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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八十四章 迷失的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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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朗又繼續想。

  不推出各人的心思,就不能做出最好的判斷。這也是他成功執掌兩府四年多時間的法寶。當然,一部分是國家多災多難,自己變災為弊,國家收支不僅不出現虧空,逐年出現積余,換其他人來做,做不到。于是一起隱忍,直到皇祐四年,國家情況良好,王舉正開始找自己麻煩了。幸好儂智高發作,自己主動請命南下,否則也會落得高若訥、文彥博那樣的下場。

  仔細地回想著史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從那一段發生的事情中就能推敲著各人的心思。

  又想到一件事,趙禎對狄青的保護,龐籍下去后,王舉正彈劾狄青,甚至威脅趙禎,若狄青在西府,自己這個御史中丞就不做了。趙禎說你不做就不做吧,王舉正下去了。還不能阻止文臣的攻擊,前撲后繼,再度將王德用提撥為樞密使,兩個樞密使,分擔狄青的被攻擊。而且兩人皆是武將出身,王德用能做樞密使,為什么狄青不能做樞密使。西府兩首相,又各自分了權,勉強再度將攻擊聲音壓下去。

  還有一個用意,讓狄青學習王德用的進退有道,不知道進退之術,也無法勝任西府首相。王德用雖不及狄青功勞大,但人家是宋朝開國功勛家族,還是太宗開國功臣家族(宋朝開國功臣若分,分為兩系,第一是趙匡系,如石守信、王全斌、慕容延釗,包括一些文臣。例皇袍加身之時識時務的太原王家的王溥,第二乃是趙匡義系,潘美算半個,曹彬、高瓊、王超,以及楊家等,所以楊業慘死,潘美貶官。王侁處死,楊業嚴格說也是趙匡義系的武將。前者功更大,但沒有后者忠誠。于是后者家族更貴。多是武將,記載很少,也能看到他們尊貴之處的蛛絲馬跡。包括潘高曹等家族多女為皇后、太后,或者多娶公主,例如王溥的孫子王貽永不但娶公主,擔任了十幾年宰相,在西府穩如泰山,或者相互聯親,如王德用的妹妹嫁給葛懷敏。或者許多大將皆來自這些家族,他們不可小視的,算是宋朝的頂尖豪門。王安石變法急于求成,趙頊年青毛燥。兩人不顧后果,得罪少數豪強無所謂,改革必然的結果,但兩人卻不顧后果,得罪了這些頂尖豪門。于是曹太后,高滔滔強烈反對。不僅是這兩個女人反對,她們身后的力量非同小可,也是王安石變法失敗重要原因之一)。

  兩人相處,讓狄青親自看,親自學習。

  這是張貴妃未死之前發生的事。張貴妃一死,趙禎悲傷之心,心情低落,智慧下降,再也沒有看到用什么睿智的手段保護狄青了,只是粗暴地拒絕文臣。這些文臣天不怕地不怕,用粗暴手段不行的,越拒絕反擊越厲害,狄青悲催開始。

  理清楚后,鄭朗回了一封信,一句未提狄青。

  自己開導狄青,那可是噴干了唾沫,若狄青遇到文臣攻擊后,還想不開,那是無藥可醫了。

  問龐籍如今國家需不需要再有人繼續執掌兩府?

  高若訥推薦大臣不當問題不嚴重,手下開道將百姓打死,也交給開封府嚴加查辦,當然高若訥多少有管教無方的職責。但鄭朗卻問龐籍能保證自己不犯下錯誤,可能保證家人不犯錯誤,能保證家人不犯錯誤,可能保證所有親戚不犯錯誤,能保證所有家戚不犯錯誤,可能保證所有手下與門客不犯錯誤,能保證所有門客手下不犯錯誤,可能保證族人不犯錯誤?

  最后隱晦地說要相信皇上的智慧。

  不要與梁適爭,也許梁適眼下會得逞,可時間不會長久,陛下必然會意過來,只要一兩個言臣怦擊,馬上就能倒臺,再無東山再起之時。這句話信上未說,龐籍的智慧,也不需去說。

  信很快到了龐籍手中。

  龐籍看到后,很快冷汗就流了下來,他也想到一件事。

  齊州學究皇甫淵抓了幾名盜賊,按法當得賞錢,皇甫淵卻上書說我不要賞錢,用此功換取一官。龐籍有一外甥道士趙清貺,與堂吏共受淵之賄賂,寫信給龐籍替皇甫淵說好話。龐籍沒有當作一回事,現在國家已經官兵泛濫成災,怎么濫賞官員呢。于是皇甫淵從齊州跑到京城,混進待漏院私下找到龐籍論理。龐籍氣憤地說,誰受你的賄賂,你去找誰去,將他打發回到齊州。但皇甫淵不服,到處張揚,一個膽大的小吏便上奏,揭發趙清噦受賄一案。龐籍無奈了,將趙清貺與那名齊州堂吏一起抓到開封府審問。招供確有此事,按法將趙清貺與堂吏以坐贓罪刺配嶺外。諫官韓絳言龐籍暗中授使開封府杖殺趙清貺滅口,又因為親戚關系當付樞密院處執,而非是中書自行。這件事也驚動了趙禎,詢問開封府,開封府官員的答覆很簡單,原來是趙清貺仗著龐籍是自己的舅舅,在公堂上口出不遜,大放狂言,不得不杖責。這是不畏權貴的表現,打了后趙清貺才老實的。估計他與堂吏二人受到杖責,又刺面,再流配,一傷一驚之下,死于半路。況且這點小案子,何須要殺人滅口。

  此事就揭了過去。

  但真揭過去?高若訥牽連的案子也過去很久,也揭過去,但翻過來,高若訥尋刻罷相了。

  坐在中書省,手中把柄著相印,苦笑良久。

  讓自己怎么做,鄭朗什么也未說,但什么都說了,想到這里嘆息一聲,找到趙禎,說道:“陛下,韓琦調回京城,西北無重臣坐鎮,契丹平滅北阻卜之亂,西北局勢會產生一些變化。允臣前去西北,以便靈機應變。”

  “你是首相……”

  “為國者。何談首相?盡忠職守,報效陛下,才是一個大臣應做的事。”

  “這……真如此,朕就準了,讓你以同平章事的身份前去知延州,主持陜西事務。”

  “謝陛下。”龐籍背上冒出一身冷汗,果如鄭朗所料啊。不然皇上不會這么快答應的,幸好幸好,這樣到地方。不但實職爵位無損,還撈得一身清名。不然可能折騰下去,是一身臭名到地方去了。

  此事傳出去。許多大臣訝然。

  梁適大半天未反應過來,他已經準備好了,蓄勢待發,卻沒有想到自己一招還未用,龐籍自己主動退了下去。

  成功得償心愿,按資是樞密使更替首相,不過狄青是武將,那是不可能的。接下來就到梁適了,詔書隨后下達,以判大名府陳執中為吏部尚書、平章事。給事中、參知政事梁適為吏部侍郎、平章事。

  僅成功一半,是做了首相,不過是兩個首相,陳執中再度調回京城為首相,依然班于梁適之上。早朝時,西邊狄青站在第一位,東邊陳執中是第一位,梁適還是第二位!

  富弼與王堯臣等人看著梁適站位,一起默契地一笑。

  至于梁適……

  梁適的感受無人去管,管的人多在心中嘲笑之。

  接著京城又發生一件大事。張貴妃薨。

  對于這個美妹,許多大臣心中痛恨萬分,包括包拯在內,都恨不能將她也拖出皇宮,象尚楊二位美人那樣,強行讓其出家為女道士。

  于是史書對張氏評價是:妃寵愛日盛,出入車御華楚,頗侵后飾。嘗議用紅傘,增兵衛數;有司以一品青蓋奏,兵衛準常儀。帝守法度,事無大小,悉付外延議,凡宮禁干請,雖已賜可,或輒中卻;妃嬖幸少比,然終不得紊政。

  還好,說了一句講良心的話,未曾亂政。

  實際不是這樣的,這些年北宋內憂外患,災害連連。作為一個平庸的皇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算了,作為一個明君,看到這種種現象,壓力會有多大。

  并且朝中大臣多不得力,讓他們勾心斗角可以,讓他們耍嘴皮子動筆桿子,那一朝一代都不及趙禎朝,但讓他們怎樣使宋朝更富強,卻很少有得力的人。一個得力的大臣,呂夷簡讓士大夫們弄得名聲掃地,半個得力的大臣,龐籍,在首相位不久,便弄下臺。

  趙禎本人三子先后早亡,先后屈辱于契丹、西夏,開心的時光并不多。張氏不僅美麗,而且善解人意,正是張氏的出現,給了趙禎難得的一段快樂時光,也是趙禎巔峰時刻,使國家連連大災,儂智高反叛這些不好的事接連出現,宋朝卻安然渡過。這是張氏給了趙禎動力的源泉。

  許多大臣在心中說張貴妃死得好,死得妙,趙禎卻悲痛萬分,對左右說了一句話:“昔日殿廬徼衛卒夜入宮,妃聞訊自別宮前來,挺身衛朕。朕嘗禱雨宮中,妃刺臂血書祝詞。而這些,中外皆不得聞……”

  都說張貴妃不好,可她做的這些,外面大臣知道嗎?

  說完抽泣。

  從這時起,趙禎漸漸走下坡路了。趙念奴得失心瘋后,趙祉完全走了下坡路,執政不是微調,而是得過且過,聽任士大夫們來回折騰,外表看起來宋朝還是十分光鮮,但在士大夫們折騰下,最終留下一個爛攤子,給了后人。

  宋朝第一圣人開始迷失。

  入內押班石全彬猜測帝意,請用皇儀于皇儀殿治喪,能讓趙禎喜愛,物以類聚,實際張貴妃平時也不惡,對待內宮的太監與宮婢們平易近人,聞聽石全彬議,諸太監一起想到張貴妃平時的好處,有的落淚,有的舉臂贊成,紛紛請命。入內都知張惟吉還是很清醒的,說我們這些太監說的不算,必須問宰相。

  石全彬找到諸位大臣,將趙禎的痛惜說了,王拱辰與王洙等人大臣一想,反正人死了,何必吝嗇一個謚號,皆附石全彬議。陳執中心中不同意,可是孤掌難鳴,只好點頭,此議得以通過。遂詔近臣、宗室皆入奠于皇儀殿,移班慰上于殿東楹。特輟視朝七日,命參知政事劉沆為監護使。全彬及句當御藥院劉保信為監護都監。禮儀皆是石全彬與劉沆合謀處置,王洙奏行。先有司請依荊王(八賢王)薨禮綴朝五日,又有人說更增日,請上裁,乃增置七日。侍御史呂景初說,貴妃一品,當輟朝三日。禮官希旨。使恩禮過荊王,不可示天下。

  不報。

  趙禎賜謚號為恭德,孫沔進奏說:“太守四后皆謚德。從廟謚也,今恭德之謚,其法何從?(指不能與祖輩一樣謚德。否則就亂了輩份)且張郭二后不聞有謚,此雖禮官之罪,實貽譏于陛下,不可不改。”

  抃及侍御史毋湜、殿中侍御史俞希孟等皆求補外,知雜事郭申錫請長告,皆以言不用故。于是改謚號為溫成。

  詔孫沔讀哀冊,孫沔奏道:“章穆皇后喪,比葬,行事皆是兩制官員,今溫成乃是追謚(一個非正式的皇后)。反詔二府大臣行事,不可。”

  執哀冊立趙禎前講以前規矩禮儀,又說:“若以臣讀冊可以,但讓臣以樞密副使身份讀冊不可。”

  老孫突然強硬,趙禎只好翻白眼。無奈讓陳執中讀冊。

  孫沔惱了,我一個樞密副使都不能讀冊,違禮也,你一個堂堂的首相怎能讀一個追謚皇后的哀冊,氣憤地說:“此乃佞臣贊茲過舉。”

  略有些夸張,不過陳執中變了。

  在宦海里浮浮沉沉。都在變。鄭朗在變,可以說鄭朗變得思考周密,也可以說是鄭朗變得怕麻煩。

  富弼在變,變得沉默寡言,少了銳氣,但不象以前那樣想當然,這兩者變化有好的一面,有壞的一面。

  龐籍變得最好,老辣彌姜,越老越火辣,越有作為。

  但許多大臣變得怕事,略有些諂媚,包括陳執中,歐陽修,文彥博,韓琦,越老德性越差。

  孫沔也不是好官,仍然看不慣陳執中、王拱辰這些人的所作所為,特別讀冊的舉動,于是讓陳執中等人痛恨。孫沔一看不妙,俺們也學習龐籍吧,省得你們來搞我,我主動下去,還能帶一身清名而走,力求解職。授資政殿學士知杭州。鄭朗在杭州排佛,是為了打壓寺院占地。

  但還有一項弊端沒有處理,那就是浙俗貴僧,許多婦女喜歡與僧侶交合,孫沔性暴,來到杭州聽聞后,派人密查,只要抓住了,將這些淫和尚與婦女當場捉奸,拿到公堂上狠揍一頓,婦人游街,僧人流配。帶著怒氣去的,許多僧人倒在他的槍口下,一時間杭州的大和尚們一起老實了,身體難受啊,只好對著菩薩打飛機,自己兒解決生理需要。

  兩個大佬自己請求下臺,趙禎以三司使田況為樞密副使,又看到王舉正率言臣彈劾狄青,以王德用為樞密使,替狄青護駕,不過此時趙禎興趣怏怏,想問題不喜歡深想了。

  想了想,又看到廣南東路水利工程快要結束,調楊察回京擔任三司使。

  鄭朗不能擋楊察的升遷之路,向趙禎提出一個請求,調燕度來南方,此人德操不是很好,不過無論吏治或者水利,都頗有一手。鄭朗又接到范仲淹的一封信。

  自入春以來,范仲淹病得很厲害,完全不能處理政務,這封信小兒子范純粹,也就是范仲淹與那位如夫人生下的兒子,執筆代寫的。才歲,但字寫得十分可觀,至少比鄭朗初來到宋朝那個字寫得好上十倍。

  在范仲淹四子當中,此子最差,為政還可,清靜無為,但做了一件錯事,知慶州時,將宋朝占領的西夏諸堡寨一些丟棄不要,說這些深在夏境,難守易攻,不可不棄。似乎說得有道理,實際這些堡寨是扎進西夏的一個個釘子,一旦反擊,將發揮無可替代的作用。丟棄后,西夏沒有這些釘子,進可攻,退可守,少了一大后顧之憂。不過相比于其他官員,算是一個很好的好官了。

  信上說了一件事。

  趙禎朝有兩個圣人,一是趙禎,一個皇帝做到這種地步,委實不容易了。第二個便是范仲淹,一生一塵不染,有始有終。這兩人都有欠缺,趙禎短于軍事,范仲淹過于迂闊,但在德操上無可挑剔的。

  范仲淹很早就迷失了。

  慶歷新政失敗后,與呂夷簡一番交談,讓他感悟良深,但越想越不明白,也不完全認可呂夷簡,自己做的肯定也不對,那么該如何治理國家?不是鄭朗那條道路,原來也認為似乎鄭朗走的又是一條出路,細細觀察思考,不是,鄭朗雖說了四句真言,包容調劑,與時俱進,直而溫之,簡而無傲。然而不是治國的標準。

  隨后鄭朗執政時他又要認真注意,鄭朗著重的是一個調字。

  與標準更無關系,而且這個調字很難,非有大才者不能掌控,普通官員根本無法做到。

  也許鄭朗在世時,能使宋朝日益富強,可他一死,許多弊端會陸續產生,一旦宰執德操欠佳,皇上不及當今陛下,國家依然迅速走向衰落。

  并且他還發現一個真相,至今鄭朗身在局,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僅管很累,很辛苦,東一榔頭西一棒,在給宋朝做救火隊員。

  因為這個迷失,范仲淹自西北改判鄧州后,再也沒有看到他呈什么奏折了。這一過不是一年兩年時間,而是過了好幾年。可惜無人注意到這一現象。

  寫這封信時,也不指望鄭朗給一個答案,是一個善意的提醒。

  因為病重,思路不是很清晰,范純粹年幼,只能負責記錄,這封信說得有些亂。

  鄭朗看著信,卻深思起來,范仲淹這個出路指的是什么?(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文昌書院及時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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