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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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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雖已開春,風還透著刺骨。綴幽提著食盒急匆匆地往疏柳居去,一路上竟顧不得回應路邊丫鬟婆子的招呼聲。穿過長長的回廊,剛進疏柳居的東廂房,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綴幽呼了一口氣,放下食盒,轉身進了里屋,一眼瞅見窗邊軟榻上,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登時吸了口氣,“噔噔”地跑過去:“我的好姑娘,這都什么時辰了。怎么起身了又睡迷糊了,頭發都散了。”一邊伸手推她往鏡匣前坐下,拿了梳子重新通頭,一邊朝著屋外喊:“映月,映月。”

  顏秉初只覺得耳邊吵呼呼的,有再大的睡意也被身邊的綴幽給吵沒了。

  她努力睜了睜眼,剛要伸手揉,便被綴幽往手里塞了條干凈帕子:“夫人囑了多少次,再不許用手揉眼珠子的。”正說著,門簾被掀開,一個穿著碧青色襖子,面容清秀的丫鬟端著瓷碗走進來,笑著看了綴幽一眼:“你說再多的話,也不見得姑娘會回你一聲,也不知姑娘怎么有這么個怪癖,每早起身后,非要喝一口蜜水,要不再也不肯開口的。”說著,將碗遞給正眼巴巴瞅著她的顏秉初。

  顏秉初悶頭喝完了蜜水,舒了一口氣,笑瞇瞇地沖著伸手接碗的大丫鬟說道:“映月姐姐最了解我了,蜜水的溫度剛剛好。”

  映月收了碗,便聽綴幽道:“將屋外擱在食盒里的粥和小菜擺出來,趕緊讓姑娘吃了。”映月口里答應著,掀簾出去自去擺飯。

  顏秉初側耳聽見隱隱約約的樂聲,問道:“現在什么時辰了?花轎已經到了?”

  綴幽手腳利落地將顏秉初的兩個抓髻綁好,又插上了兩朵絨花,聞言笑道:“哪有這么快,還沒到時辰呢,現在是新奶奶的嫁妝進府。”說著,又仔細打量顏秉初半刻,方滿意道:“姑娘模樣生的好,穿了紅的,更是好看。”

  顏秉初由著她又整了整衣服,便被牽著往堂屋里用早餐了。

  用完一碗粥。顏秉初才帶著綴幽往三槐堂去。遠遠便看見三槐堂下人進進出出,熱熱鬧鬧的。堂外屋檐下站著兩個小丫鬟,看見顏秉初,福了福身,一個轉身撩起了簾子,往屋里回道:“夫人,姑娘來了。”

  顏秉初剛跨進門,便有個小身影撲過來,拉住她的手,脆脆地道:“阿姐,阿姐,你怎么才起身,新嫂嫂的嫁妝都抬進府啦!”

  顏秉初聞言紅了紅臉,伸手摸了摸顏秉君的小腦袋:“君兒都去新院子看過了?”

  顏秉君激動地兩只眼睛亮亮的:“嗯!新嫂嫂的嫁妝院子里都放不下,一直排到二門呢”正說著,便見堂上坐著一年約三十幾許的美貌婦人滿臉慈愛地看著他們,便是徐氏,顏秉初這具身體的母親。

  顏秉初拉著顏秉君的小手,走到徐氏跟前,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給母親請安。”

  徐氏拉過她,摟在懷里,撫著她頭上兩個抓髻,細細地問:“昨天鬧著你了,今兒遲了些也無妨,昨夜里可睡得好?”又問身后跟著的綴幽:“姑娘昨夜里可睡得安穩?夜里起身了沒有?今早上胃口好不好?”

  綴幽答道:“回夫人,姑娘昨晚上一沾枕就睡了,夜里也沒有起身。今早上用了一碗粥,看著還好。”

  顏秉初笑著聽徐氏問完,拉拉徐氏的手:“娘,初兒已經長大了,娘不用總是操心了。”

  徐氏滿眼笑意地摸摸顏秉初的小臉。

  徐氏身后的周嬤嬤笑著湊趣:“可不是,姑娘病了那一場,眼見的懂事了不少,也懂得心疼夫人了,可見得是長大了的。”一番話說得徐氏心里更是寬慰:“我的初兒才這么大點子,哪里算長大了,娘怎么疼都不為過的。”

  自從姐姐來了,被晾在一邊的顏秉君可是不依了,他急急地擠到徐氏跟前,嚷嚷著:“還有我,還有我,我也長大了,前陣子爹說要請先生教我念書呢!”

  顏秉初看著顏秉君急得小臉紅通通的,甚是可愛,正要開口,便聽見門口傳來小丫鬟的回稟聲:“夫人,臨安遣了人送信來。”

  徐氏急急說:“快,拿進來。”聞言,顏秉初拉著顏秉君向后退了半步。

  簾子掀開,進來一個婆子,先跪在地上,給徐氏磕了個頭,遞了一封信。

  徐氏道:“給嬤嬤看個座。”一邊就有一個小丫頭子遞了張小凳子,顏秉初看著那婆子福了福身道:“謝夫人賞。”方才規規矩矩挨了半張小凳子坐了。

  這邊徐氏已放下信,問道:“你們夫人約莫幾時到?哥兒和姑娘可是都跟來了?統共帶了幾個下人來?”

  那婆子在凳子上欠了欠身:“回夫人的話,我們夫人這次只帶了身邊兩個大丫鬟,并幾個粗使婆子,就在路上,約莫還有半個時辰,先遣奴婢來報個信。姑娘前幾天受了寒,如今身子還沒好利索,老夫人作主讓她留在臨安。少爺倒是跟來了。”

  徐氏聽了這話,便笑道:“誠哥兒來了?倒是一年沒見著了,也不知道個子長了多高。”又轉頭囑咐周嬤嬤:“著人去門口等著,好好接著人。去看看綠野苑收拾妥當沒?”

  周嬤嬤笑著回道:“一大早,檀云那丫頭就著人去門口等著了。綠野苑早收拾好了,就等著臨安來人。”

  徐氏點點頭,一時間又有許多人來回事,某某夫人到了等等。顏秉初便瞅著空子向徐氏告了一聲,拉著顏秉君退了出來。

  回了疏柳居,顏秉初便舒了一口氣,歪倒在東廂房的榻上。

  綴幽跟著進屋,看見顏秉初坐沒坐相,不禁無奈道:“姑娘好歹將斗篷脫了才是,屋里頭燃著碳暖和,病才好了怎么也該愛惜身子一些。”

  聞言,顏秉初坐起身,脫了斗篷遞給她,笑道:“綴幽姐姐,最是信心妥帖不過了。”

  “可不是,小小年紀便得了話嘮。”進來的映月端著一盤子點心接口道。“正午新奶奶就進門,今兒大廚房肯定是忙亂得不行,姑娘先用點子點心墊墊胃,才出爐的,還熱乎著。”

  顏秉初見盤子里梅花狀的小點心,香味誘人,饒是不餓,還是伸手拿了一塊,咬在嘴里。

  吃完一塊點心,用帕子擦了擦手,顏秉初看著綴幽靠著榻邊的黃花梨木矮桌,往香爐里點香。不禁心里嘆了一口氣。

  穿成這個六歲的女童已經一個多月了,此時此景還猶如夢中一般。

  這個叫顏秉初的女童應該是被正月里一場風寒奪了性命,頭天夜里起夜后沒掖好被子,第二天就起了燒,怎么也沒退得下去,后來稀里糊涂地,身體里換成了現在的顏秉初。饒是這樣,她也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才下了床。

  這一個多月里,顏秉初經歷從最初的惶恐到現在的迷茫。

  原身的生身母親徐氏是個溫善慈和的婦人,早前夭了一個長女,對剩下的唯一的女兒,疼到骨子里,因為這場病難得發作了一番,把原身的貼身丫頭都發賣了,連奶嬤嬤都被發配到了郊外莊子上。病好了之后,徐氏只當是女兒病了一場懂事了些,萬沒想到女兒的骨子里已換成了一個來自現代的二十歲的靈魂。

  萬幸的是,原身大概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小姑娘,換成了現在的顏秉初,徐氏心里越發認為是原來的下人壓壞了主子。便對顏秉初更加疼惜起來。

  這一個多月,顏秉初想方設法地想搞明白自己的處境。

  她所在的顏府頗顯富貴,卻不奢華,這府里人口簡單,只有原身的父親和母親并一個哥哥一個弟弟。顏府的老爺顏廷文是福建路漕司鹽鐵轉運使,在顏秉初有限的歷史認知中,這是一個品位不高但挺有實權的官職。母親徐氏出身于江浙的大戶。顏秉初的大哥顏秉寧今年十六歲,今天成親,娶得是福州世家嫡女鄭氏。弟弟顏秉君才五歲。顏秉初上頭原該有個大四歲的長姐,剛出生身子就弱,病病歪歪長到三歲時就沒了。

  當顏秉初得知顏府老爺沒有妾室時,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要知道,前世看小說時,她最怕的就是家宅后院姨娘庶女暗斗之類的。

  令人奇怪的是,顏老爺行二,高堂尚在,卻已然分了家。顏老夫人跟隨長子住在臨安。顏秉初初時以為是兩家關系不好,現在看來并不是這樣,顏廷文和長兄顏廷禮友悌深至,徐氏和顏廷禮夫人孔氏彼此之間娣姒和睦。顏秉初還有一個姑姑,是顏老爺的胞妹,嫁在京里。

  林林總總,顏秉初只理順了顏府的關系。而最重要的是她一直沒有搞明白自己到底身處在什么年代!

  想到這里,顏秉初不禁頭大。

  她所在的朝代國號大宋,趙姓為尊,再結合顏老爺的官職,顏秉初以為她不是到了北宋就是南宋,可發現國都不是開封不是臨安,竟然是京都!顏秉初裝好奇寶寶打聽了許久終于確定這個京都就是現代的河南洛陽。不知道歷史是哪里出現了偏差,眼下顏秉初只有小心翼翼地得過且過著,只等顏老爺請了先生入府為顏秉君開蒙,找個借口先識字再說。

  顏秉初心里慢慢地盤算著,竟就這么又迷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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