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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三十二章 各人心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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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百三十二章各人心思(下)

  “你我皆是朝廷大臣,上為國家君王,下為黎民百姓蒼生,良策便要推廣,何必非要分清你我?”

  “這……”

  “稚圭兄,你想一想這個奏本怎么寫?”鄭朗就當他同意,直接發問。

  “牧監不能全部裁減,畢竟邊疆場所,動亂不休,朝廷要保留一半以上的牧監。于河南河北人口密集,水草豐美,又不適宜養良馬之地的牧監逐一裁減。再說這些牧監本來多為豪強侵占,有的有名無實,成了國家的累贅,不如早點撤銷,還能節余國家開支。”

  “我也同意。”

  “減少大半購馬數額,改為實物賞賜。”

  “善!”

  “鼓勵百姓飼養馬匹,不得以任何形式對馬匹征稅,鼓勵百姓培育馬種,繁衍幼馬,改良馬種,增加馬匹數量,特別是沿邊地區。”

  “妙。”

  “整編騎兵,派出專人監督士兵看管戰馬,對戰馬進行保護,使其不得無故死亡。緣邊各路騰出一些地區,專門供騎軍駐扎,閑時牧馬,訓練騎術,馬上格斗之術與射箭,不測時隨時備戰。”

  “也須如此。那我們便就此各寫一道奏折。”

  葉清臣看著韓琦與鄭朗一唱一和,啼笑皆非,此行過來詢問,沒有想到演變成這種結果。

  你們折騰吧,俺不管了。

  崔嫻進去做菜,兩人伏在書桌上書寫,鄭朗對尹洙說道:“師魯,你也將你想法寫出來。”

  尹洙看著葉清臣,韓琦說道:“師魯,就聽行知的吧。”

  呂夷簡病重,朝堂必然進行一次新的洗牌,此戰又暴露了國家那么多弊端,朝廷不但需要人才,還需要有想法的人才。小弟,要照顧的。

  將書奏寫好,崔嫻菜也做好菜肴,幾碟清淡的蔬菜。還有一盤烤羊肉,中間夾著一些香料,外面涂了一層芥末,卷著焦黃的油脂,香氣襲人。韓琦說道:“佳肴須得伴美酒。”

  鄭朗一樂,吩咐仆人拿來家中珍藏的米酒,這一回韓琦沒有勸鄭朗喝酒。而是與尹洙擠了一個眼色,將矛頭對準葉清臣。葉清臣歲數更長,資歷深,可韓琦哪里在乎這個。

  兩人唇槍舌劍,不會兒將葉清臣灌得踉踉蹌蹌,落荒而逃,跑到客棧里休息。韓琦這才放下酒杯,問道:“行知。你認為對西夏是以戰為主,還是以和為主?”

  “稚圭怎么想起問這個?”

  “行知,人沒有遠慮。必有近憂。我知道此時廟堂上諸臣迫于國家財政壓力,想與西夏人議和。但是真和,還是假和,一定要分清楚,否則西北便無法布局。”

  “我想……還是要戰,不是我朝想不想和的問題,只要西夏人恢復元氣,必然還會繼續入侵我朝。”

  “此言頗得我心,希文兄卻不知,只想和啊。惜哉。”

  鄭朗索性裝作沒有聽到。

  真要問以后對西夏人怎么辦?必戰無疑。可是韓琦不是說以后,而是在說以前!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尹洙告辭,韓琦沒有走,繼續與鄭朗海吹。從國家談到學問,又從學問談到軍事,崔嫻與江杏兒看著這個酷酷的韓琦,很是無言。

  夫妻分別很久,你最少體量一下別人的心情,反過來你今天卻成了主角。

  鄭朗也沒有辦法,酒興上來,韓琦談到最后吟詩作賦,更是沒有離開的打算,看了看天色,鄭朗只好說道:“稚圭兄,天色不早,今天不嫌我宅粗陋,就在我這里休息如何?”

  “好”又拉著鄭朗的手,談到二更時分,才相互休息。可不能老呆在渭州,他還要率領數千軍隊返回秦州呢,第二天鄭朗將他送出渭州,來到城外,相互停下,鄭朗忽然問道:“我聽說你上書要求朝廷準許秦鳳路增加刺字鄉兵?”

  “是啊,秦鳳路兵力太過單薄,又不能增加禁軍,導致國家增加支出,原來弓箭手召集多有不便。所以我上書此議,進一步改編弓箭手,拱衛秦鳳路的實力。”

  “稚圭兄,你以為我們在西北還能留多久?”

  “行知,聽到什么風聲?”

  “我沒有聽到什么風聲,但你可以想啊,一旦朝廷與西夏人搭成和議,還能不能讓我們破壞祖宗家法,總管一路數州軍的軍政財大權?不但不久后,我要調回京師,你與希文等人皆會調回京師。”

  “還早呢。”

  “稚圭兄,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想借著西夏兵敗的時候,元氣大傷,想辦法將橫山奪下來。但是廟堂之上的諸臣你不是不知道的,他們多是抱有茍且偷安的想法。如今西夏大敗,正好雙方一拍即合。奪下橫山的時機還沒有到來,兩國和議多半早就搭成。況且諸寨一直修到沒煙峽中,修到蕭關,再拿下橫山,元昊會不會拼命?再次大戰,敵寇十有會迎來滅亡的命運,可我朝呢。稚圭兄,別忘記,還有呢。”

  鄭朗指了指北方,契丹與西夏還沒有交惡,能坐視宋朝將西夏殲滅?

  看著北方,韓琦色沮。

  “戰不起,秦鳳路何需這么多兵力?按你所說之法,是省其國費,然這些鄉兵僅拿著少許的薪酬補貼,卻要于臉上刺字,耽擱耕種放牧,士氣會不會再象以前那樣高昂?西夏人當真騎術差了?箭術差了?武藝差了?身體差了?之所以軍隊不強,正是此故也。若體貼,只能將他們編入正規軍隊,國家之冗,重在冗兵,裁減都來不及,你還要增兵,妥否?”

  鄭朗心平氣和地說。

  韓琦固然是私心作祟,可也要看,不僅是私心,一部分也想秦鳳路兵重,能有更多的立功機會。說不好的是搶戰功,好聽的便是一種軍事上的進取精神。這種精神在范仲淹身上看不到,在龐籍、呂夷簡身上同樣也看不到。

  以和為貴好啊,關健你想和,人家不想和!

  韓琦這種精神。是鄭朗對他最欣賞的地方。

  韓琦嘿然不答,未必服,也沒有掃鄭朗面子,騎上馬。說道:“后會有期。”

  朝廷圣旨下來之前,鄭朗先接到一封信,是王德用寫來的。

  讓鄭朗感到很蒙,王德用不是在京城,而在河北,不知道葛懷敏用了什么手段,居然這么短的時間將信送到河北。還讓王德用搶在朝廷圣旨下達之前,將他自己寫的信交到自己手中。

  實際情況與葛懷敏并無半點關系。定川寨戰役過后,葛懷敏隨軍前行,半是犯人半是學生,消息傳到后方。王氏也是出自名門世家,一聽立即察覺到不妙。

  丈夫沒有導致大敗,但失職肯定有了,而且很笨。西夏人調一調軍隊,就自動鉆入包圍圈,另一邊鄭朗與韓琦這兩個壞東西。在戰役還沒有打響之前,早就猜到丈夫肯定會上西夏人的當,于定川寨中做了準備,卻將丈夫當作棋子利用,當作猴耍。砍腦袋不會,仕途堪憂。

  她家與崔家有一些親戚關系,但與鄭朗沾不到多少瓜葛。丈夫來到涇原路后,與此子斗來斗去,即便自己央請崔嫻,多半沒有用。于是動用了家中謙客。騎快馬到河北,求王德用幫助。

  此戰過后,朝廷必然派人查問具體的情況,讓王德用央請鄭朗,少說幾句惡話,放葛懷敏一馬。

  中間還發生一些事。鄭朗也不知道的。

  當初葛懷敏與鄭朗發生一些隱秘沖突,王德用也寫信過來斥責葛懷敏,不可以托大,自己僅是一個武將,鄭朗有可能是將來宋朝最重要的文臣,你用什么與人家爭。葛懷敏不聽,依然我行我素。

  所以王德用寫了兩封信,一封信寫給葛懷敏的,再次責備葛懷敏,另一封信給鄭朗,委婉地求了一下情。怎么辦呢,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夫。

  鄭朗笑了笑,對王德用家的門人說道:“請你轉告王相公,我與葛將軍無怨無仇,以前是有一些小節,真說起來,不算什么。我知道怎么做。”

  將王德用門人打發走沒幾天,朝廷圣旨下達。

  大封立功將士,鄭朗再次授爵,魏國公。是那一國的國公無所謂,是一個虛號,多用春秋諸國做國公名號。但具體到某一個人,往往考慮他的家鄉、或者他所在那一州做的事跡最大,或者其他一些因素。秦魏不要緊,春秋時秦魏不算,后來還有一些王朝,比如三國時的魏國,北魏、西魏,前秦后秦,秦國。這些王朝都分別擁有過西夏之境。因此前封秦國公,后封魏國公。

  鄭朗還是婉拒。

  后面的沒有當場拒絕,但讓鄭朗迷惑不解,問下旨的太監:“朝廷何召臣如此之速。”

  “是呂相公向陛下進諫的。”

  “呂相公?”

  “是啊,包括讓陛下除授你參知政事,都是呂相公的提議。”

  鄭朗莫明其妙。

  沉思一下,說:“我暫時不能回京,這樣吧,我寫一封奏折進京,將情況稟報陛下,待到明年諸寨建好之后,陛下詔我進京,或者詔我去地方供職,臣不敢拒絕。”

  不能走,這些事務委托給其他任何一個人,鄭朗都不放心。

  北方那一步棋也沒有下完。

  要走,最少到明年三月份才能離開西北。

  拿起筆,寫了一份奏折,讓太監帶回京城,順便說了葛懷敏的情況,朝廷也在納悶,難道葛懷敏蠢到這種地步?鄭朗沒有說壞話,也沒有說好話,很公正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肯定葛懷敏沒有怯戰的想法,但也肯定了葛懷敏才能低下,不能領兵作戰,陛下,你還是早一點將曹彬那件盔甲收回去,邊關諸將有資格穿戴它的人很多,狄青、張亢等人都可以,唯獨葛懷敏沒有這資格。

  看著欽差離開,四兒高興地跳起來,說道:“官人,你就是參知政事哪。”

  “四兒,你高興太早了”崔嫻在邊上說道。

  “大娘子,為什么?”

  “你有沒有想過韓琦為何返回秦州時,在我家中留宿?城中有驛站,有客棧,城外有軍營,論關系他與尹洙走得比我家官人更親近。是為何?”

  “他看重我家官人。”

  “四兒,是啊,他是看中了我家官人。”

  兩個看中意思可是不同的,四兒聽得有些糊涂。

  “那天晚上他與官人談了很多,多爭的是戰是和。四兒,可記前好水川之敗前發生了什么事?”

  “大娘子,他不會恨范……”四兒害怕的捂起嘴巴。

  “官人立的功最大,可歲數小,即便進入朝堂,又能做什么?早朝之時,有青年官員,可他們全部站在后面的,官人往前面一站,別人不顯眼,自己也會感到扎眼睛。官人年齡不夠,可是韓琦勉強夠了。朝廷不久便會與西夏人議和,諸緣邊大臣會皆數召回,其中功勞最著者,也不過是我家官人,韓琦,范仲淹,龐籍功勞都差了些。但官人年齡太輕,因此辦什么事,假手于人,借著諸人的力量,將一件件事務落實……這一回你知道韓琦想法了?”

  “他是想官人以后協助他……”

  “對,做他的幫手,不然他在君子黨中還是很難爭過范仲淹。所以那天晚上留宿我家,與官人促膝談心,相談甚歡。”

  “原來,原來……”

  “倒不是害怕他玩心機,但范韓之爭,再有君子黨與小人黨之爭,將來廟堂會鬧成什么樣子?此時官人進入中樞,擔任真正的國家副相,是好事還是壞事。不僅如此,你可知道李文貴。”

  “知道啊,讓龐籍請到延州去,為此范仲淹還寫信給了官人。”

  “這一舉更長遠啊,四兒。”崔嫻說完呵呵的樂。開始內斗了,一個比一個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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