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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花之戰·:四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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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到了童飛燕,是肉字。

  這也不對的,以童飛燕的性格最好配上黃體,就是考慮到童飛燕對書法造詣略差,有可能不識,也不大適合,那也要配上那種枯藤體。然而鄭朗哪里管這些,除了江杏兒的黃體字關照了一下外,其他三人完全是隨機。

  所以童飛燕手中是劉體。

  眾人也看畫,此時鄭朗繪畫技巧還沒有大成,也不及他在書法上的造詣,再加上又是浮雕,眾人只覺得竹筆筒有畫有字有上佳的詩余,很雅致外,其他的沒有覺得什么。

  而且宋人對畫雖重視,還不及對書法重視,對于雕刻藝術,更是不怎么放在心上。

  當然,鄭朗可不這樣想,他心中是很喜歡的。

  詞也唱過,于是一起看書法,又一起嘖嘖驚奇。

  鄭朗琢磨好久,也臨摹了好久,最后才察覺出來劉羅鍋走的道路,還是為了討好乾隆的,因此在趙董字體上加肥。不過趙孟體的嫵媚,他同樣嫌之。于是吸納了顏體字的雄奇。這一改,字體還是以圓潤為主,雄奇沒有了,可是趙董體與肥字特有的一些媚氣也減淡了七分。

  不琢磨出來,就是形似,也臨摹不出來。

  近兩年的進步,雖不是大家,也是一個書法的小家了,完全有了這個資格。

  其實趙孟頫與董其昌的書法,沒有后人說得那么不堪,只是字讓乾隆寫壞了,替乾隆擔負了不少的罵名。

  但這時候,哪里有趙孟頫與董其昌的書法,因此放在劉知州眼中,便覺得不可思議,一開始也與許多人一樣的想法,是從顏體上吸體過來的一種新字體。可細細琢磨后,發覺不是。

  越看就越不是,然后心中茫然,不管什么字,總有一個來歷,比如自己后生的字,仔細看出,字架結構是二王的,細節部分,有一些唐朝各大家的手法。難不成這種書法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

  帶著狐疑的心情,走到白玉娘面前,又是一種搞怪的字!

  晚清咸豐同治時的書法大家何紹基的回腕法字體。這個人不但是一個書法家,也是一個著名的畫家,同樣試圖以畫入字,因此書法帶來了獨特的線條感。

  他的楷書還算正常的,小行也算正常的,大行則古怪了,如一根根零亂的古藤在筒壁上爬行。若不是看中了這首詞,還有這個筆筒的新奇,當初白玉娘差一點將它扔出去。心中還嘆息呢,制作這么精巧的物事,又寫下如此雅約的詩余,居然寫下這么丑的字。

  可到了劉知州眼里卻不是這樣。

  一眼就看出這種字體的縱逸超邁,醇厚有味,并且那種線條給人帶來獨特的審美感覺。

  新字體嘛,也想找一找,是從那種字體上演變過來的,看到了顏真卿、李邕、王羲之,甚至北魏碑刻里的一些影子。可再尋去,又不象。換蘇東坡的超級大腦袋來想,也未必想到這世上還有一種叫回腕法的寫字方法。不知道這種方法,就不知道這個字從何而來的。

  這種似是而非的念頭,豈不折磨人么?

  不由地撓頭,然后扭頭問:“鄭小郎,你是如何看這種字的?”

  “知州,以后生看,大約與第一種字體差不多,試圖以畫入字吧。”

  “是不錯,可這每一筆畫的線條從何而來的?”

  “是不是一種另類的握筆方法?”

  “另類的握筆方法?”

  “我來寫一畫,”鄭朗看著劉知州,若這個謎面不揭開,估計今天晚上,他回去都睡不好覺。

  白玉娘弱弱的問了一句:“此字寫得很好?”

  劉知州讓她一句問氣著了,道:“好好保存此物,這幾筒每筒最少價值百金,詩余五十金,字也有五十金。”

  白玉娘直吐舌頭。百金哪?這是什么樣的概念?自己在館閣里一年下來辛辛苦苦的,陪笑,受客人凌侮,陪客的、過宿的費資,客人打賞的金銀首飾,頂多不過兩百金。

  但劉知州并不是指字有多好,而是指新意。

  自歐褚顏柳后,后人一直在突破,皆沒有成功,包括劉知州自己,都陷入了這樣的絕境當中。所以一看到鄭朗的字,立即如癡如醉。這樣的突破,需要多少才思與智慧?

  但百金夸張了一些。

  宋徽宗沒有做皇帝之前,用兩萬錢托讓蔡京家的仆人拿出蔡京寫的兩把折扇給他把玩。這也沒有可比性,蔡京那時的字開始有大成,可前面有蘇米黃,是可觀而不可貴。作為一個書法大家,兩把折扇兩萬錢,并不高,史學家們用此為宋徽宗的罪證,肚量太小了。

  因此,這個字雖不及蔡京的書法,價值卻比他高,高在新意!再加上詞的高度,器物的雅約,畫功與刻功,此次花會的背景,這幾個要素迭加起來,很有可能價值三四十金,或者四五十金。但絕不會達到百金的。

  四兒一聽,肉痛了,在鄭朗耳邊說道:“百金。”

  “器多價濫,并不值,回去后我與你說。”鄭朗很清楚。假如再弄出一個,那怕又是一種字體,都不值錢啦!頂多換一個幾金,就了不得。鄭家缺少幾金嗎?

  又回到江杏兒的桌前,討要了紙墨,用了回腕體寫了一畫。僅寫一畫,不然就會看出來了。道:“知州,是不是這樣?”

  “是……唉,”說著,劉知州自己也拿筆學著寫,別扭不提了,更不象,慘不忍睹!自嘲的一笑道:“鄭小郎,你好才思,這么快就看出來了。”

  不問怎么知道的,自己后生是天才!

  反正這時候人們就這思想,包括天象,一有大災,那怕皇帝做得再好,下罪己詔吧。

  于是又來到了譚婉桌前,再次發出了一聲“咦”。

  這種磚頭書便是后來鼎鼎大名的漆書,也是揚州八怪之一金農的絕招。

  譚婉也在納悶,這是什么怪書體?說它追求變化吧,又笨拙得可以。說它古拙吧,又沒有一些古拙字體的自然之趣。也看不出來是好是壞。正好知州來了,順便評一評。

  劉知州細看了一下,能看出一些,以隸書為主變化的,取了一些隸書的筆勢,又摻雜了楷書的筆法,篆書的筆意。更不是譚婉所想的那樣,字體蒼勁,古拙淡雅,飽含了一種磅礴的氣韻。看似矛盾,然而這種字恰恰將這個矛盾統一了。那些小鉤鉤添上,又增加了一份靈氣,于是讓字變得真率天成。

  “鄭小郎,你看又是如何寫的?”還是想不明白。自己老啦,節約一些可憐巴巴的腦細胞吧。

  “有可能載了毫。”但沒有再寫,再寫就會有聰明人聯想起來。

  “截毫……是象,”劉知州喃喃道。今算開了眼界,居然毛筆字能這樣寫。

  鄭朗又補充了一句:“知州,依后生看,不但是截毫,與結合了諸體之長,寫者同樣試圖以畫入字。”

  又是一個以畫入字!

  劉知州不由的將四個筆筒放在一起。

  眾人看著這四種字,表情各異,有的膛目結舌,有的愕然失色,有的震驚莫明,有的啼笑皆非。

  劉知州向江杏兒的小婢問道:“你可聽出那個老農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似是本地人。”

  “多大歲數啦?”

  “大約有五十多歲。”

  “嗯,差不多,仆人這么大,主人歲數更大。沒有這么大歲數,寫不出來這樣雅約的詩余,更創不出這樣的新體。不過這四人是誰呢?難不成是四個充滿風趣的四兄弟?”

  “知州言之有理,不是四兄弟,詩余的風格不會如此相似,而且性格高潔,皆是風趣的隱者,所以不留姓名,送了一物,就讓仆役離開。”

  不但是四兄弟,還是充滿風趣的老者,還是隱士。四兒聽完后,一下子伏在鄭朗懷里,忍不住了,咯咯大笑。

  原來鄭州的父母官,也這樣逗啊。

  昨天晚上加精,才知道精華沒有了,星期一全部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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