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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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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朦朧朧中,一股子番茄炒蛋的香味把我從睡夢中揪起來。睜開眼睛,光線透過窗簾的縫隙透進來,我的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安定,好像很久沒有這樣。這種感覺,特別像過去的某個星期天的早晨,爸爸媽媽在廚房里做菜,然后我揉著眼睛醒來,聽見他們在外面喊:“雪兒,起來吃飯啦!”

  “童雪,你醒啦?”悅瑩走進來,適時打斷了我的回憶。她去拉窗簾,“嘩!”刺目的白光照著我的眼睛,呵,外面竟是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了!

  我沒出息地跑過去,打開窗戶,跟沒見過世面似的大喊:“哇!真的下雪了!我以為我做夢呢!”

  “你嚷嚷什么呀嚷嚷?這都下了大半夜了……快去吃飯吧,今兒個路心成主廚,咱去嘗嘗他路氏jieban人的手藝!”悅瑩為我披上衣服,把我往樓下推。

  “路心成?他怎么在這兒?”我疑惑道,“悅瑩,你倆不是酒后亂性了吧?我跟你講,這可不成,雖說我們是成年人,可該講究的地方還是要講究的,你不能……”

  “童雪!”悅瑩好笑地打斷我,“到底誰酒后亂性啊?昨晚的事兒你一點也不記得了?不知道誰在那又哭又笑的,我一柔弱少女怎么弄得過你?路心成那是路見不平,特意送我們回來的。”

  正說著,已經走到了樓下。滿滿一大桌子的中國菜,都是尋常老百姓家里吃的那些,再一看路心成,腰上系著個碎花圍裙,手里拿著炒鍋忙得屁顛屁顛的,看見我倆只是抬頭打了個招呼“MerryChristmas”,就繼續低下頭忙去了。我斜眼看著悅瑩,悄聲說:“這男人真不錯,拿回去當保姆當廚子當老公都是可以的。”

  “怎么?你看上了?你把那個莫禽shòu甩了我就把他讓給你哦!”悅瑩笑著推我的胳膊。

  “哪壺不開提哪壺吧你!”我羞惱地掙開她的手,強裝鎮定地坐下。從剛醒來到現在,我的思維已經慢慢蘇醒過來了,起初我以為一切又是我的夢境,可現在我明白過來了,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那個電話,那個聲音,都是真實的。我唯一慶幸的是,沒有真像悅瑩提議的那樣說出“我想你了”這四個字,要是說出口,我這輩子都會羞愧不安的。

  “童雪,今晚我要和悅瑩去溜冰場溜冰,你要不要一起?”路心成放下一盤菜,湊我跟前問。

  說是問我要不要一起,可這斯臉上明明流露這一股“你是電燈泡”的味道,做人要識相,況且正如悅瑩說的那樣,我這人一向圣母,此時怎么能不識趣呢?“咳咳,我昨晚酒喝多了,現在頭還有點疼,我就不去湊熱鬧了,這天兒也挺冷的,我寧愿待家里看DVD。”說著,還裝模作樣地揉了揉太陽穴。

  “不去也好,待家里好好休息。”悅瑩說。這家伙是“見色忘友”了吧,居然勸都不勸一下的,得,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

  晚上,悅瑩和路心成把我安頓好了,就興致沖沖地出門去了。臨走前,悅瑩還眉飛色舞地跟我說:“童雪,我現在去當小言女主角去了,記不記得那時我們看《浪漫滿屋》?Rain就是牽著喬MM的手在溜冰場上溜冰呢!”

  我鄙視地丟給她兩顆大白眼,“昨晚誰在那說生活中哪兒那么多偶像劇的?你這人,就是典型的表里不一,言行不一!”

  “我就不一了怎么著?我走了,回來給你講一故事,就叫暴發戶閨女和路氏公子的甜蜜冰上之旅!”悅瑩眨眨眼睛,迅速消失在門后面。

  屋子里忽然安靜了下來,我坐到地毯上,背靠著沙發找碟看。這樣一個浪漫到不行的日子,我卻被好友拋棄,一個人凄凄怨怨地看碟,怎么想心里都不爽。好在我早已經適應這種寂寞,在悅瑩沒來之前,我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看書、吃飯,現在只是要暫時重溫一下那種寂寞罷了。

  我選了一部早已經看過的片子重溫,《海上鋼琴師》。第一次看這片子的時候,我坐在莫紹謙給我買的那幢別墅里,面前是超豪華家庭影院,音響、畫面都是一流的。我一個人默默地看,默默地流眼淚,那個叫1900的男人一輩子也沒有下過船,而我當時則是在想,也許我這一輩子也逃不開莫紹謙。

  當樂器店的“老爹”將那盤破碎的唱片放在唱片機上,顫抖、支離的鋼琴曲飄出來,1900的好友Max停止了吹小號,眼里蓄滿了淚水。與此同時,電視機前的我也跟著淌眼淚。當過去的時光與現在重合,當我們以為已經消失的東西再次出現在這個世界,當你穿越苦難歲月和荏苒時光,你發現,你好像從未離開,那些過去深刻印在你的腦海里,一首曲子便能觸發所有回憶。我掏出手機,翻到“收件箱”,在幽緩的旋律中,我似乎也回到了過去,在機場,我第一次看見那條短信時,強烈的震撼沖擊著我,巨大的吶喊搖晃著我,我不能自已地大聲哭泣,連我也不清楚我為什么哭。那一刻,心里似乎帶著巨大的失落和說不出的苦澀,這讓我在日后的許多時候都會坐立難安。我仿佛有一個巨大的心愿沒有了結,可我不知道從何說起、從何做起,就像Max在回憶1900的時候,他說人們甚至不知道世界上曾經存在過這么一個人,我甚至懷疑那條短信從未出現過。只有此刻,看到真真切切的那三個字時,我才會有腳踏實地的安穩。

  “我愛你。”三個字,沉甸甸的,把我壓得喘不過氣。

  “我愛你。”三個仄聲字,卻帶著濃稠的情意,讀起來叫人臉紅心跳。

  “我愛你。”最簡單的音節,卻打敗了許許多多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的人們。

  “我愛你。”不分言語,不論國家,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動人的情話。

  像枷鎖一樣禁錮著我,像繩索一樣鞭笞著我,莫紹謙,你果然夠狠的,我就是那自以為神通廣大的孫猴子,怎么也翻不出你如來佛祖的五指山。即使我逃了,你也有辦法折磨我,叫我不好過。

  “叮咚!”門鈴忽然響了。

  我趕緊擦干眼淚,心想,悅瑩回來得也太快了吧?不是倆人的“冰上之旅”鬧掰了吧?匆匆跑去開門,一邊開還一邊嘲諷:“就這么急著回來給我講故事啊?你們的冰上之旅……”

  那一刻,我的腦袋又“嗡嗡嗡”地響起來,我沒喝酒啊!我也沒做夢啊!可為什么我又看到莫紹謙了呢?他穿了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脖子里搭著一條乳白色的羊毛圍巾,一如既往的氣宇軒昂。可我仿佛不認識他一樣,以前在夢里,我只能看到他的一個輪廓、一個剪影,從來沒能夠在醒之前成功看到他的容顏,可現在,他的臉完好地暴露在燈光下,劍眉、深眸、薄唇,清晰得毫發畢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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