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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零八章 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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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兒上了柳梢,趙念奴愁眉不展,將服侍的梁懷吉喊來:“小吉子,我怎么辦?”

  別人不知道趙念奴的心思,這個機靈的小太監怎能不明白,他也傻了眼。皇上以為小公主年漸長,在宮中呆得寂寞,于是索性忍痛割愛,提前準備借著李日尊進京之喜,來一個喜上加喜,將小公主下嫁。

  公主不是呆在宮中寂寞,這個理兒沒法說了……

  當然,也不會發生什么一哭二鬧三上吊,或者逃婚之類的狗血情節。趙念奴不及高滔滔與崔嫻,可不要忘記了,趙禎很喜歡她,其實也很聰明的,不會做出什么無理取鬧的事。

  而且她也很孝順,不想讓趙禎傷心。

  梁懷吉想了想,說道:“殿下,你要不要聽奴婢說一句真話。”

  “你說吧。”

  “奴婢認為殿下不要胡思亂想,那個人對大宋有大用的,做事理智,德操也好,就是殿下長得貌美……”梁懷吉不敢說,小公主生得是很漂亮,可自己看到過的,鄭朗那個妻子生得丑么?兩者頂多相仿罷了。

  “不要說了,他是我的守護人,承諾要守護我的幸福!”

  梁懷吉眉頭都快凝在一起,這是什么理兒?守護你的幸福,那是當時害怕在朝堂大臣擔心下,將你遠嫁到契丹,當真?就是當真,也要分寸,鄭朗能與你發生什么?

  想了半天又說:“其實駙馬也不錯的。”

  是不錯,后來許多人說李瑋怎么怎么的,這是錯誤的說法,但與趙禎鄭朗對比,讓李瑋怎么做到?趙念奴急得哭了。

  月兒彎彎。

  京城也有許多百姓在談論這樁婚事。

  趙禎為女兒舉行了隆重冊封禮,封為兗國公主,規模之大如冊封皇后儀。這一舉動,又惹來許多大臣反對,說禮儀不當。歐陽修、胡宿等人紛紛彈劾。不聽。

  人心沒有足意的時候。

  趙禎無子,即便女兒多死,唯獨的長女乃是掌上明珠,忍痛下嫁。怎么不隆重?這是父女之情。可是大臣不管的,那怕自己嫁女兒隆重無比,做皇帝就應當象趙禎這樣苦逼的。

  又撥了十五萬緡錢刻意為趙念奴建造了一個府邸。

  這也是趙禎為自己親人花費最大的一筆巨款。

  李家也很高興。

  迎娶公主,未必所有人皆喜歡。

  這要看。

  特別是武將與錢家或者沒移家族,這些人家皆不是傳統的士大夫。象楊家一旦打上武將的標簽,楊畋經過四代努力,考中進士。可朝廷多喜將他當成武將來用。

  武將在宋朝有什么地位?

  也不能說武將一處是處,首先朝廷剝奪武將手中權利的同時,為了安撫,對武將賞賜很厚,這是稟程趙匡杯酒釋兵權宗旨而來的。

  第二個便是聯親,皇室多與武將聯親。

  在正宗史書上看不到他們背影,可實力不可小視,例如如今的高家與曹家。他們不能進入權利核心。可連王安石都不能撼動他們。

  這些家族就喜歡與皇室聯親。

  一旦迎娶了公主,特別象趙念奴這樣的掌上明珠,從此一躍龍門。會成為宋朝的真正頂級權貴行列。

  這樁婚姻迅速成為京城百姓的談資,以致忽視了另一件事。

  對鄭朗的處執也迅速下達。

  一系列的貶官。

  爵位從楚國公貶成管國公。楚都知道的,春秋五霸之一,乃是一個大國。管也是一個國家,西周的一個諸候國,就在鄭州一帶。可誰知道?

  吏部侍郎判成兵部郎中。

  同平章事與翰林院大學士之職未動,但兩荊路經略安撫招討使僅變成荊湖南路經略安撫招使使判潭州兼經略安撫兩荊事務。想要解決梅山蠻,主要還是荊湖南路的事,不過若沒有更大的后方,僅是荊湖南路一路比較困難的。稍稍保留了一些調動荊湖北路兵士財政百姓的權利。但原先的荊湖北路經略安撫招討使之職沒有了。

  后面鄭朗那一長串虛職多有貶降。

  李肅之調往荊湖北路擔任轉運使,張岊為荊湖南種體量安撫使,轉運判官李章遷為荊湖南路轉運使,張亢知澧州、郭逵知鼎州、楊廣文知邵州,趙珣繼續留在兩廣,畢竟兩廣也未大平穩。許多地區存在著對朝廷不服的生蠻諸族。需要一個懂軍事的人留守,并且趙珣能文能武,是一個最佳的留守人選。

  張岊將從荊湖南路帶過去的兵士一起調回。可是損傷同樣慘重,想不損失那是不可能的,以致鄭朗時常遐想陳慶之與李靖這些大將,不知道他們面對幾十倍的敵人,如何讓手下損失輕微甚至一兵不折,而屢屢大捷。

  僅帶了九千幾百名兵士回來。

  趙禎聽從狄青建議,兩廣成立十五營將士,余下的還有幾千名兵士一起調向荊湖南路,若用來自保足矣。但用來平滅梅山蠻還是很困難,于是又調一萬兵士前去荊湖南路。這也是原來鄭朗抽出來的三萬兵士,僅率兩萬兵士前去南方,京城依然留守著一萬人。全部調向潭州。

  鄭朗再三推功,實際每一個大臣心中皆清楚的,論功勞這次平滅交趾鄭朗功勞是最大的。無論狄青的獻策,或者張亢的謀劃,前線將領的頑強作戰,沒有一個有鄭朗之功高。

  升是沒辦法可升了,但不升僅為一件小事貶降,處罰不可謂不重。

  至于增兵,繼續任用諸將,也很正常,那么廣大地區的山高林茂之所,那么多蠻部,不增兵是不可能辦到的。

  數位官員聽到宣判后,啞口無聲。

  不能再說了,再說就太過了。于是再接著另一件正事,倒陳執中。

  詔書到達潭州,鄭朗首先想到的就是軍事。民族主義者不知天高地厚,夸贊梅山蠻,但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地理位置很差的福建路能在宋朝建設成經濟發達地區,作為明清四大米市之一的長沙地區卻十分落后?

  梅山蠻時常下山來擄掠,讓百姓如何建設?

  湘水流域雖好。梅山蠻不解決,永遠不能安寧。

  說兵力多,是比兩廣兵力略多了,雜七雜八的。能讓他擁有三萬正規的禁軍。不過用來對付梅山蠻仍然很困難,地形造成的結果。也休想使用邕州南方的口袋陣。

  宋朝周邊地區能用口袋陣的地域并不多,青海一帶行,要么就是邕州南方。道路少,用奇計扼守住幾個重關,敵兵就關在里面。然而荊湖南路不行。人家也不可能往口袋里鉆。地區廣大,山高林茂。還是有許多部族組成的。雖是國中國,沒有統一的強部號召,如何一舉奸滅?

  因此解決梅山蠻想不敗容易,沒有強大的力量,往往宋軍一到,一起鉆大山了。就象后來的烏龍山剿匪記那樣。宋軍一走,又再度冒出來,騷擾漢戶與熟蠻。除了沒有統一領導。后來紅軍在井岡山初期怎么玩的,梅山蠻就是怎么玩的。所以想大軍不敗容易,想徹底解決比較困難。

  兵力說少不少。但說多也不多。

  如何打,還未決定下來,要看朝廷的局勢,能支持多少,當地的情況等等。

  這才考慮這次貶職的含義。

  具體的情況崔嫻寫信通知了他。

  崔嫻想法他能理解,不過不贊成。盡管知道千分之九百九十九,還是趙宗實為皇上,高滔滔為皇后,這個高滔滔未來影響力更是超過趙宗實,可鄭朗不大喜歡。

  寫了一封信回去。皇帝才四十幾歲,對我信任無加,你卻與高滔滔就開始接觸,讓皇上怎么想?

  事情經過是這樣的,大約也是趙禎考慮到自己賞無再賞的尷尬局面,貶一貶對自己反而有好處。以后復有再升的空間,有功不賞而貶,也讓某些眼紅的大臣不再眼紅。

  但會不會上趙禎心中同樣也多少有些不高興了。

  千萬不要以為趙宗實在皇宮里過著舒服的日子,壓制得很厲害,以至后來才發生種種瘋狂的舉動。

  想了半天未想出來。

  也無所謂,貶就貶,升就升,對此他不大關心,只要名留一些權利,能經營荊湖南路就可以了。

  倒是忽然想起陳執中。

  陳執中之事就象一出大戲一樣,許多荊湖南種的地方官員都聽說了。有種種說法,第一個說法乃是陳執中那個小妾長得漂亮,陳執中年老得美,十分痛愛,因此縱容。于是將阿張犯下的事袒待下來。不是陳執中打死的小婢,乃是阿張打死的。可陳執中袒待與阿張犯事性質不同,陳執中犯事不會處罰,阿張犯事,必按律處死。持這種說法的就是陳執中身為首相,怎么可能一連逼死三個婢女?

  第二種說法就是陳執中的確不好,與小妾共同參與了。

  第三種說法就是陳執中做下的,以他的身份,什么樣的美女得不到,何必為這個小妾惹來一身罵名。可是事已發,只好往小妾身上推。

  眾說紛云。

  究竟是那一種,鄭朗不關心。

  他是想到一件事,惰性使然。

  宋朝的制度使得官員產生惰性與不做為的想法。

  本來文官升升貶貶頗正常,似乎也是好事,不會產生權臣。有功就賞,有過就罰,也會對官員起到督促作用。比如自己,能不犯錯?這次妻子與高滔滔的接觸,事實就是犯下錯誤。

  但讓士大夫使這一制度扭曲了,制度本身一是為了節制權臣產生,二是為了督促,有錯了才能貶,不能無錯就貶。可是士大夫忽視后面一條,而重視了前面一條。不管有沒有錯,即使再有功,只要找到一點小錯誤,看你不順眼,就得貶,例如龐籍,就是這種不好的心態貶下去的。然后如何升呢,不是有功升,而是有資歷才升,例如陳執中屢次下去,屢次上來。

  陳執中初為首相時,小心謹慎,即便與自己共同在中書時,每天晚上下值,還一絲不拘地將大門鎖上。然而即便如此,還是讓言臣彈劾,貶出朝堂。沒有錯貶之,沒有功又復升之,讓陳執中積極性慢慢下降,最后對自己松怠了。

  不管怎么說,這可是三條人命。奴婢就不是人了。

  鄭朗寫了一篇文章,不能說趙匡不行,其實他制訂了許多優秀制度,例如武將不得干政,后世許多國家多采用之,一些小國不采用的,動蕩不休。但被士大夫們一次又一次扭曲。包括這個制度。

  何謂祖宗家法,請將真正的祖宗家法還原出來。

  也不要進步了,也不要苦思范仲淹對自己的期托,替宋朝尋找一個長久的出路,只要將趙匡的真正祖宗家法執行,宋朝未必能迅速衰落。

  寫好了,卻將它放下。

  不是考慮到陳執中仍未被罷相,而是考慮到這篇文章出去后引起的爭議。

  王安石不計后果,自己也不能不計后果,若將整個士大夫集團得罪了,自己將會一事無成。

  外面刮起了風。

  五月有雪,槐花雪,槐樹花在風中,紛紛揚揚地落下,別有一番凄迷之美,不過這個風景得有悠閑的心思去欣賞。鄭朗沒有,如日說過,一旦你真正進入朝堂,也就彈不好琴了。

  一語中的,鄭朗如今仍偶爾撫琴,可再也彈不出原來那么空靈純凈。

  看著窗外的槐雪亂飛,鄭朗不是欣賞的,而是在發呆。

  但還不是讓他糾結的。

  糾結的乃是趙念奴的親事。

  他對趙念奴絕對不會產生什么所謂的愛情,承認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聯系,僅此而己。年齡對這時代影響不大,后世有人說趙念奴嫌棄李瑋歲數略大,這時代老夫少妻不要太多,不過對鄭朗還是有影響的,大了二十一歲,比他的長女還小一歲。如何讓鄭朗對趙念奴產生愛情?并且鄭朗控制能力也比較強,沒移氏苦追到嶺南,硬是曖昧過一回后,就不再有更深層次接觸。

  但是趙念奴這門親事會引起一系列不好的事,趙念奴下場很慘,趙禎命運更悲情。趙念奴看得還輕一點,趙禎可是將他當成最親密朋友看待的。因為史上這門親事直到三四年后才舉行,因此鄭朗也不急。他本身的事務多,也顧不到。卻沒有想到居然提前了。

  所有人都認為他智計百出。

  可是坐在哪里想,想了大半天,什么計策也未想出。風兒繼續吹得槐花紛紛揚揚地落,可是青色的槐樹葉在五月末的陽光下,象一片片翡翠,晶瑩剔透,美麗動人。樹葉搖動間,鄭朗眼前不僅浮動著他離開京城時,趙念奴的清新橫樣,不由地又拿著趙念奴送的平安符,輕聲道:“我如何讓你幸福呢?”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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