

  這大概是他最想問的問題,終于在述說了這么久以后問出了口。

  宛若卿嘆了口氣:“我并不想放過你,不過為了以后給御兒一個交代,我若能不親手殺了你,自然是最好。”

  “是我自作多情了。”裴澧夜苦笑,“其實這一切,在祭祀那日見到御兒的時候,我就想到了。”

  宛若卿皺眉:“他是西涼皇帝,姓赫連。”

  裴澧夜笑笑:“我知道了,以后不會再冒犯!”

  宛若卿頓時感覺語氣似乎重了些,不由囁嚅地道:“其實,私下里你喜歡這樣叫也無妨。”

  “真的?”裴澧夜大喜。

  “這個不是重點。”宛若卿趕緊轉移話題,“你現在有什么打算?”

  裴澧夜聳聳肩:“我一個階下囚,容得我有打算嗎?”

  “如果容得呢?”

  “那你會放了我嗎?”

  “不會!”

  “那我就沒有打算了!”

  宛若卿嘆口氣,起身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看看鸚哥道:“給他找個灑掃的下人吧!”

  “是!”鸚哥點點頭。

  宛若卿轉身往門口走,裴澧夜忽地叫住她:“那個……我可不可以經常看到御兒?”

  “……這里太偏,御兒應該不會經常過來。”宛若卿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況且,你們經常見面也不好。”

  “我明白!”裴澧夜了然地點點頭。

  宛若卿出了門,沒有回頭,直到上了鳳輦,她才低頭對鸚哥道:“就讓錦繡過來荷香別院吧!”

  “真的?”鸚哥大喜,“娘娘原諒錦繡姐姐了?”

  宛若卿沉了臉:“她犯的錯我此生都不會原諒她!”

  鸚哥趕緊低了頭:“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雖然到荷香別院,但是只負責灑掃,晚上還是回暴室住,除了暴室和荷香別院,其他地方不許去!”

  “奴婢知道了!”鸚哥點點頭,“奴婢會安排的。”

  宛若卿這才放了心,讓鳳輦抬起,往昭德殿而去。

  這邊已是很偏,多是一些廢棄的宮殿,亦有早年西涼幾個皇帝廢妃或者一些太妃們的居所,她們的生死,一般都無人理會,若是身故,便隨便找個席子裹了送出宮外了事。

  運氣好的,有家人來領走,運氣不好的,便送到亂葬崗去,被野狗吞食。

  “這是我的,我的,誰也別跟我搶,這可是先帝用過的東西,你們懂不懂,先帝賞賜給我的!”忽然有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宛若卿抬眸一看,不遠處有三四個宮女模樣的人吵吵嚷嚷的,只是那“先帝”二字,讓她一下豎起了耳朵。

  “怎么回事?”宛若卿起身看著鸚哥,“過去看看。”

  “是!”鸚哥忙跑了過去,不一會兒便跑了回來,“回娘娘的話,那邊是以前被耶律皇后打到冷宮的幾個妃子,還有一個上次在黑山的時候打中了頭瘋了的宮女,她們在搶幾個銅盆,說是先帝留下的。”

  先帝?

  阿圖嗎?

  宛若卿心中一動:“過去看看吧!”

  鳳輦往冷宮方向而去,到了地方,宛若卿下了地,問道:“怎么回事?”

  “這是當今太后娘娘,你們還不見禮?”鸚哥站在宛若卿身后厲聲喝道。

  那幾個吵嚷的女子立刻噤聲,趕緊下跪。

  “怎么回事,那些銅盆又是什么?”她們一跪,宛若卿就看到她們爭搶的東西了。

  其實也沒什么稀奇的,就是幾個銅盆,不過打造得比較精巧,上面分別有龍紋和鳳紋,兩邊把守也是立體的龍和鳳,確實是主子們才用得起的東西。

  “這些盆怎么會在這里?”宛若卿掃視一眼,“是誰帶過來的?”

  鸚哥指指其中一個宮裝打扮的女子:“是她,她就是那個在黑山被打至瘋的宮女。”

  “回太后娘娘的話,奴婢沒有瘋,奴婢在黑山被人打暈了,醒來以后忘記了以前的事,他們便以為奴婢瘋了,將奴婢送來這個地方。其實前些日子奴婢已經恢復記憶了,想起了以前的事。”

  宛若卿點點頭:“你叫什么名字,這些銅盆又是怎么回事?”

  那宮女忙回道:“奴婢名叫采娥,原本是在元和殿做事的,娘娘與先帝去黑山狩獵的時候,皇上也帶了奴婢,到那里安頓以后,皇上便讓奴婢找工匠打造了這些銅盆,說是……”

  “什么?”

  “說是要把天上的月亮送給娘娘。”

  宛若卿心頭一震,腦袋里嗡嗡作響都是狩獵那日的對話。

  “我要天上的月亮你也能給我摘下來?”

  “這個好像有點難度,不過既然娘子提了要求,我就一定會想辦法實現你的想法。”

  “好啊,那你把天上的月亮遞給我,我就原諒你了。”

  阿圖……他真的記住了,真的決定摘天上的月亮個她。

  宛若卿蹲下身子,用手輕輕撫摸那幾個銅盆,眼前全是阿圖的容顏。

  “這些盆是先帝親手畫的圖紙讓奴婢找工匠打造的。”采娥又加了一句,“只是后來奴婢什么都記不得了,那些宮婢們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做什么用的,不敢隨處亂放,就讓奴婢隨身帶到冷宮來了。前些日子奴婢想起了往事,想讓人告訴娘娘一聲,不想走漏了風聲,這些人個個都想來搶這樣寶貝。”

  是啊,是寶貝,是阿圖留給她的寶貝啊!

  他許是想在銅盆中裝上水,讓月亮倒映在水中,每個銅盆之中都會有一個月亮,他要送好多好多月亮給她。

  可是這一切,都被那場刺殺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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