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更迭,忽忽又是十載過去。
謁天王城議事大殿之上,諸部族主在下面議論紛紛,有幾人許是意見不合,居然大聲吵鬧了起來。
天鬼族王炅蟄坐在,面色冷峻,但任由下面爭吵,卻是一聲不發。
長老燧青兼看著上方,幾番欲言,最后仍是未曾出口。
諸部爭論之事,卻是因為西空絕域之中,天鬼諸部遭受到了妖蟲侵襲,不少小部族就此被毀去,而且那蟲災有愈演愈烈之勢,到了如今,每每所過之地,都是寸草不生。
結果弄得驚穹山下諸部人心動蕩,紛紛叫嚷著要回去照看族人,到了兩洲邊界的部族也是暗壓不動,根本沒有幾部肯過得天塹去對付九洲修士的。
此事自然也是鬧到了王城之中,諸部對此事意見不一,有人提議,可暫且放那幾個遭受侵害的部族回去,等處置完畢之后,再回來就是。
可立刻有人反對,認為這個口子一開,勢必引得諸部效仿,那再要聚集起諸部來,那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正如往常一樣,爭論一整日,也沒分出什么結果,到了日暮之時,炅蟄面無表情地站起,轉身就走。
眾長老怔了一怔,都是悻悻散去。
只有燧青兼何熾惑兩位長老留了下來,等不許久,就有侍從過來相請。
兩人轉入后殿,見炅蟄在座上坐著,立刻走上前去行禮,
這位天鬼族主卻是擺了擺手,道:“兩位長老免禮,兩位對于這些天來之事是如何看的?”
燧青兼氣憤言道:“一個起來叫喚,所有人都跟著一起叫喚,這都是一群自私自利之人,當年給他們封地當真是做錯了。“
熾惑冷冷道:“王上還是對諸部太過寬容了,惑以為,當動之以威,下狠手殺得幾個,余下之人也就老實了。”
炅蟄平靜言道:“這一切癥結還在那九洲修士身上,若能滅去,一切都能撫平,既然到這一步,那無論如何也要走下去。”
燧青兼和熾惑對視一眼,同時道:“愿為王上效命。”
炅蟄道:“兩位長老請坐下說話吧。“
待兩人坐下后,他繼言道:“族人短視,非但需我等來指引,也還要動之以利。”
實則西空絕域廣大無邊,許多天鬼部族并沒有受到蟲災侵擾,但他們真正目的卻是為了能從驚穹山這里抽身回去,不再去進攻北天寒淵,故而是一起叫嚷。
甚至有人言,這么多年過去,既不見九洲修士打過來,也不見主部出力,反而讓這些旁支外部前去送死,族主只是借了上天諭,無限拖延此戰,真吅實目的為了抓住權柄不放。
誰都知道這是蠢話,祖部高高在上,自然是讓下部先自出征。但諸部只是要有個借口反對就成,不管他有理還是理,并還任由這等言語在許多下部之中發酵傳播。
再加上前番無故犧牲數萬部民之事也被有冇心人捅了出來,天鬼諸部從上到下,都是生出不滿,要不是有天外勢力威懾,且祖部還掌握了百萬世鑒塔,無人可以對抗,恐怕早就有部族起來鬧事了。
燧青兼道:“不知王上可是有什么打算么?”
炅蟄平靜言道:“現下有兩件要緊之事,一是那妖蟲之災,那定是九洲修士所使手段,亟待解決,另一件,便是諸部難見勝望,遷延不進。”
說到這里,他略略一頓,看向二人道:“先說這第一件,蟲災之事,既然靠各部無法解決,那便由我祖部出手,務求殺滅此僚。”
熾惑道:“那怪蟲狡猾異常,而且對付蟲妖,只要不抓住那蟲王,便無任何用處。”
炅蟄把血氣一激,殿下便有泥沙飛起,堆積成西空絕域山川水陸之形,起身走至前方,他伸手在某處一圈,道:“蟲王當在這處,我三部各出兩名妖圣,時時盯著,也不定要將之殺死,只要讓其無法出來生亂,便就足夠了。”
兩名長老一想,確實是個好辦法,他們之前只想著如何消滅蟲群,但現在不求如此,事情反而變得簡單了許多,雖然被牽制了一部分力量,但對天鬼上千部族來說,足可承受得起。
炅蟄見兩人不曾反對,便又道:“再說第二件,九洲修士實力極強,背后更主持之人也不簡單,不論我輩出何等手段,都能有所應付,既然動不了他們,那就只好改換一個對手,以此打開局面了。”
燧青兼有些不解,道:“王上不知要選哪個對手?”
炅蟄道:“有兩處可選,東荒百國和心蝶部族,這兩家都是九洲修士友盟,且實力并不強,打贏其等不難,還可提振族中士氣。”
熾惑忽然目光一冷,道:‘王上,以我諸部之力,休說打贏,滅去這兩處也是容易。”
燧青兼皺眉道:“這心蝶部勢力不強,不去說他,可東荒百國地域寬廣,兼還曾聽聞,九洲修士在各處宮城上做有布置,而且兩家往來頻繁,我這處一動,北天寒淵不會坐視,也會出力馳援,可并不怎么好打。”
熾惑看向炅蟄,道:“不知王上如何想?”
炅蟄并不說話,許久之后,才沉聲道:“東荒百國。”,
燧青兼不禁詫異,不知王上為何舍易就難,道:“為何是東荒百國?”
炅蟄道:“燧青長老忽略了一事,打心蝶部未必比打東荒百國容易,其雖勢弱力薄,但卻在北天寒淵之上,我部之人雖可去,可一旦暴露行蹤,被九洲修士盯上,必也難以回來,而且做這等事,只能是我祖部妖圣,可我眼下,已經不起這等損失了。”
兩名長老琢磨了一下,都是點頭不已。
前次為安插眼線,犧牲的六名妖圣便是從祖部諸族之中選取的。
休看祖部妖圣有不少,可那是數千年以來的積累,亡去一個,便少一個,而他們身為族長,更把其等視作自己部族中的寶貴財富,如此丟了出去,也是極為心疼。
炅蟄道:“東荒百國便就不同了,與北天寒淵相隔甚遠不說,我族之人便是遇險,也隨時可以從南羅百洲撤走,不會絕了后路。”
燧青兼道:“可這么做,九洲各派勢必會來援救,諸部可能又會設法推脫。”
炅蟄道:“無妨,只要我祖部之人身先士卒便可,得了好處,還怕他們不跟上么?況我也不是孤軍奮戰,南羅百洲那一位已是答應與我聯手。”
兩名長老心下一凜,南羅百洲那一位妖祖傳聞已是醒來,絕然不可小覷。
燧青兼沉吟道:“只是南羅百洲那些妖王未必會真心助我,怕也有自己的主意。”
炅蟄道:“這是自然,不過有一點無需擔憂,他們也同樣是奉上諭行事,小事或會掣肘,但在大局上,在除去天外修士之前,絕不會與我翻臉,而且我可承諾,打下東荒諸國,諸寶人口歸我,疆域則可讓了出來。”
燧青兼與熾惑相互看了看,讓出去了也無妨,東荒太過遙遠,就是打下來也無力控制,而且在消滅九洲修士之前,南羅百洲妖魔還可為他們分擔壓力。
想了明白后,兩人都是起身一禮,道:“既然王上已是下了決心,那我二人照做便是。”
炅蟄道:“那就勞煩兩位長老下去安排了。”
幾日之后,天鬼族王炅冇蟄再度召聚諸部議事,以剪斷九洲修士臂膀為借口,定下攻打東荒百國之策,并且許諾,除了疆域地陸,所搶來的一應物事,都可歸諸部所有,祖部不會索取分毫。
這些年中,天鬼諸部與九洲修士的對抗屢屢落在了下風,意識到這一位對手并不好招惹,然而東荒百國卻不放在其眼內,既有祖部愿意領頭,還能得了好處,他們也無什么話說。
至于與東荒諸國立下的萬年之約,卻是誰都沒有放在心上。因為當年與其等立約之人正是火鬃鬼祖,而據勾月妖祖回言,這位已然陷入沉寂之中,不得足夠獻祭,怕是再也無法回來了。
司馬權化身一直在潛伏在驚穹山內,前番諸部鬧事,也有他推波助瀾之功,這回聞聽此事,自宮城之中出來后,便立刻便將消息送了出去,不過他也知道,天鬼部族既然決定大舉進犯,也就不存在遮掩的心思,而且在東荒諸國正式請援前,九洲各派也不可能主動派遣修士前去相助,至多早作一些準備。
這一次天鬼諸部動作極快,只一月之后,上百頭云鯨被調集至驚穹山下大原之上,在煉氏族主煉肖帶領之下,三百余部族,四十余名妖圣上得鯨背。
伴隨著陣陣云霧騰起,只幾個呼吸之后,此行人已是出現在了南羅百洲與東荒地陸交界所在。
此往東荒百國去,若是飛遁而往,還有月余路程。
他們不是不想將云鯨王送至近處,事實上此前也曾送來過一頭,奈何這數年來,東荒國擴張迅速,且還似是掌握了一種尋找鯨王的手段,將之找了出來囚禁封鎮了,令天鬼部損失不小,故后來只能將鯨王布置在兩洲交界所在。
到了此地之后,煉肖立刻命三百余部族族壯在搬出世鑒塔,要其等在三月之內布置出一個堅固宮城來,隨后只留下兩名妖圣在此守御,自己則帶上余下所有人往東荒國方向飛馳而去。