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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戲里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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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的早春,武夷山下的村落,沒有迎來往年的皚皚白雪,卻等到一個約莫百多人的電影劇組。

  百多人的吃喝拉撒都在村里,倒是讓村里不少家庭小賺了一筆,也使剛過完年節不久的小村,又一次熱鬧起來。

  “戚建,明天咱們是不是也簡單搞個拜四方神的儀式?”

  電影兇犯的制片人,擁有兇犯小說改編權的肖峰,問同居一屋的導演戚建。

  “用不著,這些神神叨叨的,都是香江影視人帶來的,以前不拜也沒見出事。”

  肖峰一嘆氣:“兇犯的籌拍一路坎坷,我覺得還是拜拜吧,求個心里安慰。”

  “由你。”

  戚建咕噥了聲,轉身睡去,明天要忙的地方很多。

  肖峰是制片人、出品人,全程參與了劇組組建、找演員、租借機器等。

  先不說組建劇組時的難處,光是當初的影片審核,就已經讓他膽戰心驚,一度想要放棄。

  畢竟,任誰也受不了三天兩頭被大老爺們盤問,什么“李天狗的信仰是什么、三個惡霸結局是不是太草率、老百姓會這么漠視、劇本中為什么沒有正派人物、人民警察在哪里?”等等等等。

  電影劇本審核只需千字概述的條例,對兇犯全無作用,不僅如此,連兇犯兩字都得改,兇犯徹底變成了天狗!

  為了回答各種各樣的奇葩問題,愁的他白發越加多了。

  一道審核就已如此,接下來的找演員又犯了難。

  看好的男演員甘韜,為了試鏡跑去山里無影無蹤,一個月就傳出一條信息,“很好!”搞的像個間諜。

  女演員朱圓圓,因為角色和本人相貌差異太大(丑的不忍直視),寧愿待在話劇舞臺上賺小錢,也不愿意出演桃花一角,讓他和戚建兩人就差磨破嘴皮子。

  如此種種,他怎么能不擔心接下來的拍攝,山里一待幾個月,穩妥起見,還是拜拜神吧,就當求個心里安慰。

  翌日,清晨。

  “上學去,上學去!”

  劇組場務一邊驅趕著村里的兒童,一邊安排工作人員擺香案。

  雞鴨魚樣樣不缺,唯獨豬頭難搞,肖峰沒轍,讓人炒了盤豬肉代替,香燭也是尋常百姓家的蠟燭,整個香案上擺放的物件沒一個是正規的,整個一七拼八湊。

  各種事務一應齊全,他摸出把白色蠟燭,向劇組演員分發道:“來,來,一人一支。”

  雖說有點不倫不類,但他已盡了最大努力,相信四方神不會怪罪。

  “圓圓你的、老李你的、老鄭的、老戚、小甘。”

  他一邊給,一邊還順帶著給點上。

  “小甘,你會抽煙,不用我點了吧?”

  指尖滿是污垢的手接過蠟燭后,他“啪”的打著火機,可那人卻怔怔望著手中蠟燭,怡然不動,他不由松開手指,望著戚建找來的男演員笑道。

  “我不會抽煙!”

  “我也不拜神?”

  肖峰狐疑的望著他:“怎么?”

  “我是退役軍人!”

  拖拉著腿獨自離開的甘韜,讓他一陣無語。

  電影中的村長扮演者,常年身在話劇舞臺的話劇演員劉子風,劉老爺子一拍腿,問道:“哪找的演員,這么會就入戲?”

  同為話劇演員,桃花的扮演者李圓圓,解釋道:“聽導演講,為了接到這個角色,他在山里待了半年!”

  劉老爺子一聲感嘆:“哎呦,這樣的演員可不多!”

  一切就緒,不能因為某一個人,浪費半夜就開始折騰起來的香案,肖峰拍拍手,讓劇組眾人收回對那個人背影的觀望:“來,來,大家誠心點!”

  村外路口,身裹老棉襖的甘韜,磨蹭著手里的蠟燭,蹲了下來。

  不知是因為換了地方的緣故,還是他真的就入不了戲。

  總之,他現在依舊是甘韜,而不是李天狗,比在阿巴村的狀態都不如。

  他的裝扮、動作依然如阿巴村后期那副模樣,但他明白,不過是形似而已,連神似都做不到,又如何演好李天狗。

  剛才的尷尬一幕,他心知肚明,是自己的過錯,但他終究沒理肖峰,因為他想再次找到心中的李天狗,哪怕身體里住著兩個靈魂。

  為此,他攆走了周晴,而且,嚴令她,除了家里急電,其它任何事都不要告訴他,更別在講什么,公司開拍新劇八陣圖!

  天狗的取景地,都在武夷山周邊,所以導演戚建,直接開啟順拍模式,按照劇本劇情一頁頁來,這種拍攝模式,很容易調動演員情緒。

  但對他來講,卻如滅頂之災。

  阿巴山的幾個月,是他和李天狗最為接近的時候,也是他充滿著憤怒的時候。

  而現在,他卻要演繹剛進村的李天狗,那個靦腆、木訥、為遇到熱情好客的老鄉,滿臉高興異常的李天狗。

  如果是平時,又或者換部戲,導演想怎么拍都行,對他來講,無非就是模仿,可天狗,是他的一部野心之作,他也正處在入戲的邊緣,早已醞釀的情緒突然來了個大轉彎,讓他措不及防。

  客車的顛簸在繼續,這樣的顛簸早已不在話下,但他內心卻極其煩躁。

  “停!”

  客車過道上,坐在攝像師旁邊的戚建,懵逼的望著他。

  演員自己叫停?

  “我狀態不對!”當地方言,混合著雞鴨聲在車廂內響起。

  聽到方言的戚建,按下罵人的沖動,“哪不對?”

  “內心躁的慌!”他道。

  “什么意思?”

  他沒回答戚建的問題,而是道:“我能不能閉上眼拍這段。”

  導演皺著眉:“試試。”

  攝影機的燈亮起,一秒鐘、五秒鐘、半分鐘。

  “停!”

  “啪”戚建一拍椅背,站了起來。

  他絲毫沒帶怕的,說道:“我想坐外面。”

  “一次性講完。”戚建點了根煙,嗡嗡道。

  “沒了。”

  客車再次啟動,攝影機再次開啟。

  退役軍人李天狗收到一紙委任,前往某處山林做護林員,時長兩年。

  縣城搬到深山,怎么看都是下放,因此,在前往目的地的客車上。

  媳婦桃花抱著兩人才滿四歲的兒子秧子,一路都在喋喋不休,甚至將打盹男人,無意歪到自己肩膀上的腦袋狠狠推開。

  “就是這個味。”

  望著鏡頭中,扎著馬尾的黃臉婆桃花喋喋不休,一臉嫌棄的推攘、裹得嚴嚴實實的秧子好奇的瞅來瞅去、始終搖晃,屁股卻巍然不動的李天狗,導演戚建一拍大腿贊道。

  江省,甘家。

  小心翼翼端著盤子上樓的江梅,邊走邊嘀咕埋怨道:“當初誰嚷嚷著把樓梯放外面好看來著?一到下雪、下雨天,上下樓都慢騰騰的。”

  昨夜一場突入其來的大雪,使得整個小鎮一片雪白,甘家裸露在外的樓梯,更是積了厚厚的一層雪,讓一向心急的她,走的很是難受。

  “就放這。”

  甘國華理了理面前厚厚的棉被。

  太陽出了,外面的積雪開始融化,防止甘國華體內侵入寒氣,兩人便把餐桌搬到了床上。

  “這電影有什么好看的?”

  盤子放好,又端了兩碗飯上樓的江梅,見到甘國華又在放影碟蘇州河,不由問道。

  兒子甘韜出演的幾部電影,她陪著甘國華看過,但看過也就完了,甚至覺得一點意思都沒,電影里的人說話都是一副病秧子,她看著特別沒意思。

  甘國華轉頭咳嗽了聲,回道:“看了玩唄。”

  “那我開電視了!”江梅道。

  “你開你的。”

  一個電視,一個電腦,如果兒子不在家,這就是甘家老兩口的日常。

  “哎,你兒媳婦上電視了。”

  某臺的娛樂頻道,江梅左手把著飯碗,用拿著遙控器的右手,對著彩電一伸手,向甘國華調侃道。

  “聲音大點。”甘國華說話的同時,已經拿起床柜上的老花鏡。

  “日前來香江的內地女演員高園園和友人聚餐,被香江媒體爆出……”

  “呼哧、呼哧。”極重的粗氣從甘國華嘴鼻間傳出。

  “國華!”

  江梅驚呼!

  京城,一所甲級醫院門口。

  “小高,你真不去戛納?去戛納的機會不可多得,下次還不知什么時候呢?”

  王帥邊講邊摘下眼鏡,擦了擦鏡片上的霧氣。

  高園園頷首笑道:“王導,真去不了,我媽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身邊沒人可不行。”

  王帥皺眉點點頭:“沒叫韜子來一趟?”

  “沒呢,過兩天在看。”

  “離戛納開幕還有段時間,目前青紅只是入圍影片,說不定連主競賽都進不去。”

  送走特意來探望的王帥,高園園摸出手機摩挲了一陣,給許久未聯系的號碼編輯了一條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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