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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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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窘境  阿離臉上的神色越發冷峻起來,轉頭對長青道:“我們府罡的護院還有多少人在?你去把他們都召集到一處,帶著一起去重華閣找我”。

  長青道:“二十號人只有五六個跑出來了,別的還不知是死是活呢……”

  阿離咬著嘴唇,微微點頭道:“知道了,快去把他們都集合過來吧”,又轉頭吩咐青云:“我讓幾個媳婦丫頭到大廚房去刨糧食去了,你現在過去看看,如果能刨出來,領著她們盡量偷偷地多藏起一些來,切莫被官兵看到……”

  青云立刻道:“奴婢明白”,二話不說,提著裙子轉身小跑而去。

  阿離又沖玉鳳道:“你拿上一支火把,到后頭四處去尋一尋,找到四小姐,五小姐,表小姐還有活著的丫頭們,能走路的都帶到延熹堂這邊來;不能走的就留幾個丫頭照料著,盡量把人都集中到一處。

  速去-速回,完事也到重華閣這里來找我!”

  “知道了!”玉鳳聽了,也拿了火把撒腿就往后頭跑。

  阿離囑咐完了,見她們都各行其事去了,自己便拄著那根木棍,轉身往重華閣急步而去。

  重華閣本是一所兩進的院落,里外共有房十六間,和念北的疊翠軒毗鄰而居,此時也已成一片廢墟,唯有南邊小廝們住的倒座房還剩了半間立在瓦礫堆里,看上去越發覺得突兀和凄涼。

  阿離強忍著心中的悲傷惶急,徑直走到近前,但見松明火把明晃晃照著,幾十號官兵正在那里拿著鍬稿四處刨挖著,旁邊一個蓬頭垢面穿了一身骯臟二品服制的中年男人正一手提了袍子,站在那里大聲指揮著;另有一個滿臉絡腮胡須武將模樣的人倒背著手站在一旁觀看。

  阿離慢慢捱到近前,蹲身萬福下去,輕聲道:“敢問這位就是撫臺大人吧?小女阿離,在姐妹里行六·現在掌管著家事,多謝撫臺大人在危難之際施以援手,實在是感激之至,只不知家兄有消息了沒有?”

  江蘇巡撫董自忠與曾雪槐有同僚之誼·在自家夫人那里又早已聽說過阿離的名字,此時定睛一望,見這個小小庶女雖衣衫襤褸,身材單弱,容顏憔悴,即使在這般危急困頓的境況下,其舉手投足間卻仍是鎮定冷靜·進退有度,并未露出絲毫驚恐和怯場之色,不禁暗暗點了點頭,應道:

  “這位就是六姑娘嗎?在這里已經刨挖了一個時辰了,十幾間屋子幾乎翻了一個遍,還未找到大少爺……或者他當時根本就沒在這個院子里?倒是曾大人已經獲救了,不過……傷勢不輕,六姑娘不妨過去看一看。”

  阿離聽見說并未找到品南·又聽見他在提到曾雪槐時語氣低沉,分明透露出他的傷勢似乎極是嚴重,心中驚惶之下·忙道:“求大人多費心找找,小女和家人不勝感激!現在外頭的郎中不好找,我聽說南北大營里向來有隨軍的大夫,大人能不能派一位來替我父親診治診治呢?如果有可能,可不可以讓他留下來在我家里待上幾日?還有我二弟他……”

  話猶未完,便聽旁邊站著的那名武將不咸不淡地說道:“曾小姐這要求,若在平時自然不算什么,可眼下非常之期,我們北大營里的將士們也已折損了十之五六,能派了人來專門營救曾大人已屬不易了;為了搜尋府上兩位少爺又耽擱了這么久·將士們也是忍饑挨餓,滿身傷痛的呢!再留下大夫來?這···…實在有些為難了!就連我們自己,如今多少將士還躺在那里無人診治呢,大夫實在是緊缺得很。我看還是請曾小姐自己想想辦法吧。”

  阿離實在沒想到竟會聽到這樣冷淡而不耐煩的一番話,完全沒有任何準備,惶惶然望著那名武將·面色如雪,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董自忠心中有些不忍,微微瞪了那武將一眼,皺眉道:“指揮使大人又毛燥了,何必把話說成這樣?”

  略躊躇了片刻,便緩緩向阿離道:“不過他說的倒也是事實,六姑娘休怪。你不知道現在外頭的情形,實在是糟糕得很!你是個小姑娘家,我也不便和你說得太多……外頭千頭萬緒的事還等著我去處置,在這里實在耽擱不得,我們馬上就得走了。至于曾大人的傷勢,適才已有醫官替他看過了,實在是不容樂觀,我看六姑娘還是自己多想想法子,等著我們只怕會誤了事。一共就只帶了一名醫官過來,恕我實在是不便給姑娘留下……”

  “撫臺大”阿離驚駭得直瞪著董自忠,感覺到冷汗順著脊梁直淌了下來。

  父親即使是在丁憂閑居在家期間,總督一職由董自忠代掌著,他也從來不敢對父親有半分輕慢,遇到難以裁度的軍政大事,仍是來總督府和父親商磋之后才會決定。因為三年丁憂期滿,父親便會起復,仍是堂而皇之的總督大人,此時不過暫且隱居罷了。

  可眼下,他們的態度突然江河逆轉,竟然連名醫官也不肯留下了!固然,他們說的此時情形嚴峻是事實,但也不應輕慢至此啊!既然這樣,又何必帶了兵星夜馳援呢?

  阿離渾身禁不住地顫抖了起來,倒不全是因為羞憤,而是心中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只怕是父親的傷勢太重了,重到他們認為不再值得留一名寶貴的醫官在這里虛耗著了!

  阿離臉色慘白,牙齒將下嘴唇咬出一排牙印,直瞪瞪地望著董自忠,聲音卻是格外清晰起來。

  “我父親還有一位遠道而來的朋友,聽說也被解救出來了,不知傷勢如何了,有無大礙?”

  董畬忠撫須道:“那一位雖然頭破血流,似乎情況還好。”

  阿離向前一步,一鼓作氣向董自忠低聲道:“我看董大人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留一名醫官在這里了!您道我父親這位朋友是誰?”

  董自忠詫異道:“是誰?”

  “請董大人借一步說話。”阿離神色凜然。

  董自忠困惑地隨著阿離走到一旁,沉聲道:“怎么回事?”

  阿離咬著唇輕聲道:“董大人這二品大員是如何當的?面過圣的人,竟然沒瞧出那位黃老爺是誰?!我看您頭上的烏紗快要保不住了!”

  董自忠大吃一驚,駭然道:“你是說……這怎么可能?!”

  因將曾雪槐他二人從外書房的廢墟中刨挖出來時,皆是滿頭滿臉的血污泥土,看不清面容,又都昏迷不醒,根本就不曾留意那個“閑人”。眼下聽阿離這一說,不由得回頭細細尋思了一回,果然覺得那人的身形體態的確熟悉。

  他的冷汗開始從額上涔涔而下,駭然望著阿離,結結巴巴道:“那位……難道是……竟然是……?!”

  “沒錯,就是當今天子!”阿離低低地昂然道:“董大人還敢不留下醫官來細細地診治么?圣上微服私訪到江寧地界,特意住在了我家里,卻偏遇上這等事,倘或因為你救治不利竟有了閃失,你可擔待得起?倘或因為圣上的閃失,竟致天下大亂,董大人又如何自處?!”

  董自忠已然臉色煞白,不待阿離說完,立刻抖顫顫地高聲道:“醫官何在?快與我……”

  阿離及時地打斷了他的話,悄聲道:“大人又糊涂了!這亂哄哄的世道下,怎么敢聲張起來?倘或走漏了風聲,被居心叵測的人聽了去,只怕立時就會天下大亂了!”

  董自忠立時驚醒過來,暗自汗顏堂堂二品封疆大吏倒亂了陣腳,反倒還不如一個黃毛丫頭鎮定。他深吸了一口氣,腦子里快如閃電地閃過許多種善后的事宜,已聽阿離在那里細聲細氣道:

  “依我說,撫臺大人此時倒千萬不要急著把“黃老爺”大張旗鼓地接到別的什么地方去靜養起來,您這里才一動,只怕就有耳報神將消息傳到京里去了。小女恍惚聽人說過,如今京里連坐鎮東宮的太子都還沒有,一但生變,一場血雨腥風的禍事只怕就在眼前了!董大人剛才也說,“黃老爺”的傷勢不算很嚴重,您不妨仍然不動聲色,一切如常,只調醫官和帳篷飲食過來,讓“黃老爺”就在我府里暗暗調養著。

  待傷勢穩定后,董大人親自送“黃老爺”返京,立下這樣的救駕奇功,董大人封侯封爵,還不是指日可待嗎?這樣的曠世際遇,可是千載難逢,可遇不可求啊!阿離恭祝董大人前程似錦!”

  邊說,邊盈盈福身下去。

  董自忠只沉吟了片刻,便從心里接納了阿離的建議,回頭向那些兵丁高聲道:“你們繼續仔細搜尋曾家大公子,我去去就來。”

  當下便對阿離沉聲道:“這就請六姑娘和我一起到那邊曲廊上去探望“黃老爺”和曾大人吧!”

  阿離又向他福了一福,站起身,大聲道:“醫官?董大人命你再去替曾大人診治一遍,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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