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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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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美國的時候,我時常會生出一種“恍然如夢”的錯覺。那些過去的時光仿佛是一場夢境,現在夢醒了,過去的那些人和事也都分崩離析、不復存在。

  C大的生活很平靜,但也很辛苦,我成天泡在圖書館、實驗室里,倒也沒有心思去想別的事情。悅瑩平時會發發郵件、打打電話給我,聊一些無關痛癢的話,我們都很自覺地不去觸碰那些過去的傷痕,仿佛這樣,我們就會練就百毒不侵之身。

  蕭山在我抵達C大后發了長長的郵件給我,都是一些在國外生活的注意事項以及C大的獎學金政策等,我禮貌地回復了“謝謝”,生硬又疏離。我想,他懂的。年少時光和記憶是每個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但它已經變成我生命中的養料,被吸收,被融入血液,成為了我的故事。故事之所以美麗,是因為它已經完成,有完整的脈絡和情節發展,它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被講述,然后成為聽眾的養料和血液。

  我想,我真的已經很強大了,強大到可以把那些過去都當做“故事”。只是,有一個夜晚,我夢見了那個人。夢里的我只身一人,在一座幽暗的古堡里兜兜轉轉,始終找不到出口。周圍的氣溫越降越低,時不時有一兩只亡靈跳出來,叫我毛骨悚然。我越來越害怕,想要逃跑,一偏頭卻發現那個人站在角落里。光線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臉,卻可以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我忽然覺得很安定,那種寧靜、踏實是我很久沒有體會到的了。我不自覺地朝他走去,周遭越來越明亮,越來越清晰,我似乎馬上就可以看到他的臉了……就在這時,手機歡騰地叫了起來,我立馬就清醒過來,心里竟一陣陣失落。摸到那個殺千刀的手機,上面跳躍著一串陌生的號碼,卻是美國當地的。我在這里很少與人交流,更別提什么朋友了,我想不到誰會在這時打電話給我。

  “Hello?”我疑惑地接聽。

  “Hello,isthatMissTong?”那邊的聲音很奇怪,仿佛喉嚨里堵著什么東西似的。

  “Thisis誘rbestfriend,the摸stbeautifulgirlintheworld!”那邊的聲音忽然放開,歡快得像是百靈鳥的叫聲。

  “悅瑩?”我驚喜地叫道,“你別告訴我你現在在美國!”

  “怎么著?不歡迎吶?不歡迎我立馬走人!”悅瑩用一貫的調侃語氣說道。

  我控制著上涌的眼淚,急急開口:“別啊!我是太高興了!你人在哪呢?我去接你!”

  “得!別那么麻煩了,你開門就成!”

  我激動得差點把手機給扔了,拖鞋也沒顧穿就跑到樓下去開門。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不敢去想悅瑩的樣子,不敢去想我們見面的場景,我仿佛是要去見一個夢中的人,一個故事里的人。

  打開門,秋日的陽光柔和地傾灑。眼前的悅瑩依舊是那么明艷動人,她穿了一件米色的風衣,仿佛化在了陽光里。我的眼淚不可抑制地流了出來,心里的委屈、寂寞、無助一股腦地涌了上來。悅瑩走過來抱我,聲音也是止不住的哽咽:“童雪,我來陪你了!”

  我把她拉到屋里坐下,她探頭探腦地打量著屋子里的擺設,嘴里不時發出贊嘆:“嘖嘖!這房子不錯啊,童雪,你挺牛掰的啊!”

  我接過她手里的行李,說:“不是我牛掰,是我運氣好,這房子的主人是個華人老太太,她年紀大了,兒子不放心她一個人住,就把她接回了家,這個房子就空了出來。當時我正好四處找房子,可巧就讓我碰上了。而且租金也很便宜,犯不著找人合租。”其實我是害怕與人合住,自從離開了那個人,我變得格外警覺和敏感,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我的不安,所以我寧愿一個人。

  悅瑩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心疼,但很快恢復了原樣,依舊笑瞇瞇地說:“誰叫你有圣母瑪利亞保護呢?我以后就跟著你,這樣圣母一高興,連我也順帶四通八達了。”

  “你這什么破比喻破成語?我看你是越來越有暴發戶女兒的潛質了。”我摟著她的肩膀,“對了,你爹身體怎么樣了?”

  “目前一切穩定。反正我現在不讓他管任何事,天天待在家里陪他看電視、打游戲,哪天碰上他心情好還得陪他唱小曲兒。童雪,其實這樣就挺好的,那些名啊利的,都是浮云,我只要我爹健康,這樣就夠了。這次來美國學習,也是在家籌備了好長時間,確定他身體沒什么大礙才敢來的……”說著,悅瑩的眼睛已經有些紅了。

  我抱抱她,用動作傳達我的安慰。我太了解那種失去親人的感覺,我不想我最好的朋友再承受一次這樣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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